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大內總管之位, 走向了太監生涯的最高巔峰, 德海沒有驕傲。


    這不隻是因為上頭一個不高興能砍他頭的人還有好幾個,更是因為在這宮中伺候的“同行”裏有一個讓他光想想就覺得害怕又慶幸的存在。


    他已經發現了, 這宮裏頭最有福氣的人不是陛下不是太後更不是其他人,就是貴妃娘娘。


    一般的妃子遇到她曾遇到的挫折,基本上倒在冷宮這一關就起不來了, 可是娘娘她運氣好啊, 不但成功熬過了病重折磨, 還熬到了娘家起複自己也跟著平冤昭雪,升了妃位以後更是一路順心到底。


    而這根本原因是什麽呢?大太監對誰都沒說, 心裏早有了答案。


    臘月飄雪, 寒冬又一次準時地覆蓋了整座皇城, 而今天要更特殊些。


    “梅、梅露。這就要開始了嗎?我肚子好疼,我們能不能不要生了啊?”躺在專門的產房裏, 還沒正式開始呢, 很多伺候的產婆和宮人們就聽見貴妃娘娘那沒出息的哀求。


    “娘娘別擔心, 奴婢會一直陪著您的。”溫柔的聲音帶著安撫, “您看德總管剛剛也到門外打招呼了,說明陛下馬上也會過來的。”


    “陛下又不能進來陪我生孩子, 傻站在外麵有什麽用!”哭腔聲反而更大了, “我不要生不要生了!肚子好痛啊!”


    瞧瞧,誰家貴妃被養成這樣。慣得跟小孩似的,撒嬌隨口就來。


    德海一甩拂塵靜看花園裏覆蓋著的白雪,知道現在說話也是被衝, 幹脆來個眼觀鼻鼻觀心。


    是的,在今年剛下完第一場大雪之後,已經養胎足月的貴妃娘娘終於發作即將生產了,早有準備的翊坤宮在第一時間就把人打理好送進專門的產房裏,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不,不行了!越來越痛了!疼死我了,救命啊——!”


    沒等到陛下過來,肚子裏孩子已經等不及要鑽出來,這種撕裂到極致的痛讓沈蓉直接尖叫起來。


    醫女和產婆瞬間忙碌起來,有人小心幫她調整下胎的位置,有人走在前麵安撫並指導她怎麽呼吸和用力。


    沈蓉一一照做,可孩子就是出不來,痛得死去活來之際聽到產婆說孩子頭有點大後,忍不住更加用力死死握住女官的手,哭得更加厲害:“梅露,我不該不聽你的話總是偷吃東西,把孩子養這麽胖的嗚嗚嗚——”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閱曆豐富有過多次接生經驗的產婆們心裏暗暗翻起白眼,她們見多了一些孕婦有意或無意地吃補,把胎兒養得太大結果難產的事例,在宮中這種事更不算稀奇。


    這會兒隻能更加用心去安撫勸導,趁著她才生力氣足,說不定還有機會一口氣把孩子生出來。


    不過這位女官也是個狠人啊,手腕都被掐得青紫了臉上愣是沒有半點反應,空著的一隻手還給主子擦汗,表情更是不慌不亂。


    “沒事,娘娘平時都有注意鍛煉,所以不要緊的。”幫貴妃整理好淩亂的發絲,梅露低頭直視她的眼睛,女官的鎮定從容讓貴妃不由跟著心安下來,隻聽她徐徐道,“對了,之前送您來產房時,我剛在廚房裏蒸了千層花糕,有玫瑰餡、梅花餡還有您最喜歡的桂花餡。”


    每說一個問題,貴妃就瞪圓了眼不停咽起口水,梅露做的東西那是真的好吃,所以就算肚子痛得要死,她還是條件反射地在腦子裏過起了花糕的味道和香氣。


    接著她就聽少女又說了一句:“走的時候奴婢向廚房的小福子和昭月交待過,這糕餅就給他們吃了,您現在這樣肯定是趕不上了。”


    剛剛結了手頭的政務急匆匆往產房趕去的齊皇,遠遠的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自家愛妃十分氣怒的一聲大吼響徹方圓。


    “不行!!花糕是我的!!”


    齊昊蒼被當場震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屋簷上的一塊厚雪摔落下來,不明白裏麵發生了什麽。


    緊接著傳來產婆驚喜地呼喊:“頭出來了出來了!娘娘再加把勁!……哎呀,是個小皇子啊!!”


    皇帝頓時一喜,剛抬腳走近幾步又聽到產房裏的呼聲:“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娘娘再用點力頭就出來了!……是小公主!!”尾音幾乎是驚喜的尖叫。


    齊昊蒼定在原地,聽著裏麵雙份的洪亮啼哭,都覺得有些不真實。一直到德海匆匆迎上來,一臉喜氣地向他道賀。


    “陛下,陛下大喜啊!貴妃娘娘誕下了龍鳳胎,天大的喜事,是祥瑞之兆啊!”


    在皇室對雙胞胎其實是忌諱的,但如果湊成一個好字的龍鳳胎,那態度又是截然不同,待遇幾乎一個天一個地。


    特別是眼下皇嗣凋零,不提宮裏三個小公主,就是大皇子被廢二皇子體弱多病的現狀,齊昊蒼嘴上不說,其實心裏也著急的。貴妃的肚子如此爭氣給了這樣的好消息,他也是通體舒暢。


    “賞!”心情大好的齊皇大手一揮,“通通有賞!”


    “謝陛下!”一群人開心跪謝,皆大歡喜。


    德海也在其中,一臉的笑眯眯。他就說,貴妃娘娘是最有福氣的。


    孩子們被抱去清洗照料了,匆匆見過一眼的齊皇很滿意,隨後就去找今天最大的功臣陪一陪她,對他的貴妃說一句辛苦了。


    結果剛一進屋,就看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貴妃正拉著她的女官急切催促:“快快!讓他們把花糕拿過來,再慢一點就全沒了!”


    齊昊蒼:“……”


    沈蓉在被關了一年冷宮後養出了一些毛病皇帝是知道的,比如說不愛和其他宮妃打交道,又比如說愛上了吃,有時還會無緣無故對他發些小脾氣。


    正因為都知道他才隱隱的縱容,明白她的直白與無害,意識到自己曾經的誤會皇帝對她越發的寵愛,何況貴妃如今給他生了對龍鳳胎。


    蓉貴妃一舉兒女雙全,還是祥瑞之極的龍鳳胎,一直被外界猜忌“陛下之前殺戮太重所以降罰到子嗣”上的說法一下子不攻自破。皇室借此揚眉吐氣了,之前還有些惦記長孫的皇太後那是徹底把人拋在腦後,每天跑去看望自己新生的小孫子孫女,一口一個心肝肉稀罕得不行。


    對此,孩子親娘是半點不管,親奶奶要看親孫子她還攔著不成,就是老太太自己摔了也舍不得她的乖孫出事啊。


    她這種聽之任之全然信任的姿態,讓見識過江皇後才生下長孫時處處防備生怕被抱走的太後十分感慨,更不用提體弱二皇子的生母德妃,直到現在都是當成命根子一樣死死護著。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老太後的心直接偏到貴妃這邊去了。


    太後平時在慈寧宮也沒什麽事,如今翊坤宮這邊隨便她看孫子孫女,她每天大半日功夫都耗在了這裏。老太太人都留在這裏了,不可能隻招待點心瓜果吧,午膳或者晚膳總要留在翊坤宮吃吧……一來二去的,太後就發現翊坤宮小廚房裏做的東西比禦膳房的還要中吃,於是留在這邊的時間更久了。


    沈蓉和齊昊蒼對此都是感到無語的,不過等到他們發現沈太君也就是貴妃親娘後麵也時常入宮,兩個老太太你抱個孫女我抱個孫子坐在一起樂嗬嗬地聊起育兒經還可以把時間拉得更長時,就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蓉兒。”溫柔鄉要被搶了,二人世界就此不在,皇帝痛定思痛,下定決心。


    “嗯?”已經做完月子,成天吃好喝好比產前還水靈的貴妃不解看他,一雙眸子黑白分明。


    “你和孩子搬個家吧。”齊昊蒼越看越愛,很認真地對她道,“坤寧宮的條件比翊坤宮更好,地方又大,你們過去會住得更舒服。更方便母後他們去看孩子,也不用擔心總被吵到。”


    沈蓉:“……”明明嫌吵的隻有你吧?


    就這樣,在龍鳳胎三皇子齊玉曜、四公主齊玉芳年滿一周歲,行完抓周禮後,蓉貴妃在諸多官員及其家眷的見證下被一道聖旨變成了沈皇後,入主坤寧掌鳳印統領六宮,正式成為後宮之主。


    “梅露我後悔了,當皇後原來這麽麻煩的。”


    新任皇後是這麽對自己的心腹女官抱怨,和做妃子隻需要考慮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同,皇後作為女主人是要管理整個後宮的,事情樁樁件件的可就多了,自己宮裏的事要管,別人宮裏的事也要管。


    “這些賬冊看得我頭暈……”和在翊坤宮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事務堆積在案頭,沈蓉一臉苦色,接著就把求助的視線放在女官身上,“梅露,以前翊坤宮你也管得挺好的,這些東西也交給你行麽?你現在可是我的宮令女官,有資格代掌鳳印,我們就按老規矩來?”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如果說大內總管是太監生涯的最高巔峰常伴天子身側,那麽宮令女官就是宮女生涯的頂點了,她們會呆在皇後或太後身邊幫助管理後宮瑣事,如果深得主子器重,就能代行鳳印之權。


    “明白了,請交給奴婢吧。”她的女官從容應是,聲音一如既往不急不徐,“但是娘娘,等奴婢將這些賬冊梳理好,您也要好好聽我的匯總的。一個合格的主人不可以連自己手頭有多少東西都不清楚哦。”


    沈蓉剛剛才露出的喜色在聽到女官溫柔的告誡後很快收起,她看著眼前的少女臉色動容:“我是要有多好運,才遇到你這樣又聰明又傻的女官跟著啊。”


    從打入冷宮到冊封皇後,沈蓉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受的眼前人的照顧,沒有梅露在沈蓉都不敢去想自己會過什麽日子,看著她從最低等的小宮女變成現在的一品宮令,眼神澄澈依舊一如往昔,沈蓉又是感慨又是感激。


    “因為是娘娘啊。”女官笑了,“是我要侍奉的人。”


    沈蓉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女官的手,抿著唇笑容有些慚愧又是感激:“我也會努力的,成為一個不讓梅露操心的好皇後。”


    有這樣一份心氣在,沈蓉打消了之前消極躲懶的態度,在梅露的輔佐下一步步穩紮穩打,很快成為了一名合格的皇後,將整座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讓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的太後和將軍府等親友團大鬆了口氣,之後又對著想看笑話的那些惡意派洋洋得意,皇後的位置坐得越發穩當。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當初連路都不會走的那對龍鳳胎也長到了五歲,正是天真調皮的年紀。


    “母後,我下學回來啦!”


    隨著一道稚嫩的男童叫喊響起,偏廳裏坐著小憩的沈皇後就看見一個穿著明黃袍子的小家夥風一樣跑進來,才來得及直起身就被他撞了個滿懷。


    “哎喲你個臭小子,說了多少次不要瘋跑,為娘的身子骨都被你撞散架了!”扶住自家兒子的小肩膀,沈皇後是一點也不客氣地敲了他一記毛粟子。


    剛剛還埋在她懷裏男孩立刻捂著被打的地方朝她吐舌頭:“母後您還說我,您自己不也沒個正形嗎?有人在時我就是皇兒,沒外人了我就是臭小子!”他越說一張小臉皺巴得越厲害,將好一份精致的五官扭成了四不像,正是沈蓉的兒子齊玉曜。


    沈蓉抬手又輕輕拍了他腦袋一下:“你是我兒子,叫你臭小子還不行了?對了,怎麽就你一個,芳兒呢?”她問起了自己另一個女兒齊玉芳。


    齊玉曜心裏更不平衡了,憤憤嘀咕:“叫我是臭小子,叫她就是芳兒……”接收到母後威脅的眼神後立刻賣乖,“下學後她讓我先回來,說自己找太傅要點東西。”


    要東西?芳兒要什麽東西?沈皇後正納悶時,她的衣擺又被兒子拽了拽:“母後,梅露姑姑呢!回來怎麽沒看到她啊?”小家夥一邊說著,一邊還踮著腳朝她身後張望。


    “還能做什麽?給你們兩個小家夥做好吃的去了啊!”沈蓉立刻朝兒子翻翻白眼,想想以前梅露是她一個人的,沒想到生了這對兒女後他們竟然也跟她搶梅露,仗著人小誰都得讓著他們一直猛占便宜,不知道就算她是親娘也會不高興的嗎?


    皇後很不開心,可是毫無辦法。


    齊玉曜不愧是沈蓉的兒子,一聽梅露姑姑做好吃的這小孩兒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渴望,咽著口水就問:“是什麽好吃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忘記問了。”同樣也咽口水的沈蓉無視兒子哀怨的小眼神隨口回答。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了一個小女孩清脆嘹亮的呼喊聲:“母後,哥哥,我回來啦!”


    話音未落,一個五官和齊玉曜十分相似同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跨進了門口,手裏還握著一卷畫軸,三蹦兩跳的跑到了他們母子身邊。


    “妹妹,你是女孩子,梅露姑姑也說過身為公主行為舉止要端莊穩重的吧?”齊玉曜板起小臉教訓自家妹妹。


    齊玉芳直接朝他吐了吐舌頭:“可是母後和姑姑也都說過沒有客人時我們可以隨意一點,不然每天端著架子多累啊!你看看大皇姐二皇兄他們,一個個在外麵不苟言笑的,回到自己母妃跟前也是板著一張臉,我看著都難受,哥哥你不難受嗎?”


    齊玉曜頓時沒話說了,他看著也難受,還是自己宮裏好。有母後在,就算父皇偶爾看見他們打鬧也隻是笑笑,從來沒訓過他們呢。


    兩個孩子有多大,沈蓉就入主坤寧宮有多久,當初搬過來時就是帶走的老班底,之後又按照皇後的規格再添了兩名人手,在梅露的管理之下,坤寧宮的防禦比翊坤宮更加嚴實,手下的宮人沒有一個嘴碎的,所以主子們都很放心的在自己的地盤“放浪形骸”,齊皇自己有時也是其中一員,當然是沒嘴說子女的。


    不過倒因為這麽一個共同的“小秘密”,皇帝對坤寧宮的歸屬感也更強。


    “芳兒,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沈蓉想起兒子之前說的話,好奇問了一句。


    “這個啊,是堪輿圖!”小姑娘舉起手中的畫卷脆生生回道,“今天太傅給我們講到了大荀朝的曆史,說了除了我大荀以外還有三個圍在臨邊的國家,還說了一些風土人情,我就跟太傅要了這份堪輿圖,我想看看我們的國家和別的國家都是什麽樣的。”


    齊玉曜的眼睛頓時亮了,作為皇後的唯一男嗣,他在三歲那年就被父皇立為太子了,論起對國度版圖的興趣男孩要遠超女孩:“我我我,我要看!妹妹,快打開看!”


    沈蓉也由著孩子們,給他們騰出案幾,母子仨剛把堪輿圖展平放好,一陣誘人的甜點香氣從門外傳了進來。


    “娘娘,還有兩位殿下,都在看什麽呢?”溫柔沉穩的女音響起時,本來還想看堪輿圖的兩個孩子立刻調轉了方向,齊齊圍向了舉著托盤的女官。


    “梅露姑姑!”兄妹倆仰著小臉同時喊起來。


    “今天是做的金絲紅棗粟子糕嗎?”沈皇後仗著身高先盯著托盤裏的糕點了。


    “還配了解膩的酸棗茶湯。”一邊將托盤放下,梅露一邊笑著補充。


    “好棒好棒!”三個大小吃貨兩眼放光,然後慣性失望,“就是量太少了啊。”


    “吃太多點心,晚膳就用不了了。”女官不為所動,“保持身體健康很重要哦。”


    帶著一半哀怨一半幸福的娘仨喝著茶湯吃完了點心,很快又聚回了之前的案頭,龍鳳胎還不忘把梅露姑姑也拉上。


    “姑姑,今天太傅給我們講了很多東西哦!”齊玉曜搶先顯擺,“原來我們大荀朝周邊還有三個國家,它們叫雲吐國,利修國還有巨遲國!”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齊玉芳不甘落後,也立刻搶話,“太傅說雲吐國位於草原不擅農耕,利修國終年冰封是苦寒之地,巨遲國長在沙漠裏沒有水源就活不下去了,隻有我大荀朝最受上天眷顧土地遼闊山肥水美最是養人,所以我們的國力是四國中最強的!”


    “兩位殿下都說得很對。”女官笑著點頭。


    旁邊的皇後卻是孩子氣的嘟嘟嘴,指著案幾上的堪輿圖道:“那母後來考考你們啊,你們認識上麵的國家名,知道四國都分布在哪裏嗎?”


    兩個五歲孩子愣了愣,雖說從三歲開始就跟著念百家姓三字經之類的蒙學,但要說把字都認全了兄妹倆沒一個敢保證。


    “肯、肯定認得的!母後別小看人!”做哥哥的第一個揮起小拳頭不服輸道。


    “就是,太傅雖然沒教我們怎麽寫,我們肯定都認識的!”妹妹緊隨其後。


    幾顆腦袋立時就圍在了堪輿圖上方,果然,上麵的文字雖說有幾個是不知道的,但兄妹倆比著認識的字連蒙帶猜還是都說對了。


    堪輿圖上,四國呈扇形林立,大荀朝位於扇柄的位置,其他三國呈弧形有意無意地包裹著大荀。


    兩個孩子有點糾結。


    齊玉芳有點苦惱:“總覺得那三個國家是一夥的,好像會隨時過來欺負我們。”


    將軍府出身的沈蓉沒說話,女兒這話說對了,那三國看大荀地大物博隔個幾年就來騷擾幾次,煩不勝煩。


    正想安慰女兒,告訴她邊關的大荀將士也不是吃素的,那邊齊玉曜突然開口:“好想把它們都納入版圖啊,母後,你看,要是把四個國家都聯起來剛好就是個完整的扇子呢!”


    沈蓉張大嘴巴,然後哈哈哈地笑起來:“兒子!你不愧是老沈和老齊家的種!口氣夠大,有野心,比你父皇強!”拍著兒子的小嫩肩,看著他驕傲揚起小臉的樣子她也不打擊,等他再長大些從太傅那裏知道得越來越多,就會明白這個想法是有多天真了。


    那邊齊玉芳看著母後對哥哥的態度,敏銳地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隻能抿著小嘴一臉糾結的看著,她皺巴起來的小臉倒是和齊玉曜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轍。


    宮裏的小皇子皇女在七歲以前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上蒙學的,七歲以後皇子會跟太傅學更深的知識包括治國之道帝王之術,而公主們則要寬鬆很多,會根據自己的天分和喜好選擇相應的課程,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詩詞歌賦,又比如品茗合香——皇室的公主不愁嫁,去了別人家她也是君,夫家是臣,一輩子都得對公主恭恭敬敬的。


    齊玉芳也是如此,她和她哥哥一樣天生機敏十分聰慧,小小年紀在同齡貴女中就已經頗有才名。


    再加上兄妹倆都繼承了父母的好基因生得一副好相貌,龍鳳胎可謂是從小一路被誇獎著張大的,特別是齊玉芳自己,她被父母寵,被哥哥護著,被皇祖母、外祖母還有身為國公的舅舅一家如珠如寶的對待著,到了十二歲那年更是被父皇親口賜下封號“飛月”,盛寵之名和她的容貌才情一樣遠播大荀上下。


    這樣一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沒被養成紈絝嬌縱的女惡霸已經是小姑娘自己有定力非常了不起了。


    偶爾齊玉芳自己也聽到這樣的言論,說某某大族世家的子弟被親娘親祖母如何如何溺愛最後不學無術敗了家族雲雲,和飛月公主根本不能比啊。她很隱性地翻了翻白眼,家裏是很寵她,可是如果有一個寵她之餘還喜歡打擊她的母後和皇兄,還有一個無論做什麽都很完美的梅露姑姑,他們就知道為什麽她傲不起來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齊玉芳會過得很幸福,她盛名遠播又身份高貴,以後會是未來皇帝的親妹妹,根本不愁未來。


    十四歲那年,情竇初開的小公主喜歡上了一個人,對方是公侯之子,就算下嫁也算門當戶對。就在她即將鼓起勇氣,向母後悄悄說起這段心事時,一個噩耗猝不及防地傳來。


    雲吐國換了新國王,他上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撕毀了曾經休戰二十年的降書協議,更是聯合了隔壁的巨遲國一起,兩國聯軍攻打大荀。


    朝堂上一片大亂,江丞相下台後千挑萬選的繼任者沒有愧對他的職位,幾句話穩住了局勢後,當場建議陛下向利修國發出求援書,雲吐國能找幫手,他們大荀也能。


    這條提議被迅速執行,在驛站跑死了十幾匹好馬後,朝堂上很快就收到了利修國王室的回信。


    “欺人太甚!”


    看完了對方的回信,齊皇當場發出咆哮。


    利修國王室答應出兵支援,但提出的條件中除了海量的錢財和布匹細鹽軍備這些物資以外,對方還要求要讓飛月公主嫁給他們的王子做王妃。信裏還說他們見過飛月公主的模樣,讓大荀皇室最好別拿其他公主做搪塞,否則不但協議作廢,他們還會和雲吐國一起攻打大荀。


    玉芳可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皇帝都已經在暗中給小閨女物色合適的對象了,現在這幫蠻子居然要讓他的寶貝女兒去那種不毛之地過苦日子!


    “陛下!”新丞相趕緊跪下,苦苦哀求,“臣知道這樣做是在挖您的心頭肉,可是陛下……請您以大局為重啊!”


    和一個國家的安危相比,犧牲一個女子算什麽呢?


    何況作為皇室的公主,為國家犧牲不是應該的嗎?


    “不!我不嫁!我不要去和親!!”


    坤寧宮裏,得知這個噩耗的齊玉芳幾乎瞬間崩潰,利修國沒有四季,終年冰封,那裏的人茹毛飲血活得像野人,所以就算活得最窮苦的大荀朝子民都沒有說想去那裏生活的。


    “母後,姑姑,我不嫁,我不嫁啊啊啊嗚嗚嗚——”在房間裏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終於無力再鬧的小公主撲在親人的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一旁的太子齊玉曜死死的捏著拳頭,紅著眼牙都咬出血來,更別提作為生母的沈蓉早已經跟著一起淚流滿麵。


    可是不嫁又怎麽辦?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兒不讓她去,那大荀國其他人的女兒又怎麽辦?她作為皇後又如何向全天下的母親交待?


    “曜兒。”沈蓉顫抖著唇看向自己的兒子,“真的,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太子緩緩搖頭,一臉沉重:“我跪在禦書房幾個時辰,被父皇打了出來。”


    齊玉芳哇的一下痛哭出聲,那是被心愛的父親放棄後心碎欲絕的悲痛。


    “出去!都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我誰都不想看見!”


    徹底崩潰的公主將家人一股腦全趕出了門外,反鎖上門以後伏在床上放聲痛哭。


    從那之後,公主就開始絕食,在一天一夜都沒見到女兒吃飯後,沈蓉也跟著崩潰。皇帝這會兒因為愧疚早就躲到別的地方不敢再來坤寧宮,皇後隻能抱著自己最依靠的女官痛哭失聲。


    “梅露,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有了孩子沈蓉才知道,這種無力保護女兒的痛比起當初陛下將她打入冷宮時還要更甚,如果可以,她恨不能以身代之!


    “娘娘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她的女官還是這麽沉穩,這樣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想要相信,可是……


    可是還有什麽辦法呢?


    正當她消極絕望時,緊閉的門外響起了宮人的通報聲:“娘娘,姑姑,德總管在宮外求見。”


    德海?沈蓉一愣。這個時候突然過來是為什麽?


    仔細收拾了一下之後,重打精神的皇後還是在偏廳裏接見了德海大太監。


    對方向她見完禮,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我知道娘娘您現在是沒心情跟老奴聊閑話的,實不相瞞,娘娘和公主這邊傷心欲絕,其實陛下那裏也不好受。飛月公主出嫁和親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沒人能更改。但這不代表這件事裏,沒有一點操作餘地。”


    “德公的話是何意?”沈蓉沒聽明白。


    大太監笑了笑,然後側過身對著門外喊了一句:“讓她進來!”


    須臾,一個宮女被兩個太監架著送到了他們麵前撲跪在地,廳門關上的聲音讓宮女肩頭一顫瑟瑟發抖。


    沈蓉看著伏跪在地就差沒縮成一團的宮女,她死死低著頭,那身宮女服品級很低,撐在地上的那雙手細骨無肉卻布滿了老繭和裂口,一看就是吃足了苦頭的粗使宮女。


    沒等她再度發出疑問,德海已經衝著宮女發出厲喝:“抬起頭來!在皇後娘娘麵前都不知道見禮嗎!”


    宮女又被喝得渾身一抖,畏畏縮縮抬起臉衝著皇後磕頭行禮:“奴、奴婢春昔,拜、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她抬起頭,讓人看清麵容的一瞬間,沈蓉忍不住一個後仰,倒抽了一口氣。


    這張臉乍一看就和她的女兒玉芳一樣!


    再定睛細看,對方要更顯老些,因為勞作和生活環境的不順顯得很落魄,精氣神十分萎頓,氣質更是不用說了。再看第二眼就絕對不會把兩人搞混。


    “春昔是今年開春時新進來的一批宮女,因為笨手笨腳一直在浣衣局工作,老奴也是一個月前偶爾發現的。娘娘,利修國那邊已經答應給我們半年的時間準備嫁妝再去和親,您看,這半年的時間琢磨一下飛月公主,應該綽綽有餘了吧?”


    德海的話就差沒把意思直接挑明了,宮女卻依舊有些迷糊搞不懂什麽狀態,沈蓉看著眼前這張和女兒肖似的臉,心裏明知道這樣不對,嘴巴卻像粘了膠一樣怎麽也開不了口。


    而清楚皇後是默認了的德海低下頭,十分貼心的什麽也沒說,又讓小太監拉著宮女走出去,重新離開了坤寧宮。


    自那以後,坤寧宮安靜了。宮外原本瘋傳飛月公主絕食抗議的消息變成了公主被皇後親口勸服,答應和親再也不抵抗。隻是無論皇後還是公主出現在人前時,臉上再沒有笑容。這讓之前還為飛月公主不懂事而惱怒的百官和民眾反而愧疚起來。


    誰家沒有孩子,利修國那種蠻子地哪是人去的地方?這種情況換成誰都要心疼吧。


    而本來就為飛月公主要被送去和親感到不平的人越發悲憤了,不少不怕死的文人墨客更是寫下不少詩詞文章不是譏諷皇室軟弱就是悲哀國弱被欺,才要一個女子去換平安。


    宮外如何沸沸洋洋不提,宮裏頭,之前誇下海口保證能搞定的德海這會兒正一頭冷汗。


    “我不去!我不替嫁!我不要去蠻子的地方!!”


    在知道自己的命運之後,宮女春昔暴發出了極力的抵抗。


    本以為這麽懦弱的宮女,隨便威逼利誘一下就會乖乖就範,德海卻低估了大荀國子民對外邦的鄙夷和排斥。是啊,連最窮的人家都不願意去那種地方,何況是京城皇宮的宮女呢。


    德海之前本來想以她的親人作要挾,結果對方父母雙亡她是被叔父家苛待著長大然後自賣進來當宮女的,他當時說要弄死她叔父一家時對方就差沒高興地鼓掌,德海沒轍,就用她自己的命要挾,人家又說“讓我去那裏,我寧願現在被弄死”,氣得大太監想拽頭發。


    “你不去也得去!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


    這時的德海早沒了在坤寧宮時的和悅諂媚,甚至十分狠毒猙獰,在皇帝和皇後的雙重壓力下,他麵對這個死不低頭的宮女絕對是反派中的反派臉。


    威脅不管用,那就換一套別的,這可是宮裏,折磨人卻又不致死的法子有的是。


    連著好幾日,春昔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裏飽受折磨,她已經兩天沒吃飯,身上除了臉都是針紮和鞭打的淤痕,對方還不讓她睡覺,隻要閉眼就會有人吵醒她。


    “現在答應嗎?”那張已經占據她仇恨榜第一名的老臉出現時,春昔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到極限。


    可她還是搖頭:“不去。”


    然後她就得意的看到那張老臉出現了龜裂之色,正想咧開嘴笑兩聲,屋子一直緊閉的門打開了,一道纖細又淡然的身影走了進來。


    “德公,算了吧,別再折磨一個可憐人了。”聲音很溫柔很好聽,春昔努力地想睜眼看清,可是視線已經模糊。


    “可是,梅露姑娘……”那個可恨的太監總管話沒說完,春昔已經徹底暈過去再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春昔終於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非常柔軟的大床上,這是她這輩子睡過最舒服的床,頭頂的帳幔刺繡十分精致,被褥上有著很好聞的熏香。


    慢慢坐起身的春昔摸摸被子,有些不敢相信地轉頭四處打量,隻是動作剛一大些,身上的傷口就讓她嘶的一聲痛呼出來。


    “你的傷才塗好藥沒多久,不宜亂動,這些時日最好還是躺著好好休息。”一把溫柔的女聲突然傳來,嚇得春昔趕緊望過去,就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安靜坐在那裏,她的臉很普通左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梅、梅露姑姑!”等級壓製的本能讓春昔下意識地向她見禮,“姑姑吉祥!”


    “你不用那麽緊張。”對方溫和的朝她笑笑,那種平和的氣質輕易地就安撫了春昔不安的心,“我這次來是代皇後娘娘向你道歉的。”


    “呃?”


    “娘娘一直對讓你替嫁的事耿耿於懷,覺得十分愧疚。前些日子聽說你寧死也不願去還被德公折磨毒打更加愧悔難當,所以讓我過來把你要回來,也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諒她。”


    這番話說得春昔沉默不語,她是受害的一方心裏沒怨氣不可能,可是聽到皇後的道歉,想到她是為自己的女兒這麽費心又感到羨慕。身為孤兒的她一輩子都體驗不到這種母愛。


    梅露見她不說話也不以為意,隻是頓了一下繼續道:“作為賠禮,坤寧宮這邊除了會負責養好春昔姑娘你身上的傷以外,還會給你一筆錢財放你出宮。請放心,除了錢財,你的戶籍皇室也會給你處理好,不會讓你出了宮就沒了生計。”


    春昔聽的一愣一愣,視線順著梅露的起身一直遊移盯著她看。門外這時又進來一個宮女,她的手裏舉著一個托盤,上麵是用精致碗碟盛放的粥和小菜,米粥散發出來的奶香味道讓餓了幾天的春昔不斷咽起口水。


    “餓了吧?這是養胃的粥,你先吃這些墊一墊,之後會換成正常的膳食。”女官在這時說道。


    “為,為什麽?”宮女並不明白,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對此,女官微微一笑:“春昔姑娘,你已經不是宮女,是在坤寧宮養傷的客人。所以在這段期間坤寧宮會以招待客人的規格招待你,這間屋子就是你今後暫時的住所,這屋裏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春昔被她的這番話驚得瞪大了眼睛,女官還在繼續。


    “不光是膳食,還有平常的吃穿日用,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我說,我不在時你也可以找其他任何一個宮人,他們絕不會怠慢你的。”


    交待完這番話後,坤寧宮的人就全都離開了,隻有春昔一邊捧著粥碗一邊怔怔地打量四周。


    這粥她沒吃過,可是知道。以前在禦膳房被拉去幫忙搬炭時聽裏麵的禦廚吹過,是江南進貢的小米米芯用從玉泉山上的泉水泡發,輔以新鮮的羊乳、貢品杏仁和桃花露依次放入專門的砂鍋裏專人熬製,要一直攪拌隻允許出小氣泡不允許煮沸熬三個時辰才能出鍋,是隻有嬪級以上的娘娘和皇子公主才有資格吃的東西。


    粥一灌進嘴裏就被餓壞了的春昔直接幾大口全部喝光,味道實在太好,她意猶未盡之下隻能把小碟裏放的幾樣小菜全給倒嘴裏囫圇完,這才像探索新大陸一樣在房間裏四處走動,看著這些名貴的家具擺設一臉稀奇想摸摸又怕弄髒似的不敢伸手。


    等走到梳妝台前時,她就再也走不開了。


    銅鏡架台上,擺著一把精致的象牙梳子,嫩膚用的水粉、胭脂、頭油、花黃,幾個給女兒家玩耍用的玉扣環索和金絲籠球,還有一個三層的妝匣,匣子精雕細琢上麵有著美麗的漆繪,被這份美麗和心底的渴望所吸引,春昔忍不住伸手輕輕抽開了其中一層。


    瞬間,裏麵的珠光寶氣讓她倒退了兩步。


    飽滿圓潤的東珠項鏈,金鑲玉的耳墜,帝王綠的翡翠手鐲,紅寶石麵的紅蓮纏枝戒子,還有振翅欲飛精巧至極的飛鳥花簪……


    這屋裏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冷不丁,宮令女官之前說的這句話像魔咒一樣浮現在春昔腦中。


    她沒去碰首飾,而是幾步衝向了一旁的衣櫃,猛地打開,裏麵的綾羅綢緞裘皮貂襖再度迷了她的眼睛。


    在坤寧宮住下以後,春昔一直過著和那些珠寶衣飾等級相同的豪華生活,每天都是精細的飯食,早起有人伺候,洗漱更衣都有人幫忙,梳妝台上的首飾隨便戴,衣櫃裏的衣服隨便換,甚至不喜歡某件衣服的顏色隨口提一句馬上就會有上新,換藥更是用的最好的禦藥力求不會在身上留下任何疤痕,就是她那雙因為經常洗衣做活而滿是老繭和裂口的手也被精心保養起來,春昔每天都能發現它一天比一天光滑細嫩。


    “喂,聽說了嗎?利修國的王子前兩天專程過來京城找我們公主了。”


    “聽說了啊,雖說是個蠻子,黃頭發綠眼睛的,可是看著還挺好看,對公主殷勤極了,居然還當眾對她下跪獻花求愛。”


    某天她無意中聽到窗外對著的後院有宮女在說悄悄話。


    “可是公主不理他呢嘻嘻嘻,他看起來就像個被拋棄的小狗。”


    “他要是不來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利修國也沒有我想的那麽窮,那個王子也算是很有誠意啊,送來了很多連我們大荀都沒有的珍貴寶石,還有其他我說不上來的東西,說是聘禮呢!”


    “哼,就算他真心喜歡公主又怎麽樣,趁火打劫!不然憑他一個蠻子也配娶我們公主?”


    “就是,公主就該一直不理他,給他點苦頭吃吃!”


    兩人閑聊著一邊說一邊走遠,絲毫不知道屋裏有個人趴在窗戶上仔細偷聽。


    富貴的生活依然在繼續,盡管女官一再表示春昔可以出房間逛逛,但她本人還是怯懦地繼續龜縮在屋子裏。隨著她全身上下的疤痕一天天的變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道道消失,春昔的心反而焦躁起來。


    這意味著她離開這間屋子,離開這種公主般的生活越來越近。


    到確認身上再沒有任何傷痕的那天,春昔看著自己被養得蔥白如玉的雙手,驚恐地不得不承認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過去,回到那個可以頂著寒冬酷暑也要辛勤勞作,三餐隻是粗茶淡飯的平民日子。


    “坤寧宮的任務完成了。”再次出現在屋中的女官笑著向她恭喜,“花費三個月總算養好了皮肉,春昔姑娘恭喜你,你自由了。”


    “不!”春昔發出驚叫,意識到失態後又連忙低頭掩飾,“那個……梅露姑姑,我,我……”


    “怎麽了?”對方歪頭看她,“有什麽需要盡管說,在你離開前依然坤寧宮的客人,不用客氣的。”


    “姑姑,姑姑我……”春昔漲紅著臉,腦中富貴和過去困苦的生活畫麵互相交替,最終狠狠咬牙閉著眼睛大聲喊出來,“我願意代替公主和親出嫁!”


    她不願意了!她不想離開!她不想再過那種卑微困苦的生活了!


    她想當公主!她想當王妃!


    空氣一下子安靜,良久後不敢睜眼的春昔聽見女官的沉吟:“這件事……我不能做主,得向娘娘稟報才行。”


    “是,是……!”她忙不迭應聲,“應該的!姑姑您就說我是自願的!我沒有被強迫,是真心想為娘娘為公主分憂!”


    女官起身離去,下定決心的春昔卻覺得度秒如年,下意識地就在銅鏡前站住……她偶爾也會開窗看看外麵,有時也會看見飛月公主,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感歎。


    她們可真像啊。


    可是命運卻完全不同。


    等了足足大半日,春昔終於等來了女官,得到皇後同意的消息時,她幾乎要喜極而泣,這期間她差點以為要被放棄了。


    “既然你願意替嫁,那麽到了利修國後為了不露出破綻,為我大荀朝爭取更多的時間,一些禮儀訓練是必不可少的,你可同意?”女官有些嚴肅地對她道。


    春昔用力點頭,訓練再苦也沒有她以前過的日子苦了。


    “這再好不過。”女官緩了眉頭笑著看她,“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希望你能騙利修國一輩子的,最少也要有三年,時間越久對你對我們都越有利,對不對?”


    春昔聽後越發認真,這關係到她今後榮華富貴的生活能不能繼續。


    談通了這一層,雙方的氣氛越發和緩,春昔看到女官向門外招了招手,有幾名宮人捧著幾個托盤走了進來,然後整齊地放在案幾上。托盤上有雪白的熊皮披風,精致的藍寶石項鏈、手鏈、戒指三件套,一個小型鑽石王冠,還有一把寶石短權杖,把春昔都看直了眼。


    “這是利修國的王子送給她未來王妃的禮物,皇後娘娘讓我轉交給你,這些都是屬於你的。”


    春昔的眼睛在這一刻發出了驚人的亮度。


    往後的三個月,地獄式的訓練開啟了,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春昔也是吃足了苦頭,可是每當堅持不下去時,隻要再看看王子給的那些禮物,她就湧起無限的動力。


    終於,和親的日子到了,穿上精致嫁服的公主一步步姿態優雅地登上了駕輦,隔風的轎廂門被關上,又被重重大紅的帳幔籠罩徹底掩蓋,駕輦的前後左右都有裝備精良的將士護送,之後就是陪嫁過去的財物衣飾和宮女太監若幹。


    這支浩浩蕩蕩的和親隊伍跨過一道道的宮門,最終步上了京城的街道,沿途送行的百姓見狀沒有一個歡笑,有些甚至哭出聲。他們都知道,大荀度過這次危機,是他們公主用自己換的。


    此時宮裏麵有一些知道真相的人也如釋重負,特別是龍鳳胎,那是大鬆了口氣。


    終於走了,不用自己/妹妹去和親,真是太好了!


    然而站在他們旁邊的皇後卻是臉色極差,她沉著臉看著他們:“你們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逃過一劫鬆了口氣?覺得很高興?”


    兄妹倆不解看她。


    “有什麽好高興的!”沈蓉忍不住喝道,“身為理應保護子民的皇室,結果卻讓他們為自己犧牲有什麽好歡喜的!”


    龍鳳胎齊齊渾身一震。


    “曜兒還有芳兒,你們都給我記住,這是恥辱的一天!作為皇室無力保護國家,甚至無力保護自己女兒的我都要感到羞愧恥辱!那個女孩的命運本不該是這樣的,是我們欠她的!”


    沈蓉看著低頭不語的兒女們,絲毫沒有留情,特別是對齊玉曜,少有的疾言厲色。


    “如果真的感到羞恥,就好好想想作為一個儲君,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讓大荀國變得更強,不再重蹈覆轍吧!”


    沈皇後說完甩袖大步離開,留下了兩個低頭握拳、一臉難堪咬著下唇的兄妹倆。


    而更遠處的宮門城牆上,目送著和親的隊伍逐漸遠去,獨自立於風中的梅露神色淡淡。


    “a007。”


    【宿主,我在。】


    “你能從綁定者身上強行抽取低等係統,是不是也可以強行投放?”


    【是的,宿主。】


    “a007,解除對xq7669的凍結,進行重新投放,指定綁定者為春昔。”


    【好的,已經解除對編號xq7669·“宮妃攻略”係統的凍結……開始導入定位……投放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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