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杭拿著一瓶酒, 墳前擺了兩個酒杯,他把杯子倒滿, 放下酒瓶拿起其中一杯酒, 碰了碰墳前那杯給江霈的酒, 然後看著照片裏還是青年模樣的江霈。


    江霈一直是個很自持的人,努力,聰明,要強, 什麽都要做到最好。


    在別人麵前, 他是優秀清高的江霈,在他麵前,是溫柔,是可愛, 全身心依賴他, 對他露出柔軟一麵的戀人。


    從見江霈的第一麵, 傅杭就被江霈吸引,他關注他,最後追逐他,兩人是知己,是最懂彼此的人。


    在知道江霈是孤兒後, 傅杭也說了他自己的身世, 雖然他在養父母家是被當成親兒子對待的人, 他也很感恩, 但畢竟去傅家的時候, 早已記事,雖然現在很好,可也會時常想念離世的父母,那種孤獨感就算身處熱鬧的環境中也無法壓製下去。


    他們像兩個互相取暖的人,對彼此坦然,真誠,是心照不宣決定相伴到老的人。


    那杯酒,傅杭一飲而盡,他摸了摸那張似乎是從學生證上撕下來的照片說:“再等等我,到時候我們一起走。”你的心願,我一直記著。


    說完這句話,一向堅強,很少流淚的傅杭眼眶發紅,變得濕潤,他垂首,把那杯屬於江霈的酒端起來,一點點倒在墓碑前,然後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當酒液滲入土中時,傅杭就像從未紅過眼眶那樣從地上坐了起來。


    *


    賀蘭棠風馳電掣地行駛在路上,平時要30分鍾的路程,他勉強20分鍾就開到了家。


    一打開門,他就憤怒的把桌子上東西全部都掃在了地上。


    “操——”


    隨即,讓人心煩意亂的電話響起,賀蘭棠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立即就拿起來看,卻發現並不是那個人打來的,而是他的發小。


    他皺著眉頭接通電話。


    是發小叫他去喝酒的。


    “賀蘭,你怎麽回事,工作日不出來,就當你太忙太累,周六日也縮在家裏,幹嘛啊,在家念經呢?”


    “有屁快放。”賀蘭棠語氣煩躁。


    發小嗬嗬笑了起來,頗覺有趣地說:“怎麽回事啊,我以為我們賀蘭老大早就練出來了,再不是上學時那個把情緒都透露出來的人,怎麽著,誰惹你生氣了?來,喝酒,跟我說說。”


    賀蘭棠一口鬱氣無處發泄,此時有人提議喝酒,的確是個不錯的發泄方式。


    沒想那麽多,賀蘭棠拿著還沒放下的車鑰匙,拿著手機掉頭就走。


    賀蘭棠去了酒吧,靠在卡座裏,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推開想靠近他的少爺。


    “滾一邊兒去。”他現在可沒心思幹這事兒。


    他怎麽都沒想到,他賀蘭棠,蠢到在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


    可是仔細想想,對方也沒騙他什麽啊。


    他又沒問人家結婚沒,更沒問家人有沒有小孩。


    一開始讓他來家裏,也是他的注意。


    他發什麽牢騷?


    可明明。


    明明他也在意他的啊。


    作為成年人,賀蘭棠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鄭之南也在回應他,主動的做一些讓他開心的事情。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他的錯覺。


    他甚至為此感到興奮,雖然他極力克製,不想表現的太激動,擔心嚇到對方。


    賀蘭棠的發小問了半天,賀蘭棠都一個字沒崩出來,讓他很是無趣的喝完手中的酒說:“到底什麽事兒啊,要是不爽,就帶人收拾他一頓,誰叫他這麽沒眼色招惹你?”


    與其這樣生悶氣,賀蘭棠準備讓自己死個痛快。


    如果鄭之南明明和男人在一起過,還和女人結婚,並且有了孩子,那他就唾棄這種慫貨。


    接受過國外教育的賀蘭棠一直不屑那些明明喜歡男的,甚至都不知道和多少男的談過戀愛上過床,卻為了父母之命,甚至有個孩子去欺騙女人,和女人結婚,讓人家給他生孩子。


    如果鄭之南也是這樣的,那他就當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眼瞎,看錯了人。


    賀蘭棠想到這裏,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對發小說:“幫我查個人。”


    “誰。”


    “輕風公司的老板,鄭之南。”


    “哪方麵?公司方麵,還是?”


    “他的個人信息。”


    “好。”


    *


    鄭之南陪俏俏過了周日後,周一把俏俏送到幼兒園,然後給吳宴打了個電話。


    他過兩天要親自出差去臨海的城市,那些城市比京都接受度更高,也是國家重點的開發城市,他要去談一樁生意。


    大概要三天,所以俏俏這三天得有人去接和住。


    崔姐雖然可以白天照顧,但晚上是不留宿孩子的。


    所以鄭之南就想到了吳宴,想讓吳宴幫忙接三天。


    鄭之南說回來請吳宴吃飯,順便聚聚,自從過完年後,倆人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了。


    吳宴這幾天剛好調了白班,所以接孩子沒什麽麻煩的。


    鄭之南在送俏俏的時候,也和老師說了他要出差三天,這三天都是俏俏的叔叔來接孩子,還給老師看了吳宴的照片,以及留下了聯係方式。


    周日的時候,鄭之南就和俏俏說了周一到周三要住在吳叔叔家,周四他就回來了。


    俏俏一如既往的沒有鬧脾氣,也沒有不答應。


    她隻說了一句話:“爸爸要早點回來。”


    “爸爸一定早點回來。”鄭之南答應俏俏。


    一切都辦妥後,鄭之南回家去拿行李,他要拿著行李先去一趟公司,助理和副經理會和他一起去。


    鄭之南管理公司的方式其實和現在很多老板的管理方式不一樣,他喜歡放權給下麵,一層層的放出去,絕不什麽都包攬到自己身上,既然都是自己親自聘請來的員工,自然要交付出信任,而且作為最高領導,把大大小小的決策權都攬在自己身上,早晚得累死。


    理智的管理者,不會這樣做。


    所以就算鄭之南帶和副經理一起出去談合作,公司也照樣在運轉。


    寬鬆和信任的氛圍讓員工們更加幹勁十足,不想辜負這份薪水還有這份來自最高決策者的信任。


    而且福利也是業界公認的好,從不隨便要求人加班,就算需要加班加點也不會讓員工白幹,按照規定發放加班費,還會準備吃的給大家加班的時候吃。


    公司在一步步擴大,管理製度也在一步步完善,這讓大家更加有勁頭去奮鬥,因為大家完全可以預見,隻要繼續堅持下去,美好的未來在等著大家。


    在出發去機場的路上,本來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是車子卻被攔住了。


    道路上忽然出現幾輛車,把他們逼停後,穿著便服的一群人圍攏過來,司機還有助理,以及副經理都有些詫異和不安。


    畢竟對方來意不明,還逼停了他們的車。


    隻有鄭之南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該來的終於來了。


    他以為會一直讓他這麽平順的發展下去。


    果然,劇情從來沒有讓他失望。


    在那群人走近之前,鄭之南交代了助理和副經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然後對他們說:“我可能和你們不能一起過去了,我不在的話,你們兩個有信心把合同拿下來嗎?”


    副經理雖然忐忑,但問到工作方麵的事情就恢複了狀態,點著頭說:“可以,請董事長放心。”


    “好,那我就放心了。”原本他過去,隻是想讓這次的合同更加順利保險的拿下,但現在他肯定去不了,自然把該交代的交代,不過就算沒拿下,他也不會怪他們,盡力而為吧。


    當那群人走近敲了敲車窗後,鄭之南抿著嘴搖下車窗,想聽聽他們要說些什麽。


    那些人拿出證件,對鄭之南說:“有人舉報,說你騷擾他人,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鄭之南淡定地說:“可以給我看一下你們的證件嗎?”


    對方很坦然,把證件遞給鄭之南,看到鄭之南翻看了兩眼,眼神藐視,嗤笑著說:“是真的吧?”


    證件的確是真的,這年頭想造假,一般人也不敢隨便造這種假證件。


    對方笑,鄭之南也笑,說:“真的。”


    可能鄭之南笑得太從容了,為首遞證件的人眼神微微錯愕,然後冷下麵,沒再多說什麽。


    鄭之南自己打開車門走出來,跟著這一行人坐上車。


    臨上車之前,和兩個下屬擺了擺手,讓他們不用擔心,然後才坐進車裏離開。


    鄭之南有信心就算自己不在公司個把月,公司也能照常運轉,再不濟還能去求助同為大股東的賀蘭棠。


    他這種情況太特殊了,若是平常,賀蘭棠在公司沒什麽決策權,但他都進去了,就另當別論了。


    他最擔心的還是俏俏,不過俏俏在吳宴那裏,他對她的安全不會有什麽擔心,唯一就是怕孩子想他,而他遲遲沒回去。


    鄭之南雖然知道自己會有磨難,但他不知道這個磨難是誰帶給他的。


    有些沒頭緒。


    隱在暗處的白羌,鄭之南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所以沒想到是白羌。


    但是在被審訊的時候,他從那些人的口裏知道了一些舉報情況。


    比如說,有人說他犯了流氓罪,和一個男的親親我我。


    他最近就和兩個人“親親我我”,走的比較近。


    一個是賀蘭棠,一個是陸知易。


    按照攻略人物的設定,賀蘭棠應該不會這麽傻逼的把他折騰到牢裏。


    不然等他出去了,劇情裏的原主能原諒這個傻逼,他鄭之南都不會原諒他這個傻逼。


    他如果獨自一個人還好說,可他還有個孩子啊。


    不為了他考慮,也得想想孩子,這事兒能不能這麽幹。


    所以賀蘭棠自動被鄭之南排除到了疑似人員中。


    他把目標鎖定到了陸知易身上。


    陸知易最近也還是對他很殷勤啊,三天兩天跑他公司,弄的公司裏不少人都覺得他們關係特別好。


    雖然他也沒和陸知易走的多近。


    自從答應陸知易陪他走了幾個地方後,鄭之南就恢複了從前的狀態,不怎麽理會陸知易,現在都是陸知易單方麵往輕風跑。


    想到這裏,鄭之南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會不會是因為陸知易跑這裏跑的太頻繁,驚動了他那個未婚妻。


    所以未婚妻發現他們倆之前的事情,再聯想現在陸知易的行為,以為他們倆勾搭在了一起。


    所以舉報他犯了流氓罪?


    鄭之南因為不知道白羌,所以下意識想到的是白毓。


    雖然這個結果很接近了。


    想到從別人嘴裏聽到的流氓罪。


    鄭之南苦笑了。


    他當初在現實世界,為了排擠同性戀群體,特意了解了一些關於同性戀的法律條文和一些相關的知識。


    知道在60到90初期這個階段,有一項特意針對同性戀的罪名。


    那就是流氓罪,雞奸犯和壞分子。


    甚至在那個時期,有一批便衣專門去抓這種群體,抓去勞改,甚至有的還會被判刑,流氓罪有的能被判2年,最高還有7年的。


    有的便衣還會釣魚執法,故意做一些曖昧的舉止,引同性戀靠近,然後再以流氓罪抓回去,當時有個暗語叫摟草打兔子。


    而同性戀就是兔子。


    當時他查到後覺得現在沒這個罪名就特別可惜,覺得這些人就應該進去待著,被隔離,不應該在社會上禍害人。


    怎麽都沒想到,來到虛幻之境的世界,竟然自己體驗了一把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卻隻因為是性向的問題就被蓋上了一個流氓罪。


    通過簡單的審訊後,鄭之南被拘留了。


    拘留其實不可怕。


    比較讓人不自在的地方在於,關於他性向的問題被隨意的說給其他同為拘留的人,然後那些人用嬉笑鄙夷的眼神看他,然後大肆說一些侮辱他的話。


    比如說,兔爺,兔子,這些外號還算能承受。


    但有些說的更加紮心捅肺。


    “惡心人,你這種人活著浪費糧食,怎麽不去死。”


    “看到都顯髒,聽說大白天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


    “嘿嘿,你說倆男的怎麽幹啊?”


    “捅p眼唄。”


    鄭之南靠在牆角坐著,任他們說話諷刺他。


    其實他現在不難受,隻是感慨和唏噓。


    因為看到這些人,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他甚至能理會這些人為什麽這麽說他。


    因為覺得同性戀很髒,讓人厭惡,所以歧視,鄙夷,欺辱。


    同時也恐懼這種人的靠近。


    仿佛一旦靠近,就會像沾染了瘟疫一樣被同化了。


    當初的自己,大概做夢都沒想到現在的他會經曆現在的情況。


    現實世界裏經曆過這個時期的人,該有多麽絕望呢。


    甚至會被判刑,會被送去勞改。


    以前不覺得這些行為過分的鄭之南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有時候漠視也是有罪的。


    漠視就像在助漲這種鄙夷歧視行為的發生。


    或許是鄭之南淡漠的樣子讓這幫人覺得不夠痛快。


    也或許是鄭之南和其他來到這裏的流氓犯不同,一點都不惶恐膽怯,讓這些人想殺殺他的銳氣。


    他們覺得淡漠的鄭之南是在藐視他們,讓他們很不爽。


    怎麽打起來的,可能是有人推搡他,把他往其中一個人的胯下推,所以鄭之南毫不猶豫的反擊了。


    嬉笑聲也因此中斷,有的是數不盡的髒話。


    “真是給臉不要臉!”有人罵了句髒話後這樣說。


    雖然這具身體沒有任何的格鬥經曆,也沒有肌肉反應,但那些動作,那些招數,他經曆了那麽多世界,鞏固訓練,早已刻入靈魂,又怎麽會因為換了個身體就都盡數忘掉。


    鄭之南抬手揮開旁邊的人,然後又抬腳向麵前的人踹去,一腳把他踹到了牆上,然後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鄭之南冷笑一聲,覺得很可笑。


    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任何一個看管的人過來查看一下。


    所以鄭之南開始和四五個人對打,擅長街頭鬥毆的人,沒那麽容易被鄭之南控製,所以鄭之南也沒有多輕鬆。


    最後終於有人過來,拿著電棍朝起爭執的人群走來,電棍開始一個個的抽在這些人的身上,包括鄭之南。


    鄭之南被又打又電了四次,仿佛還能聞到皮膚被電裂的糊味兒和血腥氣。


    很疼,當和旁邊呻/吟不斷的其他人比起來,鄭之南除了被電時悶哼了幾聲,再沒有發出其他聲音。


    “要造/反啊?都給我老實點!再惹事兒全部關禁閉!”關禁閉就是單獨關在小房間裏,還要餓肚子。


    聽說禁閉室窄小到坐都覺得痛苦。


    電擊的傷口很小,也不致命,隻是被擊中的那一刻疼到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痙攣,緩過那個勁兒也就好了,然後隻剩下刺痛。


    鄭之南沒勁了,其他找茬的人也沒勁兒了,各自相安無事的縮在一邊兒。


    隻是沒有人靠近鄭之南,他就像是被隔離開了一樣。


    無所謂的鄭之南吸著氣坐起來,靠在欄杆上,慢慢閉上眼睛休息。


    以為隻有自己受罪的鄭之南怎麽都沒想到在幼兒園的俏俏也被他波及。


    周二那天,對鄭之南被抓走一事毫不知情的吳宴把俏俏送到幼兒園後,中午本來應該是小朋友的午休時間。


    忽然來一了一群京都福利院的人,除了福利院的人外還有幾個協助婦幼協會的工作人員,直接找了幼兒園的院長,說了鄭之南的情況,以及鄭之南即將麵臨判刑,所以在鄭之南被審訊等待審判這個階段,孩子會被安排在福利院生活,等到結果下來,會再依照鄭之南的家庭情況,安置孩子。


    因為對方證件齊全,院長除了配合,沒有其他辦法,想聯係孩子家長,也聯係不上,最後找老師給家長委托的吳宴打了個電話,奈何對方一直不接,聽說是醫生,也不知道還不是在手術台上。


    最後實在沒辦法,院長留下了福利院的地址,還有相關人員的聯係方式後去了俏俏所在的班級。


    當俏俏和舟舟坐在一起捏橡皮泥的時候,老師一臉愁緒的走到俏俏麵前,把俏俏抱起來往外走。


    舟舟轉身看著一臉茫然的俏俏,追在老師後麵問她:“老師,你要帶俏俏去哪裏啊!”


    老師讓舟舟繼續玩,舟舟沒得到回答,本來想轉身回教室,最後還是跟了上去,偷偷躲在後麵看老師要幹什麽。


    然後就看到俏俏被遞給了四五個人裏麵的其中一個30多歲的女人,俏俏不想被她抱著,伸著手要老師抱。


    但老師眼神不安的安撫了幾句俏俏就轉身想走。


    俏俏最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光和老師還有舟舟也是熟悉了好久才交付信任,忽然被老師遞給一群陌生人,還被其中一個人抱著,俏俏當下就用哭音要老師抱。


    “老師抱抱俏俏!”


    老師充耳不聞,有些難受的往回走,隻留下院長和那群人說話。


    看著離開的老師,俏俏哭了起來。


    “老師!”語氣裏滿是依賴和崩潰。


    但老師沒理會她,老師除了配合這些大人物,也別無他法。


    俏俏開始掙脫,想要離開這群人。


    “我要下來,我要回去。”


    “放我下來!”


    那群人為首的一個說:“那劉院長,我們先回去了,孩子的事情,我們會隨時跟你跟進,實在是這個案子太特殊的,他爸爸是被拐去那個地方的,他父母已經被當地的派出所給拘留了,他現在自己也因為犯了事兒在拘留所,孩子現在那邊的人也懷疑是他們一家三口給拐來的,所以隻能暫時收容在京都福利院,有什麽最新的情況,我會跟你說,你放心。”


    這事兒太複雜了,劉院長第一次碰到,隻能看著孩子被這一群人往外抱,警/察都陪同著,她也沒辦法啊。


    舟舟看到俏俏哭,眉毛一皺,跟個小火箭一樣衝了過去,把抱著俏俏的人撞了一個趔趄,好在最後還是穩住了。


    舟舟皺著眉頭,大聲道:“你們要帶俏俏去哪兒!放開她,她不想和你們走!”


    俏俏看到舟舟,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大哭著叫哥哥。


    “哥哥!”


    “俏俏你別怕!”舟舟去拉俏俏的手。


    抱著俏俏的人皺著眉頭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人把舟舟給牽製住。


    舟舟劇烈的掙紮,卻無法撼動大人的身軀,隻能眼睜睜看著俏俏被一群人抱出幼兒園,然後被抱到那輛汽車裏。


    聞訊而來的老師從院長那裏拉住舟舟,不讓他胡鬧。


    “舟舟,不許這樣!”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憑什麽把俏俏給別人抱走!”


    老師心裏也苦澀,她很喜歡俏俏,但是她也無能為力,她抱著舟舟,舟舟氣的拍打老師的後背。


    “你放我下來,我不叫壞老師抱我!壞院長奶奶,壞老師!”


    舟舟不知道情況,他隻知道俏俏被一群陌生人抱走了,還是老師交給對方的。


    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她叔叔,是一群俏俏不認識的人。


    舟舟已經對人販子,還有拐賣兒童的事情有了概念,家裏也有人和他說這個事情,所以他下意識覺得俏俏被老師給送走了。


    他特別氣,但是又沒辦法阻止,整個人都氣的亂顫,最後還崩出了金豆子,哭的跟頭失去了庇護的小狼似的。


    老師安撫舟舟說:“俏俏是有幾針預防針沒打,衛生院的過來接她去打針的。”


    這種借口騙騙一般小孩子是有用的,但偏舟舟這個小人精是沒有用的,他直接識破了老師的話說:“你胡說!你騙人!打針都是爸爸媽媽帶著去打的,才沒有衛生院的人過來抱孩子去打!你個大騙子!”越說越難受,卻又沒有辦法。


    小小年紀,舟舟就體驗了什麽叫無能為力。


    下午傅誠來接舟舟的時候,舟舟直接委屈的大哭了起來。


    一路哭,一路告狀。


    “今天老師把俏俏給了別人,俏俏都哭了,她都不怎麽哭的,那些人把她都嚇哭了,嗚嗚嗚,怎麽辦啊,俏俏被抱走了。”這句話舟舟抽抽噎噎的說,說的斷斷續續的,傅誠聽了好幾遍才聽清楚是怎麽回事。


    “你說俏俏被老師給了幾個叔叔阿姨?”


    “嗯!”舟舟的眼淚被傅誠用他的小手絹給擦幹淨,然後疊好還給舟舟說,“你肯定是誤會了,老師不會這麽幹的。”


    機關單位的幼兒園,老師公然把孩子送給人販子,除非她不想幹了,想坐牢,沒有哪個老師傻到這個地步,一定是舟舟誤會了。


    傅誠繼續安撫舟舟說:“不會的,你放心,老師是不會把俏俏賣掉的,肯定有什麽是咱們不知道的,這樣吧,一會兒爸爸幫你問問老師,行嗎?”


    “好。”


    “好了,不哭了,俏俏不會有事的。”


    “嗚嗚嗚……”說到俏俏,舟舟又想起來俏俏伸著手要他救的畫麵,傷心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斷了線。


    “俏俏怎麽辦啊,你快點問老師好不好。”舟舟覺得自己一分鍾都等不下去了。


    傅誠沒辦法,想到舟舟的父親,和叔叔那麽像,總覺得就算是安撫舟舟也應該問問老師。


    傅誠給老師打電話,老師沒手機,打到了幼兒園了解情況。


    本來傅誠沒想那麽多,結果聽到了劉院長的話,傅誠眼眸都變深了。


    雖然劉院長盡量說的輕鬆,仿佛俏俏的爸爸明天就出來了,孩子隻是暫時被安排在福利院什麽的,劉院長願意相信俏俏的爸爸不是那種人,俏俏應該是親生的,不是他拐賣的,隻要做個親子鑒定就能確定什麽什麽的。


    傅誠掛了電話,舟舟立即問傅誠怎麽樣了。


    傅誠笑著對舟舟說:“那些人是俏俏爸爸的朋友,俏俏爸爸有點事要忙走不開,就叫他們去接俏俏,過幾天俏俏就被他爸爸送回來了,你放心吧。”


    老師的話,舟舟不相信,爸爸的話,舟舟還是相信的。


    傅誠安撫住了舟舟,回到家卻還是有些憂慮。


    明明對方和叔叔沒什麽關係,傅誠還是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傅盛和傅杭看到抽噎著進來的舟舟都一臉驚奇的看過去。


    “怎麽了這是?”


    不外呼他們不驚奇,舟舟是個比較堅強的孩子,從不輕易掉眼淚,他覺得自己是小小男子漢,男子漢是不會隨便掉眼淚的。


    所以傅杭看到舟舟走到衝他招手的傅盛懷裏,依偎著,一臉的難過時,拍拍他的肩膀說:“怎麽了?跟爺爺和二爺爺說說?”


    “嗚嗚嗚……”舟舟想起來又仰著臉開始哭,閉著眼睛,別提多難過了。


    傅盛心疼的抱起舟舟,讓他坐自己腿上,然後問傅誠。


    “孩子怎麽了?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打架了?”


    “不是,是有個小女孩被家裏人接走的時候哭了,他跟那小女孩玩的好,以為是被老師賣了,就擔心的哭了起來。”傅誠麵不改色的說完,但眼裏的絲絲擔憂還是讓作為過來人的傅杭和傅盛看出來了裏麵有不對勁。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拆穿,他們猜出來傅誠是為了安撫舟舟,所以才沒有繼續問。


    等吃了晚餐,把舟舟哄睡後,傅盛擔心舟舟有什麽事兒,所以把傅誠叫到了書房,傅杭也在。


    “什麽事兒,說吧,問題大不大,不是打架了吧?”


    “不是。”傅誠說完看了一眼旁邊的傅杭。


    傅杭看傅誠看他,笑著說:“怎麽,這事兒和我還有關係?”


    傅盛看一眼傅杭又轉向傅誠說:“說啊,你是要急死我。”


    “其實和我跟舟舟說的沒什麽區別,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學生家長,俏俏的爸爸,被人舉報,拘留了,然後那個俏俏的爸爸是被拐賣到了青霖鎮,被拘留後,派出所那邊懷疑俏俏也是被拐賣的,就聯係了婦幼協會的人,婦幼協會的人帶著福利院的人去幼兒園把俏俏接走了,估計是俏俏不認識那些人,就哭了,舟舟剛好看到了,以為俏俏被老師和那群人怎麽了,就著急,難過,估計是又沒幫上忙,著急的同時又委屈,所以想起來就難受。”


    傅盛聽到上次那個學生家長,就懂了,他忍住沒去看傅杭。


    傅杭聽父子倆說什麽拐賣不拐賣,又是舟舟又是俏俏,笑著說:“怎麽感覺這麽亂,俏俏是個小女孩,和舟舟玩的好,被一群人接走了,他爸爸犯了事兒被拘留了,因為他是被拐賣到青霖鎮的,所以那些人懷疑俏俏也是拐賣的,他爸的事兒和小孩子也能扯上關係?”什麽混賬玩意兒,這不是故意折騰人嗎?


    怎麽感覺像是得罪人,有人故意找茬整他?


    傅誠聞言點點頭。


    傅杭放下手裏的東西,好奇地問:“說說看,他爸爸犯了什麽事兒?”


    “流氓罪。”


    聽到流氓罪,傅杭就微微眯起了眼,神情猝然一冷。


    流氓罪是什麽罪,他再清楚不過,當年他和江霈在一起,江霈就怕別人舉報他們是流氓犯,白天基本和他沒交流,私底下無人的時候才會在一起親密。


    為此,傅杭這麽多年,一直在奔走,想讓國/家把這項根本妨礙不到他人的莫須有罪名給剔除。


    快30年了,終於要迎來這一天。


    卻沒想到在新/刑/法公布之前,還有人因為這個罪被折騰。


    簡直可笑。


    傅杭冷著臉說:“不用擔心,過兩天新/刑/法公布時,那些人就得無罪釋放他,新/刑/法上已經剔除了這項罪名。”這代表著,同性戀行為終於實現了非罪化。


    未來同性戀與戀人走在街上或許會被歧視,但卻不會再有人冒出來,將他們抓起來,判他們的罪,不會坐牢,也不會被送去勞改。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努力,雖然他的確一直在為此努力,但也有其他人的支持,固然有守舊派的反對,可同性戀非罪化是大勢所趨。


    文明的國/家,從不會把人們按上可笑的罪名進行懲罰,刑法是對傷害他人的人進行製裁,沒有傷害他人,為何要被判刑?


    傅杭相信,1997年的現在,國/家可以取消同性戀非罪化,未來的某一天也會將同性戀從精神疾病中取消。


    或許他等不到,但他知道,同性戀從來不是精神疾病。


    愛上一個人,不分性別,愛就是愛了,它不是疾病,也不是犯罪。


    道路或許布滿荊棘,或常覺寒冷,但太陽會升起,道路上的荊棘也終有一天會被踏平。


    關於新/刑/法的事情,傅盛也知道,他和傅誠點了點頭說:“你叔叔說的沒錯,隻是孩子太無辜了,那麽小,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真是遭罪。”


    或許是因為鄭之南的事情讓傅杭想到了許多往事,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說:“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傅杭胸中煩躁,一邊拿出手機,一邊往外走。


    傅誠和傅盛問他去做什麽。


    傅誠冷笑著說:“我去看看那個犯了流氓罪被關起來的年輕人。”雖然素未謀麵,但因為這個讓他覺得可笑的罪名,他想要去看看他。


    他聽聞過,因為同性戀而被關押進去的人,常常心理崩潰,很容易想不開。


    他也是同性戀,難道因為他是同性戀,就可以抹殺他為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他被領導人稱為國/家棟梁,難道就因為同性戀,這一點也會被抹去?


    嗬嗬。


    傅誠急急跟上說:“叔叔,我陪你。”他還沒把鄭之南像他的事情告訴他,他得告訴他。


    傅杭一語不發往外走,接收到消息的警衛員和助理早就等在了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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