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娘也不避忌,拿了書袋坐回了原位。


    這一摸,還不止兩封信!應該說還有一封羅英傑的“報告信”。當著周小寶的麵,她“嗤啦”三聲全都撕開了,粗魯的動作看得周小寶有些皺眉,生怕她用力太猛而撕破了裏麵的信箋。殊不知她撕信封的經驗由來已久,裝支票的,裝機票的……怎麽撕也不至於撕破裏麵的東西。


    羅英傑信中的意思周悅娘看明白了,是讓她去鎮上衙門裏辦魚牌,這個朝代所謂的魚牌和現代的身份證差不多,隻不過比現代身份證要簡單得多,就是在魚形的牌子上刻上姓名、職業、住址。而魚牌有金子做的,也有銀子做的,還有銅的、鐵的,而像周悅娘他們這種身份低下的山村人都是木製的魚牌。


    看完之後沒多大反應,周悅娘對小寶說道:“過兩日我便去辦這個……嗯……魚牌。”


    “好,到時候我陪二姐去。”小寶的眼神投向了她手裏剩下的一個信封,期待自家二姐能像第一封那樣開誠布公一番。


    周悅娘在他殷切的期盼下打開了第二個信封“周悅娘,時間不多了。”


    ”加上標點符號,一共十個字,方正有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字麵上是什麽意思?


    “二姐,任濤哥這什麽意思啊?”


    “我怎麽知道?你走得時候幫我帶封信問問。”周悅娘蹙眉將信紙通通放到了小寶的書袋裏,兩個沒署名的空信封還可以廢物利用,要寫的也不是什麽秘密,不封口也沒什麽大礙。


    她腦海裏還想著任濤寫得那十個字,不知道什麽意思?是他家裏又出了什麽事情嗎?花清芳的婚事一定有了什麽新變故。這件事情單單靠不能出門的她肯定做不好,當下拉過周小寶把自己和任濤討論過的事情一一告知,多一個人多一分主意嘛!


    “啊……這是真的!”小寶張大了嘴巴。“不成的,祖父祖母不會同意花嬸嬸進門的。”小寶深知自家祖父祖母的德行,對這個主意不報希望,雖然周悅娘說的那個一石幾鳥很誘人,但前提是能夠先打到那隻最大的鳥啊!


    “什麽進門?”羅月華弄好了飯菜,正好聽見姐弟倆湊著耳朵在唧唧私語,不由笑著搭話道。


    “沒什麽,沒什麽……”在這件事情上,姐弟倆倒是有誌一同的決定先瞞著羅月華,等搞清楚任濤著急的事情再說。


    事實上,就在娘仨在桑樹溝各自忙活的時候,任濤家已經再次燃起了硝煙!


    這次,人家泥濘的院子裏是多了一對男女,男的四十來歲,長得其貌不揚,和那女的明顯是一對夫妻。女的正坐在泥濘地上嚶嚶哭泣,渾身上下包括頭發稍都不見一絲幹淨地方了:“好你個任富,這寡婦眼波一勾,你魂都沒了;我可是告訴你,今後你要是再往這邊跑,我可帶著兒子女兒回娘家。”女的看上去很出老相,一臉的麻子點點,和水蜜/桃一般的花清芳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任富的眼睛一邊溜向俊俏的花清芳,一邊從地上把自家老婆往板凳上拽,不住的解釋道:“豆香,你誤會了,是大伯讓過來幫著拾輟下草房房頂,這要過冬了,又漏風又漏水的,大伯娘身子又弱,你說這……這要是病了可咋辦啊!”


    任富打死也不會說自家大伯前些日子給自己說的那樁好事!堂兄任海不死今年也五十四了,可花清芳實打實算也隻有三十五六歲,長得漂亮大方,身材凹凸有致;是個男人也拒絕不了“借種”的提議吧,況且這還是給大伯家留後的大事。


    “哼,咋辦?未必然嫂子還怕找不著人修葺草房嗎?擔怕有人爭著來,誰讓你多事。”豆香可不信自家男人鬼話,但看著這廣袤的竹林,還有這四五間草房,豆香眼珠子轉了兩圈,眼淚掉得更急了;“這大堂哥都死好幾年了,嫂子日子也艱難;要是嫂子擔心大伯和大伯娘的生活倒是不必,有我們任富這親侄子在,難道還會讓兩個老人餓著嗎?我家好歹還有小順、小麗、小福三個任家的孩子,哪會缺了傳承。何必抱著個外人不撒手呢?”


    一直倚在門邊的花清芳臉色一白,下意識看向正房門口悶著的任老爺子,他的背似乎駝得更厲害了!任老婆子坐在他旁邊,睜開那雙渾濁迷茫的老眼尖聲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是罵我們這房絕種了嗎?不會的,回去告訴老二家的,我這一輩子才不會讓大房敗落,我家有媳婦,有孫子。對了,我那乖孫子呢?不知道下學沒?清芳,去看濤濤回來沒,順便看看海娃子今天打到什麽好獵物了。”


    任老婆子一番話顛三倒四,她的腦海裏早就混亂不堪,這些日子一直就這樣時而清醒,時而懵懂;早年和豆香婆婆爭寵、爭家產的印象卻是一直在腦海裏浮現,以至於聽到什麽“傳承”之類的話就勾起了舊事。


    “大伯娘,你老人家這是怎麽了?”豆香看到花清芳灰敗的俏臉,心下莫名的暢快,自家男人的魂都被勾走了,她可不允許這個女人繼續待在任家,搞不好男人就要飛走了;當下添油加醋的刺激任老婆子,隻希望任家兩老拿出點氣性來攆走這花清芳母子二人;“海哥都死好幾年了,還有啊,你們家濤濤人家可不是姓‘任’。”


    “豆香,你別刺激大伯娘了,咱們回去吧。”任富眼見任老爺子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更別提一直拿著一把鐮刀在一旁剔竹子的任濤了,那銳利的鐮刀閃著嚇人的寒光在他手中飛快的飛舞,眼神更是死死的盯著鐮刀,像是在上麵能盯出一道花來,可渾身散發的陰鬱味道卻是實打實的讓人心裏顫栗不已。


    豆香也注意到了一邊的任濤,這孩子可是連野豬都敢一個人殺死的狠角色,今天把男人拽回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不再囉嗦,順著任富的拉扯起身往竹林外走去,路過花清芳身邊不忘嘟囔道:“有本事不要巴著半毛關係都沒有的任家。”


    等夫妻倆拉拉扯扯的身影遠去,花清芳歎了一口氣說道:“爹,房子哪兒漏水?讓濤濤學著補補,他心眼靈,學什麽都快。”


    說完,花清芳走到渾渾噩噩的任老婆子身前,忍著心裏的百般委屈,輕聲說道:“娘,我們進屋去,外麵冷,我幫你換下衣服。”


    任老爺子頹然歎了一口氣,背著手站到了院子裏,身邊任老婆子褲腳裏已是有黃黃稀稀之物流下,惡臭也在她身上蔓延,難怪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停了口,原來是大小便失禁的不適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換衣服,幹嘛換衣服。太冷,不換!”任老婆子固執的不肯起身,在椅子上動來動去,眼見一把椅子上也濕潤了幾分,花清芳隻好使力將她半扶半抱起來往屋子裏帶去,裏屋燒著一盆炭火,帶來了幾分溫暖。


    外麵仍舊寒風習習,任老爺子行到了任濤身邊,耳邊是裏屋老妻的怒罵和媳婦的溫言安慰,間或著洗浴的嘩嘩水聲,待/得花清芳整理好一切,倒掉了汙水,在冷風中搬了椅子往河邊去時,任老爺子總算對任濤開口說了句:“走,我教你修屋頂去。”


    聲音裏雖說沒多少溫度,可任濤還是鬆了一口氣,十四年中,畢竟有那麽十年,這個家是真正溫暖的!不經意間,想到了周悅娘的眼神,也不知道她收到了自己的便條會是什麽表情?他可不相信憑著她能撮合出一個家來,隻是她的決心讓他也跟著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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