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也沒再追問,啟動了車子。


    “回哪?”


    “嗯?”夏言一下沒反應過來, 困惑看他。


    沈靳:“我先送你回你爸媽那, 你的手還傷著,現在家休息幾天。”


    “別, 他們看到會擔心的。”夏言下意識阻止,“就回公司那邊吧,我手沒事。”


    沈靳看了她一眼, 沒堅持。


    回到家門口, 遇到了也剛好下班的紀沉。


    紀沉一眼便看到了夏言撕了袖子的手臂,以及手臂上的繃帶, 眉心當下擰了起來:


    "怎麽回事?怎麽上個班跟生存考驗似的, 不是住院就掛彩的?”


    嗓音隱隱帶著厲色, 看向夏言的眼神也帶著厲色,夏言不自覺瑟縮了下。


    “不小心摔的……”


    連聲音也不自覺弱了下去,與麵對沈靳時的理智自然截然不同。


    細小的區別讓沈靳不覺看了她一眼, 看向紀沉時麵色依然是冷靜有禮的:“是我沒照看好她。”


    紀沉似是笑了下:“沈總不用給自己攬責,她好手好腳地一大活人需要什麽照看。”


    手一伸便將夏言拉了過來:“怎麽摔的?看過醫生了嗎?拍片檢查了吧?醫生怎麽說?有沒有傷到筋骨?”


    一連串問題下來,砸得夏言不知道該挑哪個回答, 隻下意識地點著頭:“看過醫生了,醫生說沒事, 好好養幾天就好了。”


    紀沉看似不太放心:“回去我好好看看。”


    抬頭看向沈靳:“麻煩沈先生了。”


    微微頷首後, 把夏言往屋裏一推,“碰”一聲關了門,對他的敵意表現得毫不遮掩。


    沈靳估摸著紀沉還在為上次他強闖夏言房間一事生著氣, 也可能是將他當成了假想敵。


    他還清楚記得和夏言相親時,他匆匆闖入的身影,那種將她納入自己領地宣告主權的肢體語言,完全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防備。


    沈靳不確定他對夏言到底抱持著什麽樣的心思,夏言又對他抱持著怎樣的心思。


    他想起她幾次麵對紀沉時的小心謹慎,活潑裏帶著幾分小女兒的嬌態,與麵對他時的冷靜老成截然不同。


    對於紀沉,她是全然依賴和信賴的,對於他,她是全然排斥的。


    這種區別對待讓他心裏湧起些許不舒坦,但不深。


    嚴格來說,除去一些他無法解釋奇怪舉動,諸如對她家莫名的輕車熟路,肢體接觸時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婚姻,甚至是莫名的欲\望……他和她其實算不得多熟,至少這種短暫的接觸裏,他對她並沒有產生占有欲之類的情緒,但對於這段莫名的婚姻……


    沈靳視線不覺緩緩落在抽屜的結婚證上,法定的夫妻關係。


    這幾個字讓心口有種輕飄的奇妙感,對於這段稀裏糊塗的婚姻,他接受得異常平靜,似乎合該如此。


    但也不正常,沒有哪一對夫妻結婚後還像陌生人一般,也沒住到一塊,對於這種分居的生活,他也接受得異常平靜。


    他和她沒有感情基礎,除了稀裏糊塗扯的證,她和他的狀態其實並沒有任何改變。


    回過神時,沈靳發現他花了太多時間在揣摩夏言和紀沉的心思上,這於他也不太正常。


    他很快收起了這種不正常,將心思放回今天的事情上,想起稍早前宋乾離去前憤恨的眼神,沉吟了會兒,給沈橋打了個電話,讓他盯著宋乾一些,並把他這幾年的活動情況,在紫盛的工作情況以及紫盛的內部團隊情況調查一下。


    在獲取資訊方麵沈橋效率向來奇高,第二天下午便將調查結果給沈靳帶過來了。


    當年軟宸破產後,紫盛收購了整個軟宸,宋乾帶著軟宸的產品線和技術團隊營銷團隊加入紫盛,目前任紫盛的營銷總監,兼管設計部,但設計部真正有實權的是周少輝,曾經的軟宸集團設計總監。


    沈靳記得這個人,有點小才華,好長篇大論講大道理,沒什麽主見和判斷力,容易被鼓動。


    沈靳拿過簽字筆,將周少輝名字圈了出來。


    沈橋就在一邊看著,沒看明白沈靳的意思:“二哥,這是要幹嘛?”


    “設計部雖然不是宋乾實質在管,但他能在紫盛做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他帶過去的兩支團隊,設計團隊和營銷團隊。懂營銷的人千千萬萬,但對我們這行來說,好的設計師和工藝師卻是幾年難遇,當初軟宸的設計團隊很大一部分是我親手培養起來的,專業能力我還是信得過的。如果我把這支隊伍挖了,宋乾在紫盛也就沒了立足之地。”


    沈橋皺眉:“挖一兩個人還行,挖一整個團隊有點難吧?”


    沈靳抬頭看他:“你別小看周少輝這個人。人雖然牆頭草了些,但鼓動起人來還是挺有一套,而且他底下那批人從軟宸集團時期就跟著他了,他在他們中間還是有些威信力的。”


    “我們首批產品推出去了,下一個目標就是他。”


    夏言剛好推門進來:“什麽下個目標?”


    沈靳抬頭看她:“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今天先在家休息?”


    夏言:“我沒事。在家也沒什麽事,不如來公司和大家一起忙。”


    沈橋轉頭看她:“怎麽了?”


    夏言手上已經拆了繃帶,又穿著長袖,外表看不出什麽問題。


    “沒事,就手受了點傷。”夏言說著看向沈靳,“我好像有聽到你們在聊宋乾,他又怎麽了?”


    想起昨天沈靳扭了他手臂的事,眉心當下擰了起來:“不會因為昨天的事又找你麻煩了吧?”


    她看宋乾這人不是什麽善茬,沈靳昨天對他算是故意傷害了,他要是拿這事大肆發揮,夏言還真點擔心沈靳又得進去關幾天。


    沈橋不知道昨天的事,一看夏言臉色人也跟著忐忑起來:“昨天宋乾怎麽了?”


    夏言遲疑看了眼沈靳:“他折了宋乾一隻手。”


    沈橋:“……”


    嘴以“o"型狀張了2秒後,沈橋小心看向沈靳:“二哥,真的假的?”


    當下拍桌子:“怎麽不叫上我,要不是你攔著,我早想把那龜孫子教訓一遍了……”


    沈靳看了他一眼:“你是痛快了,你讓老五怎麽做人,是抓你,還是不抓?”


    沈橋沒了聲音,又忍不住小聲嘀咕:“那你還折了人家一隻手……”


    沈靳輕擱下手中文件,平靜看他:“誰說的?誰看見了?有證據嗎?信不信我能反告他誹謗?”


    沈橋:“……”


    眼睛偷偷看夏言,看夏言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說話了,手習慣性偷偷拽她,剛伸到一半便被沈靳拍了下來:“別亂動,她手傷著。”


    沈橋心思一動,當下明白過來,衝沈靳擠眉弄眼:“二哥,二嫂受傷和宋乾有關?”


    夏言手肘不動聲色地往他手臂一撞:“別亂認親戚。”


    沈橋嬉皮笑臉地躲開:“是或不是咱心知肚明就好,我手機還存著照片呢。”


    利落收起桌上資料,邊道:“好啦,我不打擾你們了。二哥,還要查什麽你盡管吩咐就是,我先去忙了。”


    一轉身溜出了辦公室,還不忘體貼把門關上。


    夏言手指了指身後,看向沈靳:“你……是不是該澄清一下?”


    “怎麽澄清?”沈靳抬頭看她,一手拿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隨便劃了幾下,手機屏幕轉向她。


    夏言看了眼,怔了下。


    屏幕上是沈靳抱她的照片,就在這個辦公室,照片裏全然依賴他的她是陌生的,他抱著她的樣子、他的神色、他的眼神也都是陌生的。


    照片是沈橋偷拍的那張,他發給了他。


    沈靳收回手機,已換了話題:“手好些了嗎?”


    夏言遲疑點了點頭,人猶陷在那張照片的衝擊中,猶豫了下,手伸向他:“能不能……把那張照片刪了?”


    沈靳倏地看向她。


    夏言不大自在地扯了扯唇:“這個照片留著……是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沈靳沒說話,轉身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從抽屜裏拿出了個紅本本,指尖壓著緩緩推向她。


    夏言看清那個小紅本樣子時,大腦一下空白。


    沈靳看著她,一字一句緩緩開口:“名正言順。”


    夏言:“……”


    辦公室門在這時被人從外麵推開,沈橋的粗嗓門傳來:“對了二哥,樓下有幾個自稱陳家村的手工藝師傅,說是你讓他們來找……”


    “你”字在看到桌上的結婚證時卡在了喉嚨裏,沈橋驚訝地看了看沈靳,又扭頭看夏言。


    夏言大腦再次呈現空白,但這次反應很快:“沈總,我昨天就說了,你拿陳伯他們什麽東西不好,非得拿人家結婚證當憑據。”


    上前一把抽走了結婚證,麵色自如地看向沈橋:“老六,你剛說陳家村的手工藝師傅已經在樓下了是吧?來了幾個人,都讓人接待了嗎?”


    “啊?哦,嗯……”沈橋腦子也一下跟著混亂,“有五六個吧,已經讓前台接待了。”


    眼睛好奇瞥了眼她手中的結婚證,困惑地撓了撓頭:“別人的結婚證啊?”


    “對啊。”夏言回以一臉從容,看了眼沈靳,“我隻見過別人收身份證收錢當抵押憑據的,還沒見過誰連別人結婚證也要的。”


    沈橋附和點頭:“我也沒見過。”


    沈靳手壓下電腦,站起身,目光朝夏言平靜掃來:“夏小姐說了算。”


    舉步往門外走,夏言也跟著一塊出去,沈橋本來也要跟上,夏言阻止了他:“老六,你先幫我找點紫盛最近兩年的爆款產品可以嗎?我右手傷著用不了電腦,怕一會兒來不及。”


    沈橋爽快點頭:“沒問題。”


    沈靳和她一塊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他轉身便抽走了她手上的結婚證:“看不出來,腦瓜子轉得還挺利索。”


    “沒沈總坑人利索。”夏言手伸向他,想將東西拿回來,沈靳手一偏,東西塞入了西裝口袋,“你還真想拿去還陳伯?”


    他的話提醒了她,她沒帶包,東西總不能堂而皇之地拿在手上。


    電梯門很快打開,前台大廳坐了五六號人,全是昨天陳家村的人,除了村長陳伯,還有揍人的陳四,程讓也還在,正詫異看著拘謹坐在沙發上的眾人。


    看沈靳和夏言過來,程讓也跟著站起身,朝沈靳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沈哥,這都是來幹嘛的?”


    陳伯也看到了沈靳,局促站起身,打了聲招呼:“沈總。”


    沈靳掃了眾人一眼:“這是做什麽?”


    陳伯低低道:“昨天的事實在對不住,是陳四衝動了。”


    “昨天你不是說希望大家能到公司上班嗎?我們就是想來問問你,這事兒還算嗎?”


    沈靳麵色平靜:“大家願意加入公司我自然是歡迎,不過對比大家的態度和今天的態度……”


    沈靳看向陳伯:“我能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陳伯昨晚給我打了電話。”說話的是沈遇,剛從電梯下來。


    夏言回頭看他,沈遇和沈靳一樣,麵色沉穩平靜。


    安城宗族觀念重,對於族長這一略古早的頭銜有種莫名的敬重,沈遇是當地人推出來的族長,以前是個警察,為民辦事,在安城聲望很高。


    夏言估摸著陳伯給沈遇打電話是求證沈靳的事,以及公司真實情況的。


    有了沈遇做保票,自然也就放下了成見過來。


    沈靳也瞬間了然:“謝謝大家信任我。我很認可大家的手藝,也很能理解大家昨天的心情。從公司經營角度以及我個人對傳統手工藝的執著角度來說,我很歡迎大家加入公司。但從我個人情感角度來說,我的人受了傷,沒有得到一句道歉,我是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的。”


    “在我看來,作為一個手工藝人,除了有技藝,有匠心精神,人品也是我同樣看重的地方。一個好的作品必須是凝結著創作者的情懷和胸懷的。”


    現場幾人一下麵麵相覷。


    陳四麵上有些尷尬,人也不是刁鑽的人,遲疑著上前,局促道歉:“沈總,昨天是我衝動了,實在對不住。”


    沈靳麵色是平靜而溫和的:“陳四,你不用和我道歉,就是你真打在我身上了也不用和我道歉,換我站在你的立場,我也可能會做出那樣的失控行為。那件事即使主要責任不在我,也是和我完全脫不了幹係的,我欠你們的,我會給你們交代。”


    陳四茫然抬頭,有些不明白沈靳的話。


    陳伯到底是曆事多的,一下明白了過來,輕輕扯了扯陳四,讓他給夏言道歉。


    陳四也明白了過來,誠心向夏言道了個歉。


    沈靳也沒刁難,都是樸實的人,隻是有些脾氣爆了點,要進公司,規矩還是要立起來以後才好管理,因此道過歉後全都留了下來。


    程讓看著這一切,一下全明白了過來,兩天前沈靳去羅良鎮是去招人的。


    程讓想起那天的忙裏忙外,隱隱生出股被沈靳耍了的念頭,心裏憋屈,也不敢找沈靳理論,晚上和程謙吃飯時就和他吐槽起了這個事。


    宋乾也在,昨天被沈靳折了的胳膊還隱隱作痛著,聞言擱下了筷子:“這倒像沈二的作風。他那公司也成立有一陣了吧,但一直沒產品,幹養閑人,這不太像他的行事風格。”


    說著看向程讓:“程讓,你現在不是在沈二公司嗎,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程讓看他:“什麽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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