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聽到甩殘了的影子裏傳來的慘叫, 女人肝膽欲裂,“你知不知道你手裏的是什麽?那是白仙大人!白仙大人啊!”


    “仙?”


    陸漁疑惑地停下動作,提溜起來發出嘔吐聲的刺蝟, 湊到眼前看了看,然後轉向女人,晃晃簡易布兜子, “你是說, 這東西?”


    “你竟然對白仙大人不敬?白仙大人是仙!仙你知不知道?!”不是什麽東西!


    見陸漁還想甩那布兜子, 女人連滾帶爬地撲上去, 想要搶救她口中的白大仙,結果卻被商母一掃帚給掃到一邊。


    “它是仙?”陸漁低頭瞅瞅癱軟在圍巾裏的刺蝟,順手抽了一根迎春花枝,不容它求饒便抽了一下,那帶著濃鬱春意的迎春花枝剛落到它身上, 它那微末的修為便消散一半,就連背上的刺也失了二三, 萬般驚恐之下, 迅速攤開肚皮以示投誠。


    陸漁頓了頓, 眉頭緊皺,舉起迎春花枝,就要繼續抽打。犯下如此罪孽,她怎麽可能饒過它?


    那刺蝟眼見陸漁起了殺意, 指著女人連比帶劃哀哀叫著。它是說, 它借助她行醫, 也是有功德的精怪,不能隨便打殺。


    陸漁抬眼,瞧著它身上微不可見的功德,沉沉思考了一會兒,伸手勾住女人與它之間的連係,直接扯斷,冷清而睥睨道,“往後,你斷此緣,它斷修行。白家一族,五十年,斷開靈智。”


    話音落,女人頓時失去了往日玄而又玄的那種感覺,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而本就活了近百年的刺蝟感覺尤甚,眼裏靈性的東西漸漸泯滅,靈智慢慢回到了最初的蒙昧。


    就在刺蝟那微末修為散掉的瞬間,堂口裏受到壓製的東西忽然動蕩起來,就在轟然而出之際,兩道霧氣邈邈影子出現,勾去刺蝟身上的功德,回向那小塔裏麵。


    很快,小塔裏秩序井然地飄出來幾個半人高的白色魂體,跟著那兩道影子往一條無限延伸的黑黢道路而去。


    就在陸漁詫異間,其中一道霧氣猛然頓住,延伸出手一樣的東西拍了拍腦袋,回轉過來,從刺蝟身體裏勾出一樣東西,迅速朝另外一道霧氣追去。


    是忘了嗎?


    看來是了。陸漁點點頭,直到它們不見,才把迎春花枝拿出來,摘下其中一個花苞,正要遞給商母,卻又默默收了回去。


    有人來了!


    “警察同誌,就是這兒!”一個帶著紅袖章的大媽極有氣勢地指著出馬仙的堂口,“就是這個女人搞封建迷信傳播!還嚇唬孩子!”


    癱軟在地上的女人怒氣乍起,正要懲罰大媽,才猛然發現自己沒了那種特殊能力,她無法顯出神異,也看不出大媽的任何過往,更無法看清她的未來,意識到這一點,她不由惶恐震驚起來。


    “你們看,”大媽手指點點點,“宣傳封建迷信的東西都在呢!”


    她本來是出來檢查街道衛生情況的,結果就聽到這女人嚷嚷著說什麽白大仙,還詛咒人家孩子死。氣得她掉頭就要去報案,誰知道半路上就遇見了辦案人員,於是想都沒想,就把人帶來了。


    “你們說,咱們五講四美三熱愛都開展多久了?還有人搞破壞!這不是給咱四九城老百姓臉上抹黑嗎?!”大媽義憤填膺,“要評選全國文明城市呢,咱們能落後嗎?”


    首都啊,不是別的地兒!拚死也得做出個榜樣給全國人民看看!


    在紅袖章大媽激憤之下,本就準備抓人的幾個人,點了點頭,帶著女人和地上那隻僵硬不知死活的刺蝟就走。


    被全程無視的商母一臉莫名,這真是警察?出警程序不對吧?都沒問問她和阿漁,也沒怎麽了解情況,全靠紅袖章大媽一張嘴,就能直接帶了人走?


    再說,這大敞的堂口怎麽辦?不管了?怎麽說都是別人的家吧?萬一丟了東西……


    隻是沒等她收回視線,就又有一撥人過來了,簡單問了一下,便催促商母和陸漁離開。


    走出去一段路,商母還在琢磨,按說這樣的小事兒出一次警就好了吧?這突然出了兩次警,怎麽都透著不對勁兒……


    難不成,這體係裏還有特殊警察?


    陸漁見商母一直帶著她往前走,哪怕前麵有一堵牆,還照走不誤,抿了抿唇,拽住她,“阿姨,你別撞牆。”


    商母看著眼前僅一步之遙的四合院院牆,趕緊後退一步,幹笑了兩聲。正準備說點什麽,就見陸漁捧著一粒小小的迎春花苞遞到她麵前,“那個弟弟,死了。這個是……小妹妹……”


    她想問她要不要這個小妹妹。


    商母愣了一下,猛然想到商場負責人趙愛國含淚的樣子。陸漁見她明白過來,點點頭,有些低落,“為了,救妹妹,才死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明明不應該這樣的!


    “阿漁,那孩子不能再活了?”商母還有些難以置信,“那天不是說——”


    不是說生了小妹妹,這孩子就能醒過來嗎?


    陸漁點點頭,自責地看了看自己的腿,“阿漁,腿太短了……”


    如果她能跑得快一些,那個小弟弟還有生還的機會。


    從陸漁斷斷續續的話裏,商母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陸漁昨天之所以逃學,是因為小男孩耗費生魂,將求救的念力傳達給她。而等陸漁到這兒的時候,小男孩兒已經把生魂耗盡,身上僅有的一點兒功德,也盡數附在了包著小姑娘的光團上。有功德,那白大仙便短時間不能拿小姑娘怎麽樣。


    陸漁借助小男孩兒殘存的執念和刺蝟的一個背刺,用迎春花藤蘊含的春意雜糅到它的牌位上,逼迫得那白大仙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堂口。


    現在,小姑娘就在花苞裏,待迎春花綻開,便是她消散的時候。


    “不怪阿漁,阿漁盡力了。”商母摸摸她的腦袋,溫聲道,“隻是,阿姨雖然喜歡這個小妹妹,可那個老爺爺可能更需要她,還是讓她繼續當小弟弟的妹妹吧。”


    以後,哪怕是小男孩兒再也不知道此間事兒,也能有人牽掛著。趙愛國那個老英雄,也能有個救贖……


    商母跟陸漁說清楚,便讓司機開車帶他們去商場,打聽清楚趙愛國家的地址,便迅速驅車過去。


    ————


    “節哀。”


    商母的話剛落地,陸漁便盯著趙愛國開了口,“爺爺,你身上的,功德呢?”


    當時給揪揪頭小姑娘祝福雖然用盡了功德,可她能看出來,還有一些些微弱的功德回向他。如今二十天過去,合該聚起來指甲大那麽一團的。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


    趙愛國也不清楚什麽功德不功德,但是聽她的意思,好像是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對,立時便愣住了。


    “功德?功德不都在他身上嗎?”趙愛國兒媳婦紅著眼睛看著趙愛國,冷聲道,“有人說讓他祝福我們家小寶,隻要他誠心祝福,我們家小寶就能醒過來!”


    如今兒子死了,趙愛國兒媳婦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死死盯著趙愛國,眼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怨毒,“小寶才六周歲,他還能活很長!隻是要你誠心祝福,隻要你誠心祝福他就能活過來你知不知道!”


    為了那一點兒功德,為了爬上更高的位子,竟然連親孫子都不顧了!他怎麽就不去死!


    “誰說的?”陸漁擰眉,“祝福,也不會醒。”


    趙爺爺耗盡功德,給他們蘊養了聰明又祥瑞的漂亮小妹妹,他們為什麽還要怨他?想他死?本就是執念,執念未成,怎麽可能醒來?


    陸漁不明白,所以她不太想把手裏的迎春花苞交給她。


    商母這些日子都跟著陸漁,再加上當初她也在商場,三言兩語便把之前的事兒給說了一遍。然後看了看陸漁,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出馬仙堂口的位置。


    趙愛國兒媳婦驟然色變,“這裏有什麽問題?”


    隻是不待商母繼續開口,陸漁便看著她子女宮的位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趙愛國兒媳婦已經有了孕相,正是因為如此,那小小少年和揪揪頭小姑娘才能離開趙愛國,跟著她。隻是她不知道,且太心急,胡亂聽信人言,使得趙愛國再也沒有回護兩個小人兒的功德,這才被那白大仙鬼迷心竅給抓了個正著。


    帶有功德的小小少年它沒辦法傷害,但是繚繞著祥瑞之氣的小姑娘神誌未開,就跟含了靈氣卻未開靈智的靈芝人參一樣,大補之物,於修行有益,不算殺孽,於是才有了小小少年耗盡生魂求救陸漁的一幕。


    弄清楚陸漁的意思,女人身子一軟,直接昏死了過去。


    原來是她害了兩個孩子!


    趙愛國兒子離她近,一把抱住她放到沙發上,簡單檢查過,知道沒有問題,忍著悲痛朝商母和陸漁道謝。誤會解開,再難,一家人也能過下去。


    “爹,對不住。”他朝著趙愛國,紅著眼道,“我之前怪過您。”


    商母聞言,歎了口氣,戳了戳陸漁頭上的揪揪,下巴點點她手裏的迎春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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