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了!你們這副模樣成何體統,尖聲嘶吼的樣子和市井潑婦有什麽區別!”


    他的出現鎮住了現場,很快這些回過神的妃子已經用帕子捂臉哀哀地哭起來:“可是陛下……妾的孩子,妾和陛下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都沒了啊嗚嗚嗚……”


    若是以往,齊昊蒼根本不會管這種後宮紛爭,然而沈蓉是他拍板保證沒問題才跟去的,如今她被人攻訐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劉大伴,敲門,把貴妃請出來。順帶也通知其他妃嬪,讓她們一起去慈寧宮。”對著禦侍下完吩咐,皇帝這才轉頭麵無表情地看向這些妃子,“你們想討公道,想要真相是吧?朕來給你們答案。”


    聳人聽聞的十五夜宴連續滑胎案是在陛下的主持中正式落幕的,在所有人都認為蓉貴妃是那個惡毒的凶手時,陛下讓人擺出的一件件證據卻是指向了另外一個人。


    ——誰都沒有想到的淑妃。


    “昭嬪根本沒有人脈和財力拿到那種無色無味讓人引產的藥,林貴人也不無辜,昭嬪在十五夜給她下藥之前她一直給對方送容易滑胎的點心或者用品,這些東西全都是淑妃你給的。至於賢妃……故意在早膳裏放入相克食材的那個奴才就是你幾年前安在她宮裏的釘子吧,那小太監已經把什麽都交待了。”


    皇帝親自出手料理後院事,比起這些女人要迅速有效率得多,他要真鐵了心去查,這後宮裏就沒有任何秘密。齊昊蒼神情冰冷地敘述著,最後將視線投向淑妃身上。


    “你可認罪?”


    一直沉默不語的淑妃在這時終於抬頭,她紅著眼睛眼眶裏含著淚衝著皇帝冷笑:“陛下都查得這麽清楚仔細了,妾還有什麽好說的呢。”隨後咬牙瞪向了貴妃,“妾隻是覺得不甘,為什麽沈蓉能如此得您寵愛,讓您放下身段親自摻和到這種女人間的鬥爭裏。”


    齊昊蒼冷冷掃她一眼,隨後一甩袖子攬著貴妃的肩頭走了,他是天子,想要寵幸誰還需要向誰解釋為什麽嗎?


    淑妃暗中挑撥後宮爭鬥,導致三名宮妃小產的罪名下來,按照規矩會被處死。但她背後卻有一個極愛她的父親,拿了上代先帝賜下的免死金牌,硬是保住了她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


    淑妃被發配去宮外守皇陵,一輩子青燈古佛為那三個逝去的孩子頌經祈福。


    紅葉紛飛,這是一個極美的季節,對淑妃來說滿地飄零的落葉更像是在譏諷她無力回天的結局。


    “娘娘,小心腳下。”旁邊唯一跟著她的貼身婢女提醒她大門要到了。跨過這道高高的門檻,皇宮的一切就再與她們無關。


    淑妃沉默地抬腿跨過,在一隻腳踏在外頭另一隻還留在門內時,她鬼使神差地回身凝望後麵的皇宮。


    依舊院牆深深,瓊樓高閣滿眼都是,那裏是整個大荀朝最高權力的所在地,從前高高在上地俯視渺小的她,如今依然也是。


    淑妃不由回憶起自己才進宮時一直到如今的一切,從懵懵懂懂到後來不動聲色一個個扳倒那些女人,蓉妃隻是其中一個,她一直得心應手,但從沈蓉出了冷宮以後一切就變了,她變得聰明更變得受陛下寵愛,甚至隱隱縱容她……到底哪裏出錯了?


    淑妃的目光無意識地巡視著眼前的朱樓黛瓦,忽然,她視線一頓,一處高高的樓台上一抹鴉青色的纖細身影站在那裏,遙遙望著她們。她瞳孔一縮,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是誰。


    沈蓉的心腹女官梅露,也是她曾經看都不看就隨意打殺的小宮女素玉。


    女官站在樓台上,仿佛和這座皇宮融為一體般,安靜卻又高高在上的俯視她們。


    俯視她們這些失敗者。


    一瞬間淑妃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敗得這麽慘,這個一直不被她放在眼中的小宮女如果真沒本事怎麽可能一直受沈蓉的倚重,更不可能爬到這麽高的位置上,沈蓉突然變得那麽機靈甚至能讓陛下親自為她澄清絕不是那女人自己聰明,而是背後有人指點!


    然而這一切終究明白得太晚,淑妃下意識地按住心口,像是這樣做就能把剛剛湧出的悔意和“她本該屬於永和宮”的念頭給重新按滅一樣,回身跨出門檻。


    “走!”


    她不後悔,隻要是自己下的決定,無論造成什麽結果她都不會後悔。


    翊坤宮,後院花園裏特意支起的葡萄架下。


    “啊,梅露,為什麽把剛剛才結出來的小葡萄串剪了啊!”在宮人的伺候下坐在架子下方的沈蓉,看著自家女官在摘葡萄的過程中還剪掉了其它生果子不由發出呼聲,“它放著不動讓它長熟了不是又有的吃了嘛。”


    腳踩在架子上的女官一邊不急不徐地動著手一邊溫聲回應:“等到它成熟就已經是下雪入冬,娘娘您別說果子就是葉子也見不著了。”


    呃!沒想到這一層的貴妃頓時卡殼,她仰頭看著架子上垂下來的青紫交接的葡萄串和忙忙碌碌的宮人們,臉色有些恍惚:“明明是開春移栽過來的葡萄架,現在也這麽枝繁葉茂了,一開始還擔心它種不活呢。”


    “其實也不困難,植物的話隻要摸透它的生長習性和規律,知道它的需求也很好照料。”女官笑著回應,“看它喜陰喜陽,看它土壤的溫濕度,看它需要什麽營養又忌諱什麽……摸透了這些,就可以慢慢引導著塑造成想要的樣子,精細一點連什麽時候開花結果都可以控製。”


    “聽起來就很麻煩了,我還是隻負責吃吧。”沈蓉隨口回了一句,又扔了一顆葡萄進嘴裏,“真好吃!皮薄無籽清甜多汁,可惜隻能我獨享嘍。”


    連續滑胎事件雖然已經查明真相,真正的禍首也得到了懲罰,但不代表失去孩子的那些女人就能和蓉貴妃繼續和睦相處了——或者說怨恨更深一層也不一定,畢竟“憑什麽就你保住了孩子”這一條已經是原罪了。


    越發不待見這些糟心事的沈蓉幹脆趁機賣慘,提出閉宮謝客的要求,直言不到把孩子平安生下的那一刻就絕不出宮門。而皇帝和太後對於“碩果僅存”的沈蓉其實也是相當緊張,聽到她這麽說是一萬個點頭同意,不能再落胎了,真不能了,皇家也承受不起了!


    這便就有了眼下這一幕,外頭都以為貴妃受打擊過大所以閉門不出養胎,實際上本人每天都在自己的地盤放飛自我吃喝玩樂。


    “我果然還是最喜歡秋天,收獲的季節最棒!”在景西宮時餓慘過的貴妃娘娘很喜歡這個結果實的季節,至今還記得梅露時不時偷偷給她新鮮摘下的蔬菜瓜果——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偷的,反正她當時吃得很開心。


    “您說得對,是收獲的季節。”又剪掉幾串新出果的葡萄串,梅露溫聲應和。


    像這些才剛剛掛果又熬不到冬天前成熟的小果子,對葡萄架而言都是多餘的累贅,不能收獲還會和其他半熟果搶奪資源,與其如此,不若從一開始就出手剪掉,讓葡萄架一心一意把所有的資源都供給即將成熟的果子。


    這樣長出的成品收獲起來也是非常愉快的。


    隨著翊坤宮自閉落鎖不再與外界往來,整個後宮又變得安靜下來。


    這安靜卻不代表沒有事發生,比如從齊皇打小就伺候在身邊的劉總管終於告老還鄉,陛下給了他很多賞賜甚至還親自送了幾步讓他安心養老,這老太監也算是善始善終。


    德海很羨慕,有點期望自己到老退休時也能有這樣的待遇,不過眼下還是新職務的工作更要緊。


    是的,他接了劉總管的班,如願以償成為了陛下身邊的新一任禦侍。


    現在他要開始履行職責了。


    “陛下,明年開春就又到選秀的日子了,還是按往年慣例一切照常嗎?”


    趁著天子有閑暇,新任大總管小心地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讓齊昊蒼愣了一下,又到了選秀的日子嗎,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一臉厭煩地擺手:“不用了!”想想這陣子的糟心事,充分意識到女人越多麻煩越多的皇帝至少這幾年是沒有再往後宮塞人的打算的。


    德海依言退下,過了一陣子又有了新的問題。


    “陛下,現在文武百官都有讓您立新後的意願,太後娘娘今兒也問了,想要知道您的意思。”


    這次皇帝的回答更任性:“不立,先空著!”想想自己的前任嶽家,到現在他還氣得心肝疼。


    德海退下重新裝起木頭人,趁著陛下忙碌於政務的時候,隨侍在旁的他心思已經飄遠,落在了那個自成一院舒服得不行的翊坤宮身上。


    這就是貴妃娘娘肆無忌憚不露麵的根本原因?


    從她出來景西宮不到一年的功夫,宮中的勢力已經完全洗牌,一切大變樣了。皇後被廢,淑妃被逐,賢妃落胎,德妃娘娘的二皇子又體弱多病……放眼整個後宮,已經沒有哪個後妃的勢力和寵愛能趕得上蓉貴妃。


    “多事之秋”……算是結束了嗎?


    冷不丁的,德海的腦中又冒出那個纖細的鴉青色身影,對方容貌平平不受任何關注,每次陛下去找貴妃,她總是被徹底忽視的那個,幾乎從不被人注意。如果不是他倆機緣巧合互相幫過忙,對方故意給他提點,他知道自己十成也是被隱瞞的對象。


    德海已經隱隱看到有一條通天路從翊坤宮那裏伸出,然後連接到坤寧宮上,這條路很平坦,沿途的障礙很少,好像被誰提前清掃過一樣幹幹淨淨。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新晉大總管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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