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薑明月去陪老太太說話,出門的時候柳如姝走到了她的身邊,“我聽說你院子裏的清荷茶好喝,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討一杯過來。”


    “當然是好的。”薑明月喚了嬈蘭,讓人提前回院子裏做準備。


    柳如姝心裏還是有些驚訝的,往常薑明月甚少同她往來,真要說起來也就是平日裏在老太太處能說上些話。


    她笑意更深了些,跟人去了碎芳院。


    剛進屋子就將屋子裏打量了一遍,她也在侯府呆了這麽多年,什麽好東西也都見識過一遍,可去了碎芳院的時候,仍舊忍不住暗自咋舌。


    撫上座位下的緞麵她忍不住想,若是住在這裏的人是自己又當如何?以自己這般才情定是要比薑明月做的還要出色吧?


    這到底啊,人與人之間還是不一樣的。


    桑青上了清荷茶,素色白底的瓷器裏盛了橙亮的湯汁,裏麵蕩漾著幾片茶葉。


    柳如姝輕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果然是好喝的。”


    “也隻是普通的春茶,不過是讓人用香料熏了一遍,你要是喜歡這個味道的話,就讓人給你包一點帶走。”薑明月有心和人結交。


    說來也是慚愧的,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她都沒有辦法像柳如姝那樣時時陪在祖母的身邊。所以她就想對人好些,算是感激了人陪在了老太太身邊。


    “以後我再來討要一點吧。”柳如姝垂著眼簾,撥弄手上的銀手釧,“近日裏林姨娘為了祐哥兒的事情煩心,我也沒有什麽能夠幫上忙的,卻也不該受了口舌之欲。”


    提到林氏,薑明月大抵就明白了人來的意圖。


    方氏的孩子沒了,現在成天躺在穿上,見人都說死祐哥兒害了他,就算是死也要人給自己一個交代。


    她畢竟也有子嗣,地位也不低,可老太太下了心要護著祐哥兒,兩方就這麽僵持下來。


    薑明月估摸著中間還有自己母親的手筆,更加不可能應聲,笑著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不往哪方麵說。


    柳如姝到底是年紀小了點,沉不下氣,沒多久的時間,就自己提了,“姑娘最得侯爺和夫人的喜歡,若是在侯爺和夫人麵前說上幾句,柳姨娘也不用這般以淚洗麵了,我和姨娘一輩子都感激著姑娘的。”


    怕是柳氏真的急了,都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薑明月不回答,看在人往日裏的那些情分還是提醒了人一句,


    “這本就是父親房中之事,我又如何管得。不說是我了,就是老太太都是難插手的,現在也隻讓人不動祐哥兒。要說啊,老太太才是心腸好的,我們這些小輩,哪個是不歡喜的。”


    她喝了一口茶,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要說啊,你是老太太娘家侄子的女兒,我是外祖母的孫女,都是一家人,以後應該常來往才是。”


    陽光透過窗柩撒了一大把進來,薑明月整個人都在陽光裏頭,笑得從容淡定,卻給人一種很安定的感覺。


    柳如姝看了人許久,笑了出來,“是我唐突了。”


    嬈蘭挑著簾子進來了,笑著說:“姑娘,前頭敬親王妃來,夫人說讓你出去給人看看。”


    薑明月倒是沒有想到這時候敬親王妃居然過來了,多問了一句,“可還有旁人在。”


    “不清楚,前麵隻是這樣說了。”


    柳如姝見狀就告辭了,“我想起來我院中還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


    薑明月有也沒有留人,直接去了前廳,臉上露出了標準的微笑。


    敬親王妃正在同李氏說話,看見薑明月進來,無意中瞥了一眼下方坐得筆直的紅衣男孩,心裏笑話皮猴子也有了今天這樣乖的時候。


    她招手人讓人過來,“昨天去宮裏得了一小盒絹花,都是現在時興的樣子,我想著你們這般大的小姑娘或許喜歡,就給你帶了過來。”


    說著身邊的就有個機靈的小姑娘捧著簪花的盒子過來了,嬈蘭上前收下,薑明月有些滯楞。


    敬親王府和定遠王府也沒什麽交情,也就是宴會上雙方的女眷能碰見打聲招呼,這樣為了送簪花就上來拜訪的著實不多。


    薑明月道了謝,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道謝過後隻乖乖低頭,裝作乖巧的樣子,隻是能夠感受到一道落在自己的身上的視線。


    敬親王妃瞧見自己兒子這樣,忍著笑,“這是犬子,也隻比大了兩歲,你要是不嫌棄的,隻管叫聲哥哥。”


    這世上哪有人敢嫌棄這位爺,薑明月心裏苦笑一聲,見逃不過去了,就衝著人行禮。


    顧允之的臉繃得緊緊的,李氏的心都提了起來。先前敬親王妃說帶著小王爺過來賠罪,現在隻當是這位不樂意了,正準備將女兒拉過來。


    隻聽見敬親王妃罵了人,“在府裏的時候,你鬧著說要過來賠罪。現在倒是成了悶葫蘆,難不成你還怕人了不成。”


    “哪裏,我就是在看看她長成什麽樣子吧了。”顧允之笑得有些痞氣,口是心非地反駁著,隻是耳尖都是通紅的,“現在看了,覺得就是勉勉強強,一般好看。”


    李氏麵色不善,她原先就知道人在外的惡名,前頭看著人規規矩矩地坐著,隻當外頭的那些傳聞是以訛傳訛,當不了真。


    現在看來,果真是個不好相處的,她在心裏麵打定了主意,要讓薑成朗同人少些來往。


    敬親王妃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冷著臉,罵了人幾句混小子。


    顧允之被人不痛不癢的罵了幾句,聽沒有聽進去旁人也是不知道的。


    “你整日裏就皮了個沒停,小心將你妹妹嚇著了。”敬親王妃看看著人的樣子,轉過頭和李氏說話:“我們在這說話他們呆著也無聊,要不就讓人出去逛逛?”


    她這樣說了,李氏倒是不好拒絕,麵上有些勉強,喚了嬤嬤過來,囑咐一定要跟在人的後麵照顧著。


    顧允之想去牽人的手,卻還記得有人在場,走到薑明月的麵前別別扭扭的問人,“你要不要陪我出去玩玩。”


    大人都同意的,薑明月也就跟在了人的後麵。


    出了門之後大人在場,顧允之就顯露出原型來,動手輕輕扯了扯人的小辮子,笑得惡劣,“我和薑成朗一般大,你叫他哥哥,我也不嫌棄你,你也叫我一聲哥哥吧。”


    薑明月看了人許久。


    少年身量纖長,隻比她稍長兩歲,卻已經高出半個頭。


    頭發用紅色的緞帶豎起,以一根金簪固定。如此他的五官就更加突出,有著女子的精致昳麗,卻也有著少年熱情向上的英氣。


    隻是比起日後的渾身駭人的戾氣來,此時站姿薑明月麵前的不過是個孩子。


    她怕和人擰著,反倒是讓人起了作對的心裏,日後的糾纏就更加深了。


    想通了這點後,薑明月倒是自然了不少,邊往涼亭那邊走去,邊問人,“叫你一聲哥哥有什麽好處。”


    “這個還需要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的話,我都有三個哥哥了,為什麽還要多出一個來。”薑明月板著一張臉逗他。


    到了涼亭,便有丫鬟斷了茶水和栗子糕過來,栗子糕被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狀,隻有大拇指一般的大小,若是稍微用點力便會直接將糕點捏碎了。


    薑明月坐在一邊,顧允之就竄到人的身邊,想要拉人的手卻沒好意思,“你叫我一聲哥哥是不虧的,以後你要是有了什麽麻煩,隨時都可以找我的。”


    他桃花眼上調,用手去拿栗子糕,“要不你去外麵打聽打聽,這盛京我怕過誰。”


    “可我也沒有什麽麻煩啊,再不濟我的三哥也會幫我的。”


    顧允之手一抖,小兔子狀的栗子糕就散了開來,完全不成形了。他有些惱了,一連捏了好幾個,整張臉都黑了。


    “那不一樣,我知道許多他不知道的東西。再說了,就薑成朗那樣,打架勉勉強強還行,旁的就不知道了。你前些天不是和杜家的人對上了,你若是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告訴你一件他家的事情,順便幫你整杜國公府一把,怎麽樣?”


    薑明月的手一頓。


    顧允之說話向來是沒輕沒重的,哪怕是認識了他許久的人,都不知道他說的話那一句是真的,那一句是假的。


    她自然地捏起栗子糕吃了一口,隻覺得甜膩了一些,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我和她隻不過是鬧著玩的,杜國公府和我又沒有多少關係。再說了,你隻比我大了一點,怎麽會知道那些,就是在騙我。”


    “我當然... ...”顧允之說了開頭,笑著捏了人的臉,也不惱,“年紀不大,心眼怪多的。”


    眼前的小姑娘穿了一件湖藍色的緞麵素色裙子,襯得側臉格外文靜。皮膚勝雪,眼睛的深處裏盛滿了陽光,笑起來的時候亮的讓人晃眼。


    他心裏移動,偏過頭去,“合著小爺我今天高興,就告訴你,皇伯伯要徹查懷寧的政務,已經派了我的十七叔,不日就出發了。懷寧官員是杜國公府推薦上去的,如果查出來什麽,杜國公府八成也脫不了幹係。”


    薑明月正在喝茶,手一抖,茶水的半杯都撒了出去,“什麽時候?”


    嬈蘭還沒上前,她就覺得眼前一暗,一雙手提著她的肩膀就將從榻上拽了起來。


    房間裏的人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一驚,就要衝上來。


    茶水順著光滑的料子往下淌,地上有一小片水印,薑明月的眼皮子都是在跳的,變了變臉色,艱難擠出一個笑容來,“小王爺,你將我放下來。”


    “說了,要叫哥哥。”顧允之對這點格外執著,大有她要是不叫人,就不鬆手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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