九華山頂上狂風刮過,吹的衣擺列列作響,衣衫翻舞塵屑紛揚間幾乎遮蔽了視線。蕭白玉緩緩開口:“申曉三月前已被逐出九華派,應是受了賊人蠱惑才做出這等下三濫之事。我定將他擒回,斬於年掌門身前。”


    她冷冷的聲音在狂風中清晰可聞,順著風傳遍了整座九華山,猶如銀瓶乍破寒冰驟裂。她身姿挺立不搖不晃,場上數百人誰都不做一聲,人人凝氣屏息側耳傾聽。


    年墨與謝三揚對看一眼,眼中都有些退踞之色,心下俱在想要不就這樣作罷。可忽然間,眼前有一抹黑影掠過,隻見一人被擲於場地中央,定睛看去那人渾身浴血,麵如土色,他嘴巴張了張隻發出一絲痛苦的□□,明顯是活不成了。


    “妹妹要找的人我可是親自給你帶來了,要如何謝我啊。”不見人影先聞其聲,隨著一聲嫵媚的輕笑飄過,眨眼間場上便立了位言笑晏晏,明眸善睞豐神綽約的女子。她身後跟著四人,俱是黑口黑麵,不光穿衣打扮,就連模樣神情都別無二般,瞧一眼就覺得詭異。


    秦紅藥粲然一笑,纖細的腰肢輕扭,啟唇道:“年掌門謝門主,這申曉已在你們麵前,就莫要再為難我們蕭掌門了。”


    被扔在地上的申曉張口欲喊,卻隻發出些許破碎聲,一口氣沒上來,嘴角又是湧出大股鮮血。待年墨瞧清了那女子的麵容,渾身巨震,眼中懼意與怒火一起噴出,他怒喝道:“蕭白玉,你竟與這魔教妖女黨同一派,究竟是何居心!”


    秦紅藥輕輕掃了他一眼,那雙眸明明生的風情萬種,卻又宛如一柄淬了毒的神兵利器,見者無不心驚膽寒,她依舊是笑著:“誰給你的膽子直呼她的名諱?”


    她話音輕柔,最後一字還未傳進耳中,又快又猛的一劍已突的當胸刺來,利刃破空的聲音仿佛鬼神的催命符。任誰也沒有看清她的動作,瞬間劍尖已到了年墨眼前,他甚至能在劍鋒上看見自己木愣的神色。


    利劍卻並未刺進自己胸口,年墨顫抖著抬眼,隻見蕭白玉站在自己身前,那柄氣勢如虹的長劍竟被她牢牢握住了劍刃,懸懸的停在自己眼前的半寸處。


    鮮紅的血液從那她指縫中溢出,淌下她不堪一握的手腕,靜靜流進了衣袖中。蕭白玉目光淩厲,她斜斜的睨視著秦紅藥,聲音已降到冰點:“夠了。”


    秦紅藥神色如常,她一寸寸抽出自己的劍,觸感艱澀,分明是在那人手上劃上了更深的劍痕。


    “既然我們蕭掌門說夠了,你那腦袋暫且先放在脖子上吧。”她瞥見不光是點蒼派長青門一眾人身如抖篩敢怒而不敢言,就連九華派中也有弟子神色有異,她滿意的低下頭,掏出手帕仔細擦拭著劍鋒上的血跡。


    蕭白玉染血的手指摸上腰間,唰的一聲抽出了殘月彎刀,環顧四周道:“我為家師服喪三月,本不應動兵刃,卻有賊人三番四次辱我九華派之名。若我一味忍讓,不僅害九華派無光,更是讓家師在地下不得安寧,還請諸位恕我違逆。”


    此言一出,九華派眾弟子人心大定,頓時長刀出鞘,將魔教妖女與她身後四人一齊圍了起來。秦紅藥卻不緊不慢擦拭著長劍,眼也不抬道:“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你們這些人誰能攔我?”


    這並不是空話,金老爺子的五十壽辰天下英豪齊聚,她都能來去自如毫發無損,更別提不過是小小的九華派。她有些興致盎然的翹起唇角,這位蕭掌門比之前遇到的對手都有趣的多,不過幾句話便穩定了已經被她動搖的人心。


    彎刀劃破空氣,招式一出便是殺意彌漫,蕭白玉挺刀連刺,轉瞬便揮出八招。這一下兔起鶻落,迅捷無比,年墨不識她武功套路,卻在心底讚道,這幾招好生厲害,若是自己來接,怕是連一刀都擋不下。


    瞧見她如此厲害的武功招式,年墨已經完全信了蕭白玉,她招式這般出神入化,又何須動些下毒的心思。想到她還徒手為自己擋了殺招,當下便拔劍喊道:“蕭掌門,年墨來助你一臂之力。”


    一直沉默不語的四名黑衣人就勢便要拔劍,秦紅藥卻瞟了他們一眼,四人立時停了動作,袖手而站。她擋下一刀後順著刀劍相撞的力道輕身飄遠,舉劍便向年墨刺去,劍招迅猛而多變,竟是天王七劍的招式。


    天王七劍一旦施展開來,隻攻不守,直指對方破綻之處。年墨左右格擋,卻擋不住她快劍連刺,手腕登時中了一招,再握不住手中長劍,捂著手臂踉蹌了幾步,下一劍卻已經逼近了他的咽喉。


    一柄彎刀驀地橫於他身前,內勁鼓動將他震退了幾丈,脫離了那快劍連綿不斷的殺招。秦紅藥被這麽一阻,倒也不追,反手劍光更盛,長劍時撩時蕩,一招一式雖精妙絕倫,落在另一人眼底卻是熟悉萬分。


    蕭白玉心念還未到,手中的刀卻像有了意識般去接她的劍,一如在山洞中數百次的對練。不論那長劍刺向如何刁鑽的角度,冥河十刀都恰好接住,借力打力,在眾人眼裏都覺得兩人鬥了個不分上下。


    又一次刀劍交錯,秦紅藥身子壓的極近,視線被她輪廓分明的麵容占了個滿當,而她聲音極輕低柔:“妹妹對我這般冷漠,莫非已將山洞那幾日忘了罷?”


    刀劍交錯不過一瞬,話卻是一絲不漏的傳進耳中,兩人你來我往,拆招愈多步調愈是一致,不多時竟連吐納呼吸都重疊不分彼此。眼前劍光依舊淩厲迫人,卻與當日場景漸漸融合,那時並非意在傷人,而是抱有擊破巨石,同樣目的的默契無間。


    那時出招不急不躁,配合著對方你進我退,心思沉靜猶如春風拂麵。對招間已不記對方身份,隻沉浸在九華婆婆登峰造極的招數中,宛如一對刀劍中的知音。


    可誰料到轉眼間春意轉成了凜冽寒風,她使出這般卑劣的手段傷人嫁禍,甚至還一再逼迫自己拔刀毀了服喪的規矩。這時再聽她提起那幾日,早已忘卻兩人一同悟出招式的欣喜,隻剩陣陣驚寒湧入心中。


    下一劍便是要刺向腿間的環跳穴,此招本要側身斜刀,蕭白玉卻忽然上身不動下身不移,橫刀連斬出幾下險招,電石火光間襲向對方腰腹處。


    秦紅藥向後疾退,收劍格擋,這一擋便落了下乘,天王七劍有進無退,攻敵之不得不守,劍招方可連綿不絕傾瀉而出。她見自己已失了先機,當下雙足連踏,身子竄高了幾丈,悠悠的立於高空之上。


    “蕭掌門屢次在我手底救人,當真菩薩心腸,不知下次見麵時你還能再救幾個。”秦紅藥放聲而笑,身子在半空中輕巧的一個轉折,飄飄似輕雲,輕功之高竟是眨眼不見人影。眾人深知追不上,這才從兩人險象環生的對招間回過神,卻發現她帶來的那四名黑衣人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蹤影。


    年墨上前幾步單膝跪地,抱拳道:“多謝蕭掌門出手相救,年墨受賊人挑撥衝撞了九華派,往後蕭掌門有何吩咐我定在所不辭。”


    他心下已極是服氣,蕭掌門非但不計前嫌,還數次救他於危難之間,足見九華派掌門遠負盛名並非是空穴來風。


    謝三揚也跟著拱了拱手,麵上神色不定,他笑嗬嗬的問道:“蕭掌門武功真乃絕世,敢問蕭掌門是否得了閻泣刀,才悟出這般精妙的刀法?”


    蕭白玉心下通明,無怪謝三揚會跟著年墨趟渾水,原來是來試探閻泣刀的虛實。她也不點破,隻淡淡回道:“尋到家師屍骨時並未見到閻泣刀,想必已被他人奪去。”


    說話間她掃了一眼地上的男子,那人早已斷氣多時,她轉首道:“年掌門不必客氣,這棄徒便交於點蒼派處置,我還要為家師誦經念佛,不送客了。”


    九華派弟子走出引他們二人下山,謝三揚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蕭白玉轉身拂袖的身影。他仔細瞧了瞧她手中那柄殘月彎刀,又摸了摸自己腰間重金鍛造的長刀,麵色逐漸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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