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想坐在樓梯上, 對著蘇沫家的防盜門,抽了一個小時的煙。他覺得他有必要在第一時間內找到問題根源, 然後一舉擊破。不知道為什麽,陶想總覺得一旦過了今天, 有些東西會變得更糟,更加不可預料。


    一小時前的場景在腦袋裏過了一遍又一遍,陶想還是一無所獲。他一直覺得和蘇沫相處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不用思考,不用顧慮,大腦怎麽想,嘴巴怎麽說, 然後人也跟著怎麽做就行了。他剛剛也是這麽幹的, 然後,蘇沫恐怖變身。


    似乎,就在他說了回頭有草的廢話之後。


    其實那都是話趕話,陶想不明白為什麽蘇沫要發那麽大的脾氣。他百分之百確認, 蘇沫是明白他的意圖的。他也百分之二百的確認, 蘇沫是喜歡他的,那麽,剩下的問題是什麽呢。難不成一定要他信誓旦旦的說我喜歡你我愛上你了我非你不可離了你我都不想活?陶想說不出口。哪怕他再喜歡蘇沫,他也說不出這話。


    身旁忽然傳來聲響,陶想嚇了一跳,原來是蘇沫的隔壁有人出來倒垃圾。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兒,光著膀子穿著大花短褲晃晃悠悠的出來, 瞥到陶想的時候歪頭呆愣了一下,然後迷迷糊糊的眨眨眼,越過陶想走上台階,把垃圾順著垃圾道丟下去,待暈乎乎走回來,剛要進門,又轉頭看陶想。


    不知怎麽的,陶想就想起了那個經典的□□簽名——別看哥,哥隻是個傳說。


    “沒帶鑰匙?”小夥忽然問。


    “啊?”陶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張著嘴,看著對方。


    “你不是隔壁的嗎,我記得以前下樓見過你。”


    “對,就是。”陶想索性承認。忘帶鑰匙的可憐人總是比據守人家大門口的奇怪男人好多了。


    “哦,你說你也不小心點。”小夥說著開門,進屋,關門,砰。


    靠!陶想把煙頭丟到地上,又狠狠的踩了兩腳!不請他進屋說那麽多廢話幹啥!


    不消片刻,陶想忽然覺得渾身不對勁兒。說不上具體哪裏,就是胳膊麻脖子癢後背冷。


    “啊……啊……啊……”


    “呼……呼……呼……”


    “呀……呀……呀……”


    “嗯……嗯……嗯……”


    “嘿……嘿……嘿……”


    “唔……唔……唔……”


    “哦……哦……哦……”


    “嗷……嗷……嗷……”


    厚厚的防盜門,掩不住曠古絕今的狂野。陶想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居然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一夜七次郎!


    不過話又說回來,呃……也就一普通人嘛。


    防盜門內的激情逐漸升級,聽得陶想口幹舌燥。把空空如也的香煙盒揉爛,陶想想下樓再買包煙。從樓梯上起身的刹那,陶想忽然渾身一激靈。就像撚著佛珠念經念了很久的和尚,一個瞬間,便悟了。


    他和蘇沫相互撫慰……


    那個輕柔得算不上吻的吻……


    他給了蘇沫一拳,在他想親自己的時候……


    箭在弦上,他臨陣脫逃……


    雖然動物世界的連鎖反應導致陶想回憶的也都是此類範疇,但他隱隱約約的明白了,蘇沫過不去的坎兒是什麽。自己一路漫長的糾結,蘇沫一路劈裏啪啦的負傷。其實蘇沫在乎的也不是那幾下有多痛,而是……


    蘇沫不知道自己在玄關坐了多久,等到肩膀麻的時候,才想起來也許該換個地點換個姿勢。可還沒來得及起身,背後貼著的防盜門就被人狠命的砸起來,力道之大頻率之猛震得蘇沫肋骨疼。


    蘇沫手忙腳亂的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了那個他以為已經離開了很久很久的某人的聲音。


    “蘇沫,開門!我話還沒說完,趁別人元神出竅的時候把人推出去算什麽能耐!”想明白的陶想,可謂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想他不說鐵齒銅牙口若懸河,好歹也思維敏捷邏輯清晰,靠,這輩子還沒這麽窩囊過。


    “什麽叫話還沒說完?”蘇沫也怒了,“你還想說啥!趕緊漫山遍野找你家小草去!”


    “那屬於開篇之前的鋪墊階段,我他媽的還沒說到正題呢!”


    “一邊去!鋪墊就欠扁!”


    “……你誰啊!”


    “啊?”


    “蘇沫呢?”


    “……你沒事兒吧。”


    “那個見人就笑眼睛永遠眯眯著氣場柔和得四季如春的家夥呢,你把他找出來!”


    “……”蘇沫困難的咽了咽口水,靠,不帶拋出這種接都沒法接的高難度對話的!


    心裏剛剛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下,呃……煙兒都沒剩。


    “蘇沫……”


    “幹嘛?”


    “開下門吧,有些話,我想當麵和你說。”


    “……就這麽說吧。”


    手搭到了門把手上。


    “看不著表情,容易產生歧義。”


    “沒事兒,你全方位的描述清就行。”


    手,擰半圈兒。


    “那要是我想抱你呢?”


    門,全開。


    “站著別動!”蘇沫第一時間大喝出聲,然後昂首挺胸居高臨下,“抱我?想啥美事兒呢,當心我讓你大門走著進來窗戶飛著出去……”


    陶想啞然失笑:“蘇沫,這個姿態這個造型還有這個語氣,都和你完全不搭。咱能不穿越了麽?”


    人嘛,總是會在特定時間特定場合特定狀態下忽然的抽那麽一下,抽完了,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呼,有什麽你趕緊說吧,說完也早早回家。”蘇沫撇撇嘴,“這都鬧騰一晚上了……”


    蘇沫也就是那麽一骨子氣兒,亂七八糟的發泄得差不多,你讓他再齜著渾身刺兒,他也呲不起來。


    “我想通了……”陶想書接前文。


    蘇沫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你準備時光倒流?”


    陶想抿了抿嘴唇:“另一碼事兒,剛才在門口想通的。”


    “你一直沒走?”蘇沫有些驚訝。


    “怕走了就回不來了。”


    陶想看著蘇沫,蘇沫卻垂下了眼睛。陶想不以為意,繼續道:“在我印象裏,你很少計較什麽,就是挺寬容的,其實別人心裏怎麽想的你都知道,可你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所以剛才你開門讓我出去的時候我就懵了,我想著蘇沫不至於這樣啊,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類壓根不是你的風格……”


    蘇沫安靜的聽著,沒有看陶想,而是微微偏著頭,看著不知名的方向。


    陶想看見蘇沫的肩膀,隨著他的呼吸而微微抖動。


    “結果剛才坐樓道裏,我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我現在立馬帶你領個結婚證回來,你肯定二話不說,以前的全翻過去,嶄新一天重頭開始。但我現在沒法把保證化作一個小本本拍到你麵前……”


    蘇沫慢慢的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所以呢……”


    “所以,我找到了事件的主要矛盾,”陶想盯著蘇沫的眼睛,就像望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你,不相信我……”


    蘇沫不得不承認,陶想真的人如其名。


    於是,問題終於被思考者們揪了出來。但……蘇沫露出一個飄渺的笑:“解,在哪兒呢。”


    “我不知道,我懷疑這本來就無解。”


    “你逗我玩兒呢?”蘇沫微微蹙眉。


    陶想笑了,目光堅定而執著,“如果求證它的過程就足以耗掉一輩子,那麽有解無解,就不重要了。”


    信,還是不信。蘇沫麵前,這不是個問題。重點在於他想要去信。不隻是對陶想,對人生出現的每一次可能,蘇沫都想要去信。信了,起碼還有機會,不信,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陶想喘息著靠近的時候,蘇沫問:“你真的想好了?”


    男人的回答是惡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唇:“我就是想得太多!”


    動情的時候蘇沫幾乎疼得暈過去。陶想要經驗沒經驗要技巧沒技巧的,還一堆廢話。


    “你他媽的和幾個人幹過!”


    這是陶想心裏的結。


    蘇沫毫不留情的咬上了他的肩膀,牙齒陷進了肉裏。


    陶想用盡力氣,狠狠的退出來,再狠狠的衝進去。每一下都似乎要將蘇沫撞散。


    蘇沫的聲音變了調,他尖叫著喊:“四個!每一個我他媽的都認真的要命——”


    陶想啃著他的脖子,像要把那裏咬斷:“我不做第五個!”


    啃咬的微妙疼痛讓蘇沫暈眩,他還沒來得及集中精神去思考陶想的話語,就聽見男人愈發急促而粗重的喘息:“我是最後一個!”


    同一時間,誌願軍終於把正義的大旗插到了目標高地上。


    戰役結束的勇士們,隻剩下了半條命。


    陶想把蘇沫整個人摟進自己懷裏,使勁的摟,雖然有點硌得慌,但不影響心裏蝴蝶飛飛。


    蘇沫累得眼皮都不想動,可有些話,他死活都要說。不說不足以雪前恥,不說不足以平民憤。


    “陶想,無論發生什麽,無論遇到什麽,你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你做的任何事兒,都是因為它滿足了你的某個希望。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蘇沫聽見陶想的聲音,在頭頂幽幽的飄起,“可能就像你們說的,我很自私,所以我好不容易逮著個相中的,放過太對不起自己。”


    其他字符通通過濾,蘇沫選擇性的隻留下仨字兒——相中的。


    名分有了,蘇沫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睡個好覺。


    “哦,對了,女朋友早分了,和你說一聲……”


    馬上就要和周公手拉手的刹那,蘇沫隱約聽見陶想的臨睡贈言。


    睡個好覺是必然的了,蘇沫微微揚起嘴角,不出意外,應該還會有個美夢。


    陶想本來還準備和蘇沫嘮嘮隔壁阿七的相關事宜,無奈呼呼聲驟然而起,隻得作罷。將空調改成安靜的睡眠模式,陶想扯過薄被,輕輕蓋在了蘇沫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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