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叢嘉佑果然變了臉色,似笑非笑道:“我還以為金錢打動不了你呢,原來你早就這筆錢的主意了?我要是現在就給你,怎麽保證你不會拿著錢跑了?”


    她有過前科,連親生骨肉都留不住她,直接給她一筆錢,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來。


    看他這樣的態度,怡江的心已經涼了半截:“真的不能預支?”


    “不能。”


    他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別的本事。


    怡江看了他幾秒,也不囉嗦,噌的一下就把他麵前沒吃完的生蠔給端走了。


    “喂!”


    怡江進了廚房,隻當沒聽見。


    嘖,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下午兩個小家夥放學回來,第一天入園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去,興奮地說個沒完。


    叢嘉佑暗中觀察怡江,她用帕子給孩子擦臉,帶他們去換了幹淨的衣服,又端出準備好的鮮榨果汁,在孩子們麵前沒有任何不耐和苦惱的樣子,仍然是那個好媽媽的角色。


    他知道她是那種為了達成目的,能忍能吃苦的人,所以她既然來向他開口,這件事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晚飯後星辰和大海一邊一個霸住他倆,非要讓他們一起到閣樓裏來做今天幼兒園裏玩過的遊戲。


    許怡江沒說什麽,他當然也不會有意見。


    星辰要玩丟手絹,大海大聲說:“她在幼兒園可喜歡玩這個了,可是又怕被追到。”


    叢嘉佑道:“沒關係,丟給我,我肯定追不到你。”


    星辰太好騙,蹦蹦跳跳唱著歌把手絹丟在他身後,還沒等他站起來就被一把拽住。


    她哇哇大叫:“二叔你說追不到我的!”


    “我是沒追啊,伸手就逮到你。”


    星辰咯咯笑著撲向怡江:“二叔說話不算話,媽媽你要幫我!”


    “那我來丟吧。”


    她先把手帕扔給大海,故意被他追到,又再繼續,跟兩個孩子玩夠了,才把手帕悄悄放在叢嘉佑身後。


    她沒想到他那麽二,還真的跑來抓她。閣樓畢竟不是操場,空間有限,她跑得急被地毯絆了一下,他的手臂正好攬住她倒地。


    兩人在地上摔做一團,她身材纖細,沒想到曲線突出的部分這麽豐滿,正好壓在他手臂上。


    她在家裏穿的是她自己帶來的舊衣服,領口早就洗得鬆鬆垮垮,胸前柔軟的一段白到晃眼……


    他想移開目光,可是身體深處已經有一股衝動往下匯聚,又熱又燥,本能開始流連這種活色生香,完全背離理智。


    他今天是吃了生蠔,但也不用壯得這麽立竿見影吧?


    他有點後悔,剛才幹嘛伸手保護性地攔她那一下,摔了不就摔了,反正疼的又不是他。


    兩顆小腦袋湊過來,七手八腳地要攙扶倒地的兩個人。


    “媽媽,你摔疼了嗎?”


    “二叔,你壓著媽媽了。”


    叢嘉佑這才站起來,也拽了她一把,確定她沒事,清了清嗓子:“我不擅長玩這個,還是不湊熱鬧了。等會兒講故事,你們再叫我。”


    他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海看看他,又看看怡江:“媽媽,他生氣了嗎?是不是摔疼了?”


    不,他沒摔疼,疼的是別的地方。


    怡江其實沒意識到他的窘迫來自哪裏……叢嘉佑回到樓下房間,怒其不爭地瞪了一眼自己身下支起的輪廓。


    手機在桌麵上震動,誰這時候打電話來,簡直找死。


    “喂,什麽事兒,講。”


    電話那頭的人笑道:“怎麽了,這麽大火氣,欲求不滿啊?我這兒有藥,專治單身男人欲求不滿,要不要出來喝一杯,幫你消消火?”


    哪壺不開提哪壺,還真給容昭這烏鴉嘴說著了。叢嘉佑鬆了鬆襯衫的扣子:“少見啊,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最近不忙上手術?”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現在轉戰幕後了,手術台什麽的讓給年輕人吧!”容昭的聲音被各種音浪衝得斷斷續續,大聲喊他,“來不來啊,來就老地方見,今天喝酒我請。”


    叢嘉佑想了想:“行,我現在出來,不過我們今天換個地方。”


    …


    怡江給兩個孩子洗完澡,星辰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大海說她第一天在幼兒園午睡,沒人像在家裏那樣拍哄著她睡,所以沒睡好。


    “二叔呢,他不是說來給我們講故事的嗎?”


    他還惦記這叢嘉佑剛才說的話。


    “他有事情出去了,可能很晚才回來,你們先睡,明天再補上故事吧。”


    她還要想想袁小芒的事該怎麽解決。


    大海中午午覺睡飽了,沒有睡意,拿了叢嘉佑給他的新奧特曼在地毯上一個人玩。怡江抬頭看了看鍾,以為很晚,其實也才剛剛八點鍾。


    她打開手機通訊錄,往下滑了幾行,看到梁伍的名字,心頭一動。


    這是她回國之前梁伍留給她的一個聯係方式,他常年人在泰國,國內的生意有專人幫他打理,如果她遇到困難,打這個電話會有人幫她。


    她已經欠梁伍很多人情,所以回國後還從來沒主動撥過這個號碼,做生意的事都是他那邊叫人來聯係她。


    她想了又想,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夜市的貨源從他那裏來,他如果同意賒賬,本金也就不用拿出來了,或許還可以借她們一些錢應急,總比去找高利貸借要好。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就通了,傳來粗糲的男人聲音:“喂,我是梁伍。”


    怡江有點吃驚:“伍哥,怎麽是你接電話?”


    “我回來幾天,這邊有點事兒。怎麽了?”


    怡江聽出他聲音裏的疲憊和隱忍的暴躁,還有他那邊傳來的孩子的哭聲。


    “是小美在哭嗎?她也跟你回來了?”


    正在一旁玩得起勁的大海一聽,連忙爬到她腿邊:“媽媽,你在跟小美打電話嗎?”


    梁伍捂住話筒向身後吼了一句什麽,哭聲短暫中止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響得更大聲了。


    “伍哥,怎麽回事,你別凶她……你們在哪裏,需要我幫忙嗎?”


    梁伍沉默,似乎掙紮了一會兒,才說:“臨江路288號,你方便的話,現在過來一趟吧。”


    …


    怡江帶著大海在梁伍給的地址下車,才發現這是一個酒吧。


    盡管預料到梁伍在國內的生意可能會有點複雜,但她從沒仔細問過究竟做的是什麽,直到這會兒看見眼前霓虹閃爍,音浪喧囂的酒吧,才大致有個具體的猜測。


    “媽媽,這是哪裏,遊樂園嗎?”大海看著門口招牌上一圈一圈閃爍的各色燈光,聯想到了他喜歡的遊樂園。


    怡江搖搖頭,牽著他的手說:“這是小美爸爸工作的地方,我們進去找他們。”


    她不該帶大海來的,但是他一聽小美在這裏,說什麽也要跟著一起來。


    門口五大三粗的保鏢聽說她來找梁老板,就帶著她徑直穿過內場往後頭走。


    酒吧門臉不算很大,裏麵卻別有洞天,當然音浪和人聲也是外麵的數十倍強,震得大海忍不住拿小手捂住了耳朵。


    “媽媽,那是什麽?”他喊道。


    什麽也擋不住孩子的好奇心。怡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燈紅酒綠的正中央有個壘高的四邊形拳台,形製大小都跟她在泰國見過的泰拳拳台一樣。


    台上有壯實的職業選手展示金腰帶,有客人作為“素人”選手要上台挑戰。台下所有男男女女都是圍繞著這個拳台上的“廝殺”舞動狂歡、喝酒呐喊的。


    當然“素人”挑戰職業拳手更多隻是一種體驗和發泄的方式,其他的職業賽和“素人”選手對戰也大多都是表演性質。


    這樣的泰拳酒吧在泰國很常見,在這裏出現,很容易就跟梁伍聯係起來。


    不管怎麽說,暴力場麵還是少兒不宜。怡江捂住大海的眼睛,跟著保鏢往二樓最裏麵的房間走。


    梁伍來給他們開門,看到怡江的刹那,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身後的小美抱著個洋娃娃窩在沙發上,眼睛哭腫了,鼻頭也哭紅了,一見怡江,本來轉做抽噎了的,一下又嚎啕起來。


    “小美……”


    大海連忙過去安慰小青梅,他是帶了新玩具來跟她分享的,可是見她哭的那麽傷心,都顧不上把玩具拿出來,隻一個勁兒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


    梁伍額際青筋直跳,過來拉她胳膊:“你看人家大海多懂事,就你整天哭,再哭就給我滾出去!”


    怡江攔下他,把小美護在懷裏:“到底怎麽了,幹嘛跟孩子發這麽大脾氣?”


    “你問她!”


    “媽媽……我要媽媽……”


    小美靠在怡江懷裏,眼淚都抹在她脖子上,冰冰涼的。


    要是孩子的媽媽這會兒在這裏,看到此情此景,不知該有多傷心。


    “伍哥……”


    梁伍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手往門外一揮:“你告訴她,她媽死了,這輩子都別想再看見她!”


    小美摟著怡江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大哭,連大海都被她感染,也開始抹眼淚了。


    怡江歎口氣,男人帶孩子果然信不過。叢嘉佑能把星辰照顧得妥妥的,還是家裏有人能幫把手,像梁伍這樣的,比他更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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