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月覺得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就沒有隨了自己心意的,不免有些煩躁,一個人去了書房練了一會的書法。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李氏房裏的萍兒過來說,三夫人帶著杜家的姑娘去了老太太的壽福堂,夫人請她過去見客。


    薑明月停下了筆,努力彎了彎嘴角,幾次之後臉上才浮現出一個完美的微笑來。


    嬈蘭那天是跟著一起去了霍府的,不免有些擔心,“小姐,杜家來做什麽的,還請了三夫人,若是真心道歉的,怎麽會如此。”


    “謹言慎行,都說了是三夫人帶了杜姑娘過來,隻當是自家人在一起聚聚。”薑明月囑咐人,“見到人隻當那些事情沒發生過,不要把情緒放在了臉上。”


    “是。”嬈蘭點頭。


    薑明月看見了壽福堂,也沒再多話,領著丫鬟進去了。


    首尾上坐的是老太太,老太太已是高齡,精神卻好得很。她穿了一件深色壽桃花紋的褙子,頭上戴著相同式樣的額帶,同身旁坐著的小姑娘說話。


    小姑娘是林氏的侄女柳如姝,按照禮數也要喚老太太一聲祖母的。她自幼失去了雙親,養在柳氏的房裏,因著那麽一層血緣關係,老太太對人也頗為照顧。


    老太太見到她來,連忙伸手將她拉到身邊,“我怎麽瞧著你今日的臉色有些不好。”


    柳如姝也是知趣的,退到了一旁笑著說:“老太太就盼著大小姐多到這兒來呢。”


    “那是自然的。”薑明月拉著老太太的手,語氣裏帶了親昵,“想您了,前麵才說這要來壽福堂,萍兒過來說老太太想我了,這可不想到了一起。”


    “你慣會哄我的。”老太太嘴上說著,心裏卻還是高興的,摟著人親親熱熱地說道“你嬸嬸送來了一筐楊梅,我年紀大了不愛吃這些,待會讓人送到你的院子裏,吃不完的讓桑青做成酸梅湯。”


    柳如姝聽見這話,藏在帕子裏的手攪在了一起。老太太當真是個偏心的,她每日陪在這裏也不見人記得自己的好,薑明月一過來,她便滿心都是自己的孫女了。


    可她不敢有半分的不滿,現在柳姨娘還為著祐哥兒的事情煩神,她能夠仰仗的也之後老太太了。


    “我哪裏吃不了那麽多的,楊梅新鮮的難得,不如每個院子裏都送一些,大家也都嚐嚐。”薑明月看見柳如姝那細微的表情,笑著提議。


    “也是。”老太太高興,當即就吩咐了。


    杜氏心裏輕哼一聲,這個老太太的心偏的可不是一丁半點的,半真半假地嘟囔著,“大小姐一來,老太太的心就全到了人身上,我們和明月都說不上話了。”


    “都是一樣歡喜的,”老太太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小兒媳婦為了什麽事情過來,拉過薑明月的手解釋著,“你嬸子說你同她娘家的侄女有些誤解,今天特意領了人來說清楚。”


    老太太倒不是偏袒誰,隻是年紀大了,越發盼著身邊的子孫都能夠和睦相處。


    李氏心裏是生氣的,一是氣杜國公府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麵的事情,再則是自己的弟媳居然拿老太太來壓著他們。


    他們怕老太太擔心,千方百計瞞著的事情,被人輕飄飄用一句誤會帶過,偏生他們在老太太的麵前還不能多說什麽。


    杜瑤婉見狀站了出來,一改之前囂張的態度,溫柔柔的向江明月行了半禮,“先前在霍府的事情是我唐突了,還請明月原諒我我這次。”


    杜夫人在一旁敲著邊鼓,笑著給了軟刀子,“都是一家人,誤會說開了便是,那還有記仇的,明月不是那般不明理的人。”


    她這話一說,薑明月若是再說些強勢的話,就真成了不明理的人。


    杜氏是料定了,在老太太麵前,大房一家不會翻臉。


    沒想到這卻犯了她的忌諱,她氣極反笑,走下來,拉住杜瑤婉的手,卻注意到人眉尾的地方有一顆極小的黑痣,臉色也比之前見到的要蒼白了些。


    她頓時就明白了,清亮的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笑的越發歡暢了,“本來就是件小事,還驚動了三嬸和老太太。難不成以為我是氣量小的,會刁難你。”


    杜瑤婉看見老太太微妙的眼光,連忙要解釋,卻被薑明月截過了話頭。


    “事情早就不計較了,隻是那個玉鎖和小袋子粉色南海珍珠看完了記得還我。”


    “玉鎖和珍珠?”杜瑤婉蹙起了眉頭,在家裏的時候可沒人和她說這些,可人的這樣子也不像是說笑。


    她疑心朝著自己的姑姑看去,杜氏就更加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內情的嬈蘭還是薑明月身邊的人,就算疑惑也半點神色也不顯。


    薑明月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是啊,你那天說好看,便要借過去玩玩。本來給你都是無事的,隻是那玉鎖是外祖母賞賜下來的。粉色南海珍珠雖然說也有小孩拳頭大,可你家做海運生意的,想來也多得是,不會看上我這些小玩意兒。”


    “那是自然,等我回了府,就差人送給你。”杜瑤婉這麽回應著,以為她真的借出了東西,可心裏有些不安穩,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薑明月又將目光對向了杜氏,溫柔柔地笑著,目光裏卻是一片涼意,“那我也讓老太太做個見證了,三嬸嬸,你也是在場的,若是人回去改了主意,我就找你要了。”


    杜氏正在拿茶杯的手一抖,這事怎麽還牽連上她了。


    她剛要打太極將這件事情糊弄過去,就見薑明月親親熱熱的給人戴了高帽,“我知道三嬸素日裏就是公正的,你既是我的嬸嬸,又是她的姑姑,您能做個見證事再好不過的。”


    杜氏眼皮子跳了跳,答應了下來,而杜瑤婉心裏的那股子不安就越發強烈了。


    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子的話,看人的臉上已經有了倦色,就各自散了。


    出了定遠侯府,杜氏就皺著眉頭,“你姐姐怎麽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情,等會你好好和人說了,讓人把東西還上。”


    當著那麽多的人她可是作了擔保的,真要是沒有,她便外子裏子全沒了。


    “杜瑤婉”沒有在裏麵的精氣神了,臉色有些蒼白,身邊的丫鬟攙扶著才不至於倒了下去,“我會勸勸她的,這次就累著姑姑在中間周旋了,瑤依替姐姐謝過姑母了。”


    原來這是杜瑤婉的雙生妹妹杜瑤依,杜瑤依自幼身體孱弱,少在人前出現,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杜家原來還有一個女兒。


    杜氏看見侄女柳葉細眉,雙眸含水,行動間都透著一股子嬌弱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憐惜,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


    同樣的長相,杜瑤依不知道比杜瑤婉強了多少倍,好好將養著,未必不是不能用的。可惜自己的哥哥嫂子是個眼皮子淺的,日後倒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好孩子,都是自家人,莫說出這樣兩家的話來。你若是有什麽想要的,隻管差人告訴我或者是貴妃娘娘,莫要委屈了自己。”


    “不委屈的。”杜瑤依笑得眼睛有些發紅了,“知道姑姑心疼瑤依,瑤依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姑侄兩說話間就去了城南街角的院子裏,才進了裏間,就看見與杜瑤依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衝了出來,問人,“怎麽樣了,有沒有人發現你不是我。”


    杜瑤依搖搖頭,杜瑤婉心裏的大石頭終於就落了地,去挽著杜夫人的手腕,撒嬌,“母親,我就說的吧,薑明月就是故意在針對我們家。我不管,這次我吃了這麽大的虧,還要去侯府給人道歉,你要讓姑姑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你還有臉說,不是你先惹人家的。”杜氏發火,“我可告訴你,趕緊把玉鎖和粉珠給人還回去。”


    “什麽玉鎖?什麽珍珠?”杜瑤婉一頭霧水。


    “你!”杜氏瞧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就將老太太處發生的事情說了。


    弄清原委之後,杜夫人氣血翻湧,“這個小賤蹄子,年紀這麽小就學會算計人。你倒是讓她來要啊,看我不折了她的手。”


    這都夠了府中兩個月的花銷,讓杜夫人交出去,還不如剜了她的肉。


    杜夫人罵罵咧咧著,杜氏聽著眼皮子都在跳著,她冷冷地發了話,“我也不管這些,我可是在老太太哪裏做了擔保的,這東西你必須給人送過去。”


    杜夫人本就不喜歡自己的小姑子,她嫁過來的早,年輕時不知道受了人多少的氣。


    現在見人將事情推得一幹二淨,更加怒不可竭,眼角的餘光瞟見了邊上站著的杜瑤依,一把將人扯了過來,給了一巴掌,“我怎麽生出了你這種不懂事的,怎麽就這般愚鈍答應了人,你非要將我氣死是不是。”


    杜瑤婉也在一遍煽風點火,“娘親,說不定她就是故意的,為了報複你呢。”


    杜夫人聽聞,又給了人一巴掌。


    這一巴掌帶著十足的火氣,杜瑤依本就身子弱,被這一巴掌帶到地上去,嘴角都滲出血來了。


    “夠了,你怪這孩子幹什麽!”杜氏冷著臉將人抱進懷裏,“行了行了,這事情我也有一半的責任,這錢我出一半的。”


    “那怎麽好意思呢。”杜夫人訕笑著,也沒有拒絕。


    見目的達到之後,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直接帶著杜瑤婉離開。


    杜氏扶起地上的侄女,發現人的身子都在發顫,心裏一軟,將人抱進懷裏。


    杜瑤依宛如抓住了最後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杜氏的袖子,聲音有些弱,“姑姑,我是不是做錯了?”


    “好孩子,沒有的事情。”杜氏不停地用梳理人的頭發,親吻人的額頭。


    杜瑤依眼裏的光瞬間暗淡了下去,喃喃自語,“那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是我呢... ...我要是姐姐該有多好。”


    眼淚從眼眶中洶湧而出,她隻是輕聲地重複,像是怕嚇到內心裏的靈魂,“我也是杜家的女兒啊,我也是的啊... ...嗬,杜家的女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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