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裏的稻穀長勢良好, 而旁邊旱田的小麥也逐漸被收割完畢。


    “阿越打算去這次的大集嗎?”


    時辰現在動不動就以交易的名義過來找薑白越, 虎族的人都見怪不怪了,每次看到他過來都露出打趣的笑容。


    要說憂慮的就是虎族族長一個了,他總覺得時辰不懷好意。而虎族的巫要是被狼族娶走了……他們虎族可怎麽辦啊?


    這事兒他委婉地和薑白越提過,結果後者很坦然,說不管自己在哪兒, 有新的東西,隻要虎族族人還是願意交換, 他也願意傳授。他永遠是虎族的孩子。


    這話讓虎族族長略微寬心,但擔憂還是有的。他恨不得薑白越找的伴侶在虎族, 這會兒都忍不住後悔當時薑為要和闌映在一塊自己怎麽就沒攔著呢?還支持來著。


    現在放眼全族,年輕人裏和薑為能媲美的不多,更不要說時辰了, 難怪薑白越看不上。


    .


    薑白越已經習慣時辰動不動過來找自己, 放下手裏的活轉頭看他:“大集?就在最近嗎?”


    大集是各個種族交易交換的平台,附近、甚至稍遠一些的族群都會專程趕來交易。大集沒有確定的規範,也沒有特定主辦方, 往往是哪個族群最強就哪個族群辦, 一方麵是資源豐厚就想換點稀罕東西,另一方麵也是炫耀肌肉顯示能耐。


    現在的大集,無疑就是狼族在辦了。


    “明天就開始了。這次不說附近的熊族、豹族、象族……就連離得很遠的人魚族、貓族都會過來。”時辰給薑白越倒了杯水, 看對方手上還沾著菜葉, 幹脆遞到他唇邊, 讓他喝一口。


    薑白越就著時辰的手咕嘟嘟喝了水, 點頭道:“聽著熱鬧,我過去。就在你們狼族那兒吧?”


    “要遠一些。最近狼族新生兒多了,勢力壯大,正在拓寬地界。”時辰忍不住稍稍委婉地自誇了一下,這是所有求偶中的雄性的本能。就像是有著五彩翎羽的鳥類會對雌性炫耀漂亮的羽毛一樣。


    “我明早過來接你,帶你去,省得你找不到。”


    第二天一早,時辰果然早早出現在了薑白越家門口,出門打水的清霏一開門嚇了一跳:“哎呀!……是阿辰啊,怎麽這麽早?”


    “我約阿越去大集。”時辰對著嶽姆大人別提多乖了,笑得殷勤又得體,“您這是要打水?我來吧。”


    “那多謝你了。”清霏看著這小夥子就滿意。比起原先的阿為,時辰不說能力外表這些,單論對阿越的一片心就不一樣。阿為還是自己養大的,可有了闌映之後,和自己這個做阿姆的就生疏了,可時辰一個狼族的首領,有空就往這邊跑,勤快能幹,也尊重自己。


    清霏越看越滿意,回房間就把還賴在床上不肯起的兒子薅起來。


    ——要他說,自家這個也是什麽都好,長得好性格好,還得了獸神傳承,就一點,早晨起來犯懶。得虧他是大巫,不然別家雌性都下地了、別家獸人都去打獵了,就他賴床,族裏那些長舌夫要嚼舌頭的。


    “……阿姆你幹嗎……”


    薑白越睡得迷迷瞪瞪的,被人掀了被子,下意識軟著嗓子伸開胳膊就往邊上的人身上抱,臉頰在對方肚子上蹭了蹭:“怪冷的……”


    清霏剛剛還嫌他懶,這會兒被兒子這麽一撒嬌,看著他睡得紅撲撲的臉蛋,心都軟了,手在他腦袋頂揉了揉,語氣下意識放緩:“阿辰在外頭等你了,別賴著了。”


    “啊?時辰到了?”


    原本迷迷糊糊的雌性“唰”一下眼睛就睜開了:“他怎麽來這麽早啊?不怕天涼啊。”


    說這話一咕嚕就爬起來,腳放到床下的時候被涼冰冰的草鞋弄得一激靈,但還是癟著嘴穿上了,然後下地去套衣服,風一樣跑去洗漱了。


    清霏看著他迅捷的身影,忽然就覺得外頭叫時辰的那小子一點都不可愛了,挺煩人的。


    薑白越洗漱完畢,套了件時辰送他的、狐狸皮的外罩,走出自己房間就看到時辰在門廳坐著等,看他過來臉上露出笑容:“吃點早餐,咱們走?”


    “好,你等等我——你吃早飯了沒?”


    “吃過了,不用管我。”時辰來薑白越家太多回,這會兒熟門熟路去鍋裏盛了粥出來,配上薑白越自己醃的暗綠色的小鹹菜,早上來一碗別提多舒服了。


    薑白越喝了一碗粥,就準備出門:“咱們怎麽過去啊?走著去還是騎牛?”


    結果卻見原本高高大大的男人眨眨眼,忽然原地變成一條威風凜凜的銀灰色巨狼,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露出人性化的笑意:“騎我。”


    “……”


    薑白越靜默了一瞬才把腦子裏的黃色廢料趕出去,然後下意識地走到巨狼身邊,伸手順著那毛乎乎的背脊撫摸,有點粗糙,但是狼毛厚實溫暖,像是一條天然的厚厚的毯子,帶著狼自己的體溫。


    “……你大早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吧?”


    薑白越忍不住嘴角泛起笑意,心裏頭軟乎乎的甜。


    對於獸人來說,背上是隻肯載伴侶和幼年的孩子的——當然這也是大型獸人的專屬了,小型獸人比如貓族,就沒有這種特殊的愛意表達方式。


    時辰邀請他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但薑白越卻敏銳地注意到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兩個人現在算是曖-昧期,時辰經常來找薑白越,幫著幹活,而薑白越也會時不時送他一些自己弄出來的小東西。但兩人差不多是一種彼此心知肚明往伴侶發展、但沒有捅破的階段。


    但是如果是雌性坐到獸人背上,讓他載著走,這可就不是僅僅是曖-昧階段能達到的地步了。


    所以,與其說時辰是在問薑白越願不願意上他的後背,不如說是在問薑白越是不是願意成為他的伴侶。


    年輕的雌性含笑看著巨狼眼裏細微的緊張,手指輕輕落在了對方的頭部,纖長柔軟的指頭在耳朵根部撓了撓,換來那對靈活的毛茸茸的尖耳怕癢的抖動。


    “想讓我騎你啊?”


    巨狼從喉嚨裏嗚嗚應聲。


    薑白越蹲下來,與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平視,雙手捧住了他的下巴:“親愛的時辰,請問你是在向我發出一個以一生為期的邀請嗎?”


    巨狼覺得自己臉上被那雙白嫩的手捧著的地方都要燒著了似的,還好有厚重的毛擋著看不出來。


    “是。阿越,我真的很喜歡你,想和你結為伴侶相伴一生。”


    他緊張地動了動前爪。


    “可以成為我的雌性嗎?阿越?”


    回應他的是薑白越臉上揚起的笑意,明快又燦爛。


    “好啊。”


    雌性湊近,柔軟的嘴唇在狼雙眼之間毛茸茸的吻部上方落下一個輕快的親吻。


    “我答應你。”


    頓時,巨狼覺得自己整個世界的花都開了。


    .


    確定關係的兩個人……呃,一人一獸一起帶著要交易的東西去了大集。


    因為成功將薑白越變成自己的伴侶,時辰今天特別嘚瑟,抖著狼毛走得威風凜凜,昂首挺胸步伐端莊,恨不得跟所有人炫耀他背上馱著他的媳婦!


    對薑白越來說,騎狼也是個新鮮體驗,他一點沒注意到時辰今天走路的姿態是多麽風-騷,隻顧得上輕輕撫摸狼的耳朵和背上的毛,讚歎地享受那種幹燥毛絨的觸感。


    而他胯-下的時辰就多少有些痛並快樂著了——


    媳婦這溫柔的小手一下下摸著,舒服中透出一絲令人遐思的旖旎,他都要石更了好嗎?


    路上也遇到了熟人,比如思南,比如阿覃嬸等等。


    思南還沒有伴侶或者打算發展關係的獸人,是和姆父一起去大集的。他看到薑白越騎著狼走過去,驚得瞪大了眼睛:“阿越……你,你這是……”


    “嗯,我和時辰決定結為伴侶了。”


    白越說得特別坦然,幾輩子的感情了,有啥不好意思的?


    反而是時辰興奮的尾巴都忍不住搖了搖——聽見自家雌性親口承認這件事情,別提多爽了好嗎?


    他也點點頭,化狼後十分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極為愉悅:“你好,你是叫思南對吧?謝謝你對阿越的照顧。”


    “沒有沒有,其實他照顧我比較多。”


    思南連忙擺手,心裏還震驚著:所以阿越是真的要和狼族族長在一起了?之前雖然也看出來狼族族長在追他,可是兩個人不是一個族的,關鍵一個族長一個大巫,大家都以為兩個人波折還多著呢,不會輕易決定。


    結果,這就真的要結為伴侶了?


    看到他倆的不止思南,時辰馱著薑白越一路從虎族去狼族,看到他們的人不少。消息很快就迅速傳開了,一開始是虎族,後來狼族的也聽說了,起初都是不相信的,畢竟每次時辰都是主動去虎族找人,不舍得薑白越一個雌性奔波,狼族到現在,見過薑白越的都不多,知道兩人感情的更少。


    “你聽錯了吧?我們族長背著一個雌性?開玩笑!多少雌性主動追求他他都正眼也不給的。”


    “就是啊,而且你也說是虎族那邊來的消息。虎族又不像咱們對大家狼型熟悉,說不定是把別人錯看成族長了。”


    “對,我也不信,族長根本對雌性沒什麽興趣的樣子,咱們族裏最漂亮的榮榮那麽喜歡他,他都能冷著臉拒絕呢。”


    一幫人都笑話那個傳消息過來的人聽風就是雨,對方一臉委屈,但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搞清楚。說不定……真的是告訴他消息的虎族人認錯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頭膘肥體壯的灰狼撒丫子向著辦集市的地方跑去,險些碰到一個在這兒聊天的雌性。後者趕忙避開,身上還是濺到了土,回頭罵道:“作死啊?跑這麽快趕著去投胎?!”


    “對不住啊。”那狼——時褐——趕緊停下來道歉,“我這不是急著去看老大駝媳婦嗎,不小心,不小心。”


    ……等等,你去看啥?


    那雌性連罵人的話都忘了,怔怔地瞪著他:“你說誰?老大?族長?”


    “是啊。”時褐樂嗬嗬的,“剛剛有個小子過來報信說老大大概追人成功了,正馱著媳婦去大集呢。老大的好戲多少年沒看過一回,這次錯過了就虧了,我得趕緊著。”


    說完他又風一樣的跑走了。


    剛剛聊天的幾個雌性麵麵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族長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決定結成伴侶了?!”


    ——這簡直,怎麽說呢,就像狼不吃肉吃素一樣神奇啊。


    那可是他們族長,和其他獸人全不一樣、對雌性總有種冷淡疏遠的族長!


    “我的天哪,這確實得好好去看看。”


    “走。我們也去,倒要看看能讓族長決定成婚的雌性是個什麽模樣!”


    “嘿,你們有人去叫榮榮嗎?”


    “得了吧你可夠壞的,明知道他多少年隻盯著族長,現在徹底沒希望了,你還故意去撩撥他——別了,我們自己去。”


    然而八卦這東西,是世界上傳得最快的。


    這幾個雌性沒去,總有好事者把消息抵到那個叫榮榮的雌性跟前。榮榮聽了消息,手裏喝水的陶碗都摔了,他阿姆在後頭一陣好罵他都跟聽不到似的,隻一把抓住遞消息的人:“你說什麽?”


    “族長和人約好要成婚啦,聽說現在正馱著那個虎族雌性去集市。”來人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啊,收收心思別想著族長啦。”


    這人走了,榮榮是徹底坐不住了,他翻出自己做的最好的一件麻布衣,細細紮了腰帶,外頭罩上一件兔毛的外罩。那麻衣衣擺上繡著花紋,兔毛外套也綴著漂亮的小石子做裝飾,甚至還有幾顆和人魚族換的珍珠,這在這個時候堪稱是極為奢侈的盛裝了。


    他又仔細梳了頭發,好好洗過臉,趕忙去大集,心裏頭憋著一股氣。


    時辰那樣的獸人,從小就和旁的不一樣。別人都在泥裏打滾的時候,他就顯現出好潔的個性來,而且站在一群獸人裏,就是有種……怎麽說呢,和別人不一樣的那股勁兒,有點疏淡,好像是神才有的氣質。


    榮榮喜歡他這麽多年,明明自己是狼族最好看的雌性,追求者甚眾,他都不屑一顧隻看得見時辰。時辰一直對他不假辭色,可是對其他雌性也是一樣,他雖然遺憾,也隻能漸漸相信,可能時辰就是對這些情愛沒興趣吧。


    但是現在呢?他竟有了要成為伴侶的人?


    榮榮一下子就不平憤怒起來——那他算什麽呢?


    他倒要去看看,這個被時辰看上的雌性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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