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時辰是真的暴怒了, 一旁打了電話的黎樹澤身上也散發出令人心驚的寒意。他們這樣的家庭, 從小都會了解一些十分黑暗的事情,此刻看著臨言,想到的絕非什麽桃色事件,而是迅速思考著這人是誰派來的、想達到什麽目的、秦一韶會不會出大事、該怎麽化解、對方有沒有後手之類。


    估計也就關白越一個人知道,臨言沒別的, 就是想和秦一韶肌膚之親刷好感。


    然而這個真相說出去都沒人信。


    誰會冒著殺人的風險這麽幹啊?不是深仇大恨會用這個手段?


    “不交合則死”,這設定放小黃蚊裏令人血脈賁張, 真的發生了除了驚悚沒別的。


    關白越擔心臨言這個藥效果太好,到時間秦一韶沒和人發生關係真的要死, 焦急道:“要真的是這樣,一韶是不是需要找個人……”他有些難以啟齒。


    “誰知道這人說的真的假的?”霍時辰不放心,“最好要醫生看過再說。”


    “醫生過來還有多久?”


    “至少二十分鍾。”回答的是黎樹澤, “我讓家裏聯係的是最近的頂級醫院。”


    二十分鍾……


    診斷還需要些時間吧?而且攻略係統的道具, 關白越還真怕醫生檢查不出來,當成疑難雜症、不敢輕舉妄動,結果把秦一韶活活拖死。


    關白越看著臨言:“如果不發生什麽, 多久會死?你那個藥是什麽來路?你確定發生關係就可以?是否會有後遺症?”


    他問了一連串, 臉上的表情十分嚇人。


    臨言從沒想過傳說中溫潤如玉、他心裏“表裏不一、十分虛偽、隻會裝模作樣”的關白越會有這麽瘮人的一麵,被他氣勢所懾根本說不出話來。


    “說。如果一韶有任何事情,我們都會算在你頭上, 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黎樹澤很少說這麽長的一串話。他眼裏的冷光讓臨言鼻子發酸。


    “樹澤……”他喃喃著, 祈求著, 但黎樹澤臉色都沒變一下。


    臨言看了看周圍的三個人, 無論是他所攻略的,還是他自以為可以當成踏腳石的,都陌生得令他心驚。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三個人出身非同小可,他和他們的差距不僅僅是財富、錢堆出來的才藝,而是更多的一些什麽。


    “隻要、隻要發生關係就好。”


    他恍恍惚惚地開口,仿佛置身夢境,腦子一團混沌。


    “不會有後遺症……我發誓真的不會。隻要是……”


    他舌尖一顫。


    眼前三人可怖的氣場讓他下意識選擇了自己所能想到的、這一刻唯一可能的保護自己的說辭:


    “隻要是和我。”


    關白越臉瞬間就黑了。


    他真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臨言還敢騙人。可是他無法反駁,他知道秦一韶隻是中了個道具丹藥,沒有指向性,可是他要怎麽解釋他知道?


    再看霍時辰和黎樹澤,眼裏含著厭惡,也不是沒懷疑他說假話,可是裏頭秦一韶的呻-吟怒吼讓人膽戰心驚,沒人敢拿他的命冒險。


    霍時辰的拳頭緊了又鬆,最終拎起臨言的領子,一字一頓地告訴他:“祈禱你說的是實話,否則但凡一韶有任何問題,你會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說完就打開房門把臨言狠狠扔了進去。


    關白越以前看電影的時候一直覺得這類狠話中二又搞笑,但是真的處在這個情況才能明白,親近的人被害了,親友是個什麽心情。


    那真的是恨不得食肉寢皮,然而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又投鼠忌器。隻好說出最狠的威脅,逼迫對方好好解決問題。


    門關上了,很快呻-吟低喘,甚至激烈的碰撞聲都響起。


    這本來是個曖-昧的環境,但三個人誰也沒有離開,而是就這麽在門外站著,擔心的情緒完全蓋過了對立麵曖-昧響動的不適。很快黎樹澤叫的醫生和秦家人都來了,三人解釋了情況,於是一群人都在門口和旁邊的房間等著。


    這麽大的動靜,許家不可能不知道,許眉一個女生剛剛看得太尷尬先下樓了,這會兒才知道不是桃色事件而是性命危機,立刻意識到這次出了大-麻煩:


    秦家的繼承人在這裏出了事兒,不管和許家有沒有關係,他們都被扯了進來。


    她心裏恨不得把臨言千刀萬剮,一麵匆匆去找父母散了這次的生日宴,然後調監控搞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麽。


    二樓最裏側的房間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完,似乎是藥性太重,一次不夠,中間也有聲音漸歇的時候,但僅僅是中場休息,很快又開始翻雲覆雨。


    等結束的時候秦家的管家毫不客氣打開門帶人進去,根本不管裏麵臨言渾身狼藉狀態尷尬。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秦家的事兒了,關白越三人被請到一樓坐著休息,沒有人想說話。最後還是許眉把幾個監控拍的視頻全調出來,他們一起看,這才打破了過分壓抑的安靜。


    “到這裏都一切正常……”


    “20:19開始,秦一韶第一次表現出不適。20:22,他開始起身往外走……臨言拉住了他,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走向了樓梯。”


    “往前看看呢?秦一韶出問題之前臨言有沒有異常?”


    看了很多遍也沒有人找出臨言動手的痕跡,黎樹澤和霍時辰都想起臨言那句“你們去查監控啊,我從頭到尾什麽都沒做”,心裏對臨言的忌憚達到了頂峰。


    晉江係統告訴關白越:“宿主,目前黎樹澤對臨言好感為-40,霍時辰好感-80,經係統判斷,此二人已經徹底無法被臨言攻略。”


    “秦一韶呢?他現在還有六十多好感吧?”


    “該攻略對象處於大腦不清晰狀態,無法判斷。”


    好吧。


    等他清醒了,除非色令智昏到理智全無,否則恐怕也喜歡不下去了。


    許眉已經快瘋了。


    她讓好幾個人分開看監控,但怎麽找都找不到臨言任何可疑的舉動。從頭到尾秦一韶入口的東西他都沒沾過,這就意味著——如果秦一韶是在宴會的兩個多小時裏中招,多半是許家的食物飲品裏麵有問題。臨言恐怕是通過同謀下的藥。


    她趕忙又讓人去調這次宴會所有廚師和侍者的資料,越詳細越好,並讓人去查是否有人和臨言有交集。


    到了這一步,沒人相信臨言是真的為了一睡秦一韶下藥。


    他本來就是秦一韶的男友,要發生點什麽至於這樣嗎?


    那個“不睡就死”的藥效讓人的想法無限延伸開去。


    秦家、許家還有黎樹澤等一幹人團團圍坐,有人猜測這是要毀掉秦一韶名聲、營造出他“不顧場合發-情”形象,有人懷疑是要挑起秦家和許家的矛盾破壞合作,還有人擔心是一場可以製造成“意外”的針對秦一韶的謀殺——隻要不讓秦一韶成功找到人發生關係,就可以讓他死得不明不白,死因還會非常尷尬,秦家人可能都不好意思追查。


    關白越很佩服他們的想象力,他覺得除非臨言如實交代係統的事情,否則這個“和同謀處心積慮製造大案件”的嫌疑是洗不脫了。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樓上臨言被穿著黑西裝的幾個人拎到了旁邊的屋裏。


    醫生給秦一韶做了仔細的檢查,確認除了脫-精昏過去沒有別的問題,但是在已經發泄多次之後血液裏還殘留著高濃度的藥劑,這本身十分可疑。已知的任何一款春天的藥都沒有這個能力。


    至於臨言所說的“不睡則死”、連擼都不行等等,醫生表示自己才疏學淺,完全不知道。可這不意味著臨言是瞎編的,因為能讓人除了情-欲什麽都想不到的藥現實中沒聽說過,可卻真實地發生在了秦一韶身上。據黎樹澤他們說,之前秦一韶也確實是一副臉都青了的樣子,不做點啥可能真的要玩完。


    那麽問題來了,這種驚悚而聞所未聞的藥,臨言怎麽弄來的?為什麽給秦一韶用?


    管家服務秦家多年,樓下裏那些人的陰謀論他腦子也全都有,此刻坐在椅子上,看著保鏢們控製著臨言,慢條斯理地逼問。


    臨言是真的怕了。


    他初次破身,又被一個中了藥毫無理智可言的人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雙腿都是顫抖的,站都站不穩,一動就下-身撕裂般的疼。然後剛做完,衣服還沒穿,就有一群陌生人直接闖進門,他羞恥的念頭都還來不及有,就被黑衣保鏢們隨手用被單蓋住,強行拖了出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害一韶……”


    他話都說不全,跌坐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刺激已經讓他瀕臨崩潰,麵對著一群冷酷的陌生人,他幾乎要連身上的痛都感覺不到,像是被沙子一層層埋到胸口、眼睜睜看著那些沉重的沙埋向口鼻的人,五髒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似的,除了絕望隻是絕望,除了顫抖隻有顫抖。


    他往常對著吆五喝六的二世祖同學可以鎮定地懟說“都是爹生的娘養的你比我高貴在哪兒”,但是對著一群似乎下一秒就能一記槍-子崩了他的人,他嘴唇哆嗦著隻能吐出恐懼害怕的求饒,什麽“還有沒有人-權、你們不是警-察憑什麽這麽對我”之類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秦家管家其實並沒有做什麽——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做什麽,他就已經抖如糠篩。


    管家眼裏劃過輕微的疑惑:這實在不像是一個能處心積慮下藥還讓人找不到線索的人。


    但誰知道這是不是演技呢?


    管家最終還是繼續維持著陰冷的笑容,拍拍手讓去查臨言家裏情況的人一字一句把他家的事兒都念了出來,父母哪裏工作,收入多少,住在哪兒,有幾個親戚等等,一條一條,全部念出來。


    這像是緩刑一般,一層層加壓給臨言,反而拉長了恐懼的感受。


    他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身體顫抖著,大腦因為過度的驚恐漸漸開始恍惚,眼神甚至都渙散起來。


    一股騷臭味蔓延開來。


    卻原來是他駭懼之下,竟然失禁了。


    “你要想清楚,說還是不說。”


    管家毫不動容地逼視著雞雛般瑟瑟發抖的少年,手指一下下敲在椅子上。


    臨言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潰。


    什麽攻略,什麽金手指,什麽美好未來,此刻全都不在腦海裏了。他像是被人用木倉指著腦袋的人,涕泗交流,兩股戰戰,恨不得搜腸刮肚說盡每一個字來求生。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告訴你們——”


    攻略係統檢測到了違背當初協議的內容。


    按照雙方合約,臨言不得告訴任何人攻略係統的存在和作用。


    “警告,警告,宿主違背攻略協議。再重複一遍,宿主違背攻略協議,如執意透露係統的存在,係統有權利依照違約應當條款進行懲罰。”


    然而臨言已經在極致的駭然中麻木了,他大腦裏隻剩下白噪音的嗡嗡聲,根本注意不到攻略係統說了什麽,嘴也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隻一張一合機械地將自己遇到攻略係統的事情說出來。


    攻略係統判斷宿主已經嚴重違背協議,三次警告無效後,決定抽離宿主。


    “因宿主違約,根據合同第17.3條,本係統有權終止合作並對宿主進行能量清算。……宿主在合約期間共欠係統450000分,且攻略任務完成度極低,淨好感度為負值,故宿主應當賠償係統&*%¥能量。係統將在10秒後開啟清算功能,並在清算後離開。10——9——”


    管家和保鏢們看到,剛剛滿嘴胡話說著“係統”什麽的少年,突然抱著頭尖利地哀嚎呻-吟起來。起初他們以為是裝瘋賣傻,但後來卻發覺這個人是真的疼得無法抑製,憑著纖瘦的身軀竟忽然掙脫了控製著他的兩個大漢,然後死命地用頭去撞擊牆壁。


    一聲聲的悶響毫不摻假,令人膽戰心驚。


    更令人驚駭的是,慘叫掙紮的臨言,那張原本白皙精致的臉龐,居然肉眼可見的開始變得枯黃、幹癟起來,眼球甚至有了一種暴突的驚悚效果。饒是保鏢們見識不少,也為之駭然。


    ——從沒聽說過有什麽藥或者病,能製造出這樣的效果。


    莫名的,所有人對臨言剛剛的“胡言亂語”都忍不住有了幾分相信。


    “快把他拉開!到隔壁叫個急救醫生過來!”


    管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自己也嚇得夠嗆。


    他們是想要嚇唬臨言、從他嘴裏問出真相,但還不至於真的弄出私-刑,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對臨言動手,隻想找到證據之後報警以及後續對臨家施壓。


    可臨言這個樣子,詭異得超出了想象的極限。


    靠門的保鏢比兔子竄得還快,跑到隔壁迅速拽了一個醫生過來。


    這會兒秦一韶已經醒過來,正在被醫生們檢查身體。


    他聽了醫生的說法整個人都呆住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男朋友會對自己下-藥,就為了發生關係。


    “這開玩笑的吧?他又不是追求我失敗了鋌而走險,他是我承認的男朋友啊……”


    秦一韶心裏覺得匪夷所思,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然後他就聽見隔壁絕望的慘叫,雖然聲音破音變形但還是辨認出是臨言。


    “你們對他幹了什麽?!”


    他越發懷疑起來,急著跳下床,不顧脫力後的腿軟,踉踉蹌蹌跑到隔壁。關白越幾個也被臨言的慘叫嚇到,從一樓上來。


    幾個人站在旁邊房間的門口一看,都僵住了。


    臨言這個時候別說和“美”扯上關係,就連正常人都算不上了。沒有人打他或是控製他,他兀自抱著頭,一陣一陣的慘叫。而他的身體,原本纖穠合度恰到好處,現在卻詭異地一點點幹癟了下去,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力量抽走了他的血肉,隻留下可怕的皮包骨頭。


    “送急救!”


    所有人都嚇呆了,關白越最先反應過來,急匆匆催促醫生們把臨言帶去醫院。


    急救車是現成的,原本是給秦一韶準備的,現在卻用在了臨言身上。


    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一起上才勉強製住了瘋狂地臨言,將他抬下樓去,送上救護車駛向醫院。


    “他……”


    急救車的聲音漸漸遠去,留在許家別墅裏的幾個人才慢慢回過神。許眉方才看了一眼就嚇哭了,被父母安撫著去休息了。關白越他們四個男生站在原地,四肢都僵了,動也不動。


    好半天,霍時辰才打破死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一韶也回過神來。臨言剛才駭人的樣子固然可怕,但作為男友,秦一韶還是壓下了心裏的不適,找來管家:“你們對臨言做了什麽?你們說是他給我下-藥,怎麽他變得……變得……是不是你們做了什麽?!”


    他的懷疑讓秦家管家覺得很冤枉。


    他們就嚇唬了臨言一下,一個指頭沒動他,臨言就自己抽搐慘叫起來了。


    管家一股腦把接到黎樹澤電話趕過來、帶臨言問話等等的過程都說了,也沒忘提到臨言說的,他有個攻略係統、要攻略幾個對象得到好感度的事情。


    “這誰會信?”


    秦一韶聽得匪夷所思。


    攻略係統?以為是電影或者小說嗎?


    管家卻一臉認真地表示沒說半個字假話。


    “如果不是這種特殊的、我們不能理解的力量,怎麽解釋臨言剛剛的樣子?他那樣,是不是因為說出了秘密遭受懲罰?”關白越也給管家幫腔。


    霍時辰也半天才回過神:“如果是真的,一韶你應該是臨言的什麽攻略對象?”


    “不僅僅是他,應該還有我。”黎樹澤淡淡地道,“說不定還有你。”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臨言一邊不答應他的追求,一邊不斷和他親近了。


    “但是,這、這也太……”


    秦一韶還是難以接受。他一醒來就得知自己的戀人給他下藥,差地害死他,然後又知道這段戀情是因為一個荒誕的所謂攻略係統,真的很難相信這會是真的,而不是什麽一千零一夜或者安徒生童話。


    “等醫生給的結果吧。”關白越心下唏噓。


    臨言為了不失去屬性和係統商店鋌而走險、給秦一韶下-藥,最終卻落得這個下場。


    他嚎叫的模樣其實很可憐,但是原世界線上的關白越呢?那個被人使壞染上毒-癮最後無聲無息死在一場“意外”裏的少年,又何嚐不可憐?


    而且臨言的每一步選擇,可都是自己做的。白越所做的隻是將他幹了些什麽暴露出來,臨言卻為了不失去金手指,一步步走上了最錯誤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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