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虎族的?”


    榮榮到了大集的時候, 大集已經正式開始, 十幾個族的人聚集在一起,有擺攤的有叫賣的,人挨著人,摩肩接踵,想找到特定的某兩個人太難了。


    他一眼看到一個年輕雌性和一個獸人拉著手走著, 身上的獸皮帶著用一種青色的草汁印上去的虎族族徽,趕忙上去問。


    “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狼族的族長和你們那個雌性在哪兒?”


    他攔住的好巧不巧, 不是別人,正是闌映和薑為。


    闌映轉頭看見一個一張巴掌臉的雌性, 打扮得精心,提起時辰和薑白越時語氣中的感情截然不同,叫前者的名字都是溫柔繾綣的, 提到後者時則聲音冷硬。他心裏有了猜測, 換上笑臉道:“你找他們?剛剛聽族人說他們去熊族的攤子上了。”


    “熊族的攤子?”榮榮張望了一下,大集上人太多,一時竟找不見在什麽位置。


    闌映熱心地道:“你要找他們, 我可以給你指指路。你也是專門來看你們族長和他伴侶阿越的吧?說起來這可真是一樁喜事, 我知道阿越和你們族長在一起,別提多為他開心了。”


    榮榮立刻看他眼神就變了,身子也往離他遠的方向走了兩步:“你和那個雌□□情很好?”


    “我伴侶是他養兄。”闌映挽著薑為的手臂微笑, “說來當初阿越一直很喜歡我家阿為, 總是跟著他, 剛知道我懷孕的時候還傷心得哭得暈過去了……如今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和阿為別提多開心了。”


    榮榮一聽險些氣炸了肺——


    什麽!?


    族長看上的雌性竟然曾經癡迷過別的獸人?對方都有伴侶孩子了他還不要臉地纏著?就這種人,族長看上他哪裏?


    還有這個虎族雌性——


    榮榮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闌映一眼:“你也太軟弱了,這種纏著你獸人的雌性你還為他高興!”


    “阿越不是……”


    薑為一直沒摻和這兩個雌性的對話,他沒聽出闌映說的話有什麽問題,這會兒卻發覺榮榮理解偏了,忍不住出言想解釋一下,但闌映在他腰上輕輕掐了一把,他注意力立刻偏了,看向對方。


    闌映沒回應薑為的眼神,而是對榮榮笑了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非追究起來也沒意思得很。”


    “你個慫貨。”榮榮長得漂亮,性子也掐尖兒要強,最看不得闌映這種軟包子,忍不住嘟囔了一聲,“得了不跟你說了——你告訴我族長還有那個,那個什麽阿越在哪裏,我自己去找他們。”


    闌映掩去嘴角一點笑意,抬手指了個方向,就看榮榮急急火火地跑走了。


    薑為總覺得哪裏不對:“阿映,他好像誤會阿越是……”是在我們倆在一起之後才纏上來……


    “阿為,你看那攤子上賣的什麽呀?”闌映抱著他胳膊晃了晃,眼睛裏是自然親近的笑意,“我聞著就有點饞,說不定是肚子裏娃娃想吃呢。”


    薑為哪裏還記得剛剛想說什麽?囑咐闌映照看好自己,別被人撞了,就走過去看攤子。


    他身後闌映垂下眼睫,臉上全是冷意。


    這段時間,他越是不去想薑白越,薑白越的消息越是往他耳朵裏鑽。什麽弄出肥料讓生病的稻子都好了呀,什麽現在年輕雌性全都服氣他、跟著他學,什麽某某家的獸人似乎喜歡阿越了但是爭不過狼族族長隻好放棄了……


    一樁樁一件件,讓闌映越聽越厭惡。


    他和這個薑白越都是穿越來的,但對方穿越過來之後越過越好,而他呢?挺著肚子,以男人的身份懷孕生孩子,這麽委屈了,想多休息一下還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嚼舌頭說是嬌慣,憑什麽?


    憑什麽薑白越就是獸神的使者、帶領虎族前進的大巫,而自己明明有著不凡的醫術卻被陷在這些家長裏短裏走不出去?!


    這樣的對比讓闌映覺得心浮氣躁,原先覺得哪哪都好的薑為,在看到時辰是怎麽追求薑白越的時候,也越看越不順眼了。


    時辰一個族長,實力強悍,卻能尊重薑白越,處處體貼周到。可是薑為呢……薑為根本沒有追過他,兩人一見麵就發生關係,之後在一塊根本不是基於感情而是因為身體上的糾纏和孩子!


    闌映孕期情緒波動本來就大,越想越不得勁,越想越覺得自己活得憋屈悲哀。


    他想擺脫這樣的境地,就想著薑白越能冶鐵種地,自己也能養豬啊,都是後世的知識,誰比誰差了?


    他其實也考慮過這裏的豬是野豬,可能野性比較重,為此特意把豬圈圈得挺大,伺候得特別精心,想著讓豬好好長。然而養了這段時間,豬越來越結實凶悍,但是和他記憶裏看過的白白胖胖的豬一點不一樣,不長肉,精瘦,活潑好動,騷味還特別重,甚至把圈頂破好幾次,都是要薑為去抓回來。


    薑為沒說什麽,但他的朋友們卻看不下去,委婉地讓闌映別瞎折騰了,想吃豬肉殺了吃吧,幹嘛費那一口糧食養著,還得怕野豬這種凶猛的動物冷不丁跑了,那就虧了。


    闌映別提多委屈了——


    根本就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養豬是為了可以長期穩定有肉吃,而且可以代代繁育……


    但是豬怎麽是這麽凶的動物呢?不應該胖胖軟軟的隻知道吃和睡嗎?怎麽不白胖,反而黑瘦黑瘦的?長了這麽久還沒多少肉,說好的四個月出欄的豬呢?


    ——要是薑白越聽見估計得笑出來。


    先不說代代馴化、現在的豬和後世都不是一個品種的問題。就說想馴化,得先選種群,挑出野豬裏頭相對性格溫順、頭小體胖、繁殖能力強、長肉快的,選這樣的豬的幼崽養,盡可能遺傳親本的遺傳特性,這樣才好。


    而且吧,豬抓回來不是喂就行了,小豬時期就要劁,而且不光公豬,母豬因為發情期增重會減少、影響長肉效果,所以母豬也要騸。


    闌映就這麽抓回來養著,可不是不長肉還野嗎?


    這些闌映不知道,他隻感覺到這段時間越過越不順。其實要別人說,薑為人能幹還體貼,不打人不罵人,還肯做飯下田,闌映才懷孕不多久就不用做什麽活了,家裏有糧有肉,這好日子哪兒找去?但凡事怕比較,闌映的參照物就是和他一樣穿越的薑白越,這一比就覺得自己哪哪都不順,心裏的妒忌氣恨越來越重,看見榮榮就忍不住挑撥了一把。


    ——要是這個狼族雌性處處針對薑白越,甚至讓狼族其他雌性也不喜歡薑白越,那就再好不過了。


    .


    那邊,榮榮按照闌映的指點,果然找到了熊族的攤子,薑白越他們也確實在攤上看東西。


    熊族實力不弱,但領地卻有些貧瘠,好東西不多,唯一的特產是蜂蜜。這在這個物質貧乏的時代,甜味的東西堪稱是無上美味了。所以雖然就這一樣,也足夠讓一群人圍在攤前交易了。


    “人好多。”


    薑白越感歎了一聲。


    時辰牽著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側頭看了看他:“人太多不方便變成獸型,你走我前麵,我護著你過去。”


    “好。”雌性衝他軟軟地笑了一下,從善如流地走在對方身前,後背靠著獸人堅實的胸膛,整個人都像是被包在對方身體中間,被雙臂護持著,安安穩穩穿過層層人潮,走到前麵。


    “我想要換兩斤蜂蜜。”薑白越對忙得不可開交的熊族獸人喊了一句,後者正忙著分割蜂蜜,頭也沒抬:“不要糧食和獵物了,換夠了。”


    “要刀具嗎?鐵做的刀,又快又不容易碎,比石刀好多了。”


    那獸人手上動作停了一下,但還是搖搖頭:“不用了,爪子比什麽都好用。”


    薑白越倒是還有曲轅犁,可是那個太大,沒帶在身上,剛剛和時褐碰麵的時候交給時褐幫忙看著了。


    他於是道:“我有一種農具,可以讓耕地比現在省力多了,沒拿過來,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耕地能省力,這絕對是莫大的誘-惑了。這熊族猶豫了一下,點了頭,叫一個年輕些的獸人看著,自己跟著薑白越兩人走出攤位。


    其他幾個聽到薑白越說法好奇的人也跟了上來,準備去薑白越放東西的虎族那邊的攤子看看。


    ——榮榮就是這會兒過來的。


    他一眼看見時辰和薑白越牽著手,前者低頭和後者說著什麽,表情溫柔極了,與平時對他冷厲不近人情的模樣一點都不同。妒意從心底層層翻湧上來,他忍不住大喊了一聲:“那個虎族的雌性,你放開我們族長的手!”


    虎族的雌性?


    薑白越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畢竟周圍一個虎族的雌性也沒有。


    ……但是,放開他族長的手?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時辰主動握著的手,很想問一聲這位大兄dei你是不是瞎?


    他還沒說什麽,時辰已經一個厲眼掃了過去,準確地捕捉到榮榮,眉心一皺:“你最好尊重點,這是我認定的伴侶,你應該稱呼他一聲族長夫人,或者虎族大巫。”


    謔。


    這下周圍本來摸不著頭腦的人都愣住了: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一個是一族族長,一個是另一族的大巫?


    再看那個長得挺可愛、穿得也精致的雌性,他含怨看著那“族長”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有故事。大家八卦的熱情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榮榮看著時辰維護薑白越的樣子,氣得臉都紅了:“族長你被他騙了!我都聽他族裏人說了,他這個人非常不要臉,因為癡迷他養兄,他養兄都有了伴侶、伴侶還懷孕了他還纏著不放!這種下賤的人你怎麽可以和他在一起?!”


    癡迷養兄?!


    養兄有了伴侶還纏著不放?


    這下所有人看薑白越的視線都不對了,之前說要去看農具的熊族也退開了,臉上顯出不情願的神色,生怕多靠近薑白越一些都會被他帶累名聲似的。


    薑白越卻笑了。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你別管!總之你這種賤人沒資格做我們族長夫人!”


    薑白越看著他氣鼓鼓的臉覺得有點好玩。這雌性對時辰的愛慕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行事直白,雖然指著他鼻子罵,但白越意外的不那麽討厭他。


    “別人說了,你就信了?”他笑著搖搖頭,“你不想想,我真是這樣的人,虎族還會讓我當大巫?不怕惹怒獸神?”


    榮榮呆了呆,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


    對哦,這個雌性據說是虎族的大巫?


    虎族得多大的心才能不怕丟臉把一個不要臉的雌性捧成大巫……


    時辰伸手把薑白越圈在懷裏,冷淡地看著榮榮:“你是覺得虎族族人腦子都有問題,還是覺得我眼光有問題?遇事就不能想想?別人說什麽你信什麽,一騙一個準!”


    狼族的雌性被他罵得特別委屈,眼淚都快憋出來了:“他……他養兄的伴侶這樣說的,我還能不信?他養兄也在,也沒反駁。”


    “原來是闌映。”薑白越了然,就說這種顛倒黑白的說法是誰能說出來的,“他沒告訴過你,原本我養兄和我是有婚約的,他們倆第一次見麵就滾在一起、我養兄為此要背棄當年對我父親發的誓,我這才找他們倆要說法的?”


    又不是隻有闌映會“春秋筆法”,薑白越也很自然地掩去了闌映中藥的事情,這麽一說,從榮榮到看熱鬧的人,神色都呆滯了。


    第、第一次見麵就滾在一起?!


    這是何其奔放的獸人和雌性啊?


    就說現在這個年頭大家比較開放、自由戀愛,也沒有說一見麵就直奔身體交流的吧?甚至為此背棄誓約?!


    旁觀的這幫人有豹族的熊族的獅族的,聽著都覺得今天就算沒買到什麽都不虛此行了。虎族這些秘密真是夠味,讓人下巴都能掉下來。


    榮榮更是覺得整個三觀都顛覆了。闌映和薑白越說的完全不一樣,他腦子都被攪成了一片漿糊:“你、你說他們……”


    不能吧?闌映看著很好很熱心啊……


    “這事兒虎族大家都知道,你稍微多了解一下都能弄清。”薑白越道。


    時辰瞪著榮榮:“跟阿越道歉。”


    “我……”當著情敵鬧了烏龍,還被時辰當眾要求道歉,榮榮含著眼淚抿著嘴唇不肯答應。


    時辰看他抵觸,身上怒意更重:“你要是覺得那些汙蔑都不需要道歉,別人是不是也可以隨意叫你‘賤人’?”


    榮榮這回“哇”的一下徹底哭了出來。


    他長得好,總是被人捧著,說話不過腦子,唯一不給他麵子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時辰。他罵薑白越的時候沒覺得自己說得多過分,但被時辰親口這麽說他——甚至還不是罵他,隻是舉個例子,他都覺得受不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他長得好看,哭得也可憐,周圍人一看就心軟了,忍不住勸著:“唉,他也是被騙了,一個小雌性,做獸人的別這麽凶。”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道歉?那我說他‘賤人’也是舉個例子,不是故意的。”時辰語氣懶洋洋的,說是舉例子,卻非把“賤人”倆字又重重咬出來。榮榮叫了薑白越兩回,他這樣竟也把次數找補回來了。


    榮榮哭得更凶了。


    以前時辰對他冷淡,可是從來沒這麽說過他,用的還是這麽重的字眼。


    他心裏那點崇拜愛慕都淡了,隻剩下害怕:“對、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嘛……”


    “看在你不是故意的,隻是人蠢上當了的份上,這次就算了。”時辰高貴冷豔地原諒了他,還不忘把“蠢”的標簽貼他身上,然後一副大度的樣子揮揮手讓他走吧。


    狼族的小雌性抽抽噎噎的,哭得氣都喘不勻了,狼狽地就離開了。


    薑白越看了一眼那熊族的獸人:“你還跟我們去看犁嗎?”


    “去。”對方不好意思地撓撓腦殼,“那個,抱歉啊,我一開始也誤會了。”


    “沒事,都是被騙子唬住了,不是你的問題。”薑白越笑了笑,轉身悄悄戳了一記時辰:“你們狼族那個孩子,哭得那麽慘,估計再也不會喜歡你,嚇都嚇死了。”


    “誰要他喜歡?阿越喜歡我就夠了。”時辰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語氣裏寵溺十足,跟上來看犁的幾個人聽著齁得牙疼。


    熊族那大兄弟心裏有些蛋蛋的憂桑:唉,是不是自己也該討個媳婦了?一個熊形單影隻,真是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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