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偷地看了一眼霍利爾——後者一貫無法無天, 似乎背景很深, 在明知道被聖子下屬的騎士盯上後還敢繼續為非作歹,被人當麵這麽裁判擱平日早就嗆起來了,現在卻一聲不吭,額頭上甚至滲出一串冷汗。


    這讓人不由得心裏感慨,這位聖子果然身具光明氣質, 讓霍利爾這樣狷狂放肆的人都被懾服,一聲不敢吭。


    實際上, 是路德維希用強悍的精神力直接壓製了霍利爾,逼得對方說不出話。


    路德維希宣布了自己的裁決之後, 便轉向那個霍利爾對麵的青年。一看之下,他頓時微微愣住。


    眼前的青年衣著破舊,棕色的褲子用白色的布繩緊緊纏起來塞進布靴, 灰色的上衣外麵罩著磚紅色——但因為泥土和灰塵已經近乎灰褐色——的外罩, 邊緣被磨成破碎的毛邊。


    他看起來是最普通的、貧窮的農民,但容貌卻很好。身材高大,棕色的卷發有些淩亂地遮在額前, 臉上有些塵土, 但仍舊可以看出睫毛長而卷,一雙眼睛是深邃美麗的鈷藍,鼻梁高挺, 削薄的唇線抿著, 整個人看起來戒備十足。


    但讓路德維希愣住的卻並非他出眾的相貌, 而是與這個人目光相接的刹那那種熟悉的震顫感……


    就好像……是和時辰在一起的時候那樣。


    自然而然的默契和貼近。


    他們曾是從基因開始便契合的哨兵和向導, 連精神空間都相互不設防。


    這種牽扯超越了單純的相貌和性格,而是直抵魂魄。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太熟悉了,就好像……就好像是時辰又回到了他的麵前!


    這可能嗎?


    路德維希一麵在腦海裏瘋狂地召喚係統晉.江s1017,一麵努力維持著鎮定的表情,假公濟私地詢問:“你的名字叫什麽?”


    “柯林斯。”這位青年與那些順從而謹慎的平民完全不一樣,他十分大膽地直視了聖子的容顏,眼睛裏閃過迷惑的神色,旋即竟緊緊盯著不放。


    路德維希卻因為這樣的注視感到失望。他確信從這道熱切的視線中沒有看出熟稔的意味——對方不認識他。如果是時辰,必然會同樣感受到那種熟悉和契合,意識到他是白越。


    難道,這不是他的伴侶?


    可這種靈魂上的親切是怎麽回事?


    還好係統這個時候沒有掉鏈子:“據檢測,此人靈魂波動與宿主所攜‘造化袋’中靈魂碎片波動相符。”


    所以,確實是時辰?


    路德維希一愣,在腦海裏問:“那為什麽他看起來不記得我?”


    “宿主你也知道你已經帶走了上個世界你的伴侶的靈魂碎片,這一個……和他波動一樣但沒有記憶……大約是同一個人的不同靈魂碎片?”


    路德維希聽得都懵了:“你的意思是,時辰的靈魂碎片不止一片?”他頓時一陣糟心:“那就算我把遇到的碎片都集合起來,帶回原世界,也未必能攢齊他的靈魂啊!你當初可沒告訴我他的靈魂不止破碎了那麽一片!”


    係統聲音有點心虛:“我……我這也是新手係統啊……沒想到會遇到這麽複雜的情況……”


    路德維希懶得聽它辯解:“你就告訴我,怎麽才能攢齊他的靈魂?!”


    他想要的是和時辰長長久久,不是在任務世界裏僅僅一世恩愛。


    “隻、隻要三個任務達到出色,我就可以開啟最高級的靈魂檢測功能了!”係統連忙找補。


    “真的?”


    “真的!宿主你再相信我一次!”


    不相信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少年歎了口氣,再看麵前的柯林斯,語氣下意識的更加溫柔親近:“柯林斯,瀆神者霍利爾對你做了什麽?請勇敢地說出來,作為光明神在人間的使者,教廷會向你伸出公正的手。”


    柯林斯看著眼前的聖子。


    這個聖子儀式華美,儀態優雅,一看就是在牛奶和蜂蜜的滋養中長大的,和他這樣的平民完全不同。


    他以往最不耐煩和這樣的貴族少爺打交道,寧可麵對霍利爾粗暴的威脅——然後背地裏悄悄報複回來——也不想被這種蜜罐裏泡大的貴族虛偽地同情。


    可不知為什麽,麵對著這個高貴的聖子,他卻下意識地將真話和盤托出:“他看中了我家的傳家寶,想要掠奪走,我不同意,他就威脅要讓我的全家都成為他的奴隸。今天是他給我‘選擇’的最後期限。”說到“選擇”,他的語氣裏帶上了嘲諷。


    路德維希頓時心疼。


    他的愛人,在這個世界竟然有著這麽悲慘的命運?!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旁邊的霍利爾就忍不住扯著脖子反駁——他之前被路德維希的精神力壓製,這會兒後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柯林斯身上,分給他的注意力減小,他發覺自己能夠擺脫那種恐怖的氣勢,立刻努力發聲:


    “我沒有搶他!我說是買!我能看上他的東西是他的榮幸,他一個肮髒貧窮的農民小子,哪來得什麽傳家寶?不過是想要從我的口袋裏榨一筆錢罷了!所以把交易說成是掠奪,這無恥的小賊!”


    “是啊,三個銅幣要來換我傳家寶的‘交易’。”柯林斯本來不想費口舌,但莫名地不願意路德維希誤會他一絲一毫,“這位老爺若說這是交易,那便應當允許我拒絕才是。”


    霍利爾張口結舌,幹脆吼道:“我是德諾文主教的親戚,你這無恥的下等人!聖子殿下,您可不要聽信這小子的胡說八道,他的舌頭仿佛被毒蛇親吻過,最會顛倒是非來騙人。我不是什麽瀆神者,我是一名高貴的主教冕下的親戚!聖子殿下啊,您是如此年輕,不知道這些狡猾的魔鬼和低劣的下等人是如何會迷惑人。我虔誠地信仰著光明神,並且備受德諾文主教的信賴啊,您千萬不要被這肮髒的雜種所迷惑!”


    他句句不離德諾文,既是提醒也是威脅。


    不少圍觀者原本隱含期待的麵孔漸漸染上沮喪。


    霍利爾的表姐是德諾文主教的情人,這不是什麽秘密。這也是這個小人可以聚攏起一群人橫行無忌的原因。


    而聖子的地位在主教之下。


    ……看來,這個比豺狼更凶殘、比禿鷲更野蠻的家夥還會繼續搜刮他們這些窮人可憐的口袋了……


    很多人悄悄地想,心裏滿是麻木和悲哀。


    年輕的聖子殿下卻忽然變了臉色,整個人親和聖潔的氣息轉瞬變得嚴肅又高傲:“放肆!瀆神者!你竟然還敢將你這樣卑劣無恥之徒與德諾文主教冕下牽扯在一起?這是褻瀆尊貴的主教冕下的名譽!”


    嗯?


    不僅僅是霍利爾本人,圍觀的平民們也是一怔:褻瀆……主教的名譽?


    人們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悄悄地交換著不易察覺的視線:霍利爾和德諾文主教的關係不是秘密。但這位純善的聖子殿下似乎太過於單純高雅,以至於不能相信霍利爾這樣的角色竟然與主教有牽扯呢……


    霍利爾本人也傻眼了。


    他是個油滑的小人物,從來都知道對什麽人說什麽話。在德諾文麵前,他甚至可以俯下身去舔對方的靴子;而背後則能靠著德諾文將平民甚至部分失勢的貴族踩進滿是泥濘和汙穢的道路裏。


    而眼前這個聖子似乎,是他最不願意打交道的那一類——


    不頤指氣使,不是和他一樣“懂規矩”的人,但這比看似聖潔而背後貪婪無忌的德諾文主教還要難以對付。因為他不懂得金幣和妖嬈美人的樂趣,不懂得用上好的牛皮靴把旁人的骨頭踩進泥地裏的快感,而是真切地相信所謂的神的意誌和美德,也因此比最頑固的石頭還要令人頭痛。


    霍利爾心中暗自叫糟。


    他不好的預感也果然應驗。那位容貌宛如中央教廷頂端穹頂上,花費了三百年前最有名的畫家半生繪製的天堂盛景中天使一般的聖子,擰著眉指向了他:“騎士隊,帶走這個瀆神者!將他帶回教廷接受裁判!”


    “是!殿下!”


    那位方才慌亂地去給路德維希報信的騎士,這一刻忘記了心中的憂慮和對於德諾文的畏懼,昂首挺胸地帶著他的同伴衝向了霍利爾。


    霍利爾還來不及掙紮,一下就被拽著胳膊按跪在了地上。


    他帶來的近百號打手騷動了一下,然而善良又強大的聖子殿下隻是用眼神掃過他們,這些無賴就紛紛為神的使者身上的聖光產生敬畏,垂下了頭。


    ——這當然隻是旁觀者神化了的想象。


    事實上不過是白越利用強悍的精神力,結合大魔法師級別的光明魔法,所製造出的威壓。


    這個年代的人們幾乎都有信仰,心裏先入為主有了玄幻的想法,再被他這樣一壓迫,自然個個安靜如雞。


    隻剩下霍利爾不甘地大喊著:“我說了真話,我的姐姐是德諾文主教最寵愛的情人……”


    .


    “颯”。


    霍利爾的大喊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低下頭,就看到胸口一片蔓延開來的殷紅。


    “我……”


    他油膩膩的臉上露出混合著困惑、不解、疼痛和震驚的表情,然後遲緩地略略抬眼,渾濁的目光看向白越的身後。


    平民們此時已經驚叫著退開去。路德維希按捺住自己的愕然扭頭順著霍利爾的視線看去。


    一襲華美到繁瑣的主教袍映入他的眼簾。


    金色的繡線和昂貴的寶藍色緞麵在太陽下反射著耀目的光芒,幾乎能灼瞎人的眼睛。


    而在這人的身後,一名手持雙手劍的高大英武的騎士,正緩緩收起手裏的寶劍。


    “這一擊,至少是騎士宗師的實力。”


    係統在路德維希腦海裏驚歎。


    是對方的劍氣,從幾十米開外,遙遠而精準地穿透了霍利爾的胸膛和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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