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規明言,後宮嬪妃的娘家女眷, 每月隻有一次入宮探視的機會, 當然,特殊情況要除外, 比如, 某個妃子頗得聖寵, 抑或宮外女眷主動遞牌子求見等,都是有可能額外多見麵的,阮明玉雖是中宮皇後,卻也不好搞得太特殊, 是以,她早和孔氏提過,除了例行的探視機會,她每月隻多見娘家人一次。


    “娘, 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打發阮明麗和汪弘淑出去玩後, 阮明玉斂了笑意,壓低聲音輕輕問道。


    今天接阮明麗入宮來玩,是阮明玉自己的意思, 所以, 派去阮家的人是蕭嬤嬤、珍珠、以及翡翠, 她們三個曾在阮家待過數月, 和阮明麗也算十分熟悉, 孔氏不會放心不下, 所以, 孔氏特意借故跟來,肯定有別的緣故。


    孔氏麵露猶豫,輕聲道:“的確是有一件事兒,想說給娘娘知道……”


    阮明玉神色一肅,忙問:“什麽事兒?”能叫阮家為難的事情,必定不是等閑小事。


    孔氏頓了一頓,方神色微惱道:“就是明開的親事。”見阮明玉睜大眼睛,認真聆聽,孔氏摁下心頭怒意,才娓娓道來,“前天,你姑母回來家裏,說嘉盈大長公主瞧中咱家明開了,叫咱家速去公主府提親!”


    “什麽?!”阮明玉聽得一頭毛線,“娘,你說清楚些呀……”


    孔氏足足花了兩盞茶功夫,才將前前後後的事情詳細說完。


    原來,嘉盈大長公主突然相中了阮明開當女婿,想是礙於身份麵子,公主府沒直接遣人上門說親,卻叫承國公府大房的二兒媳戚氏出麵傳話,這位承國公府的兒媳婦,正是南昌侯府戚家的姑娘,也就是阮姑母嫡親的二姑姐,她不想來東陽侯府說這事,便推給了在戚家當兒媳婦的阮姑母。


    本來,沒明確定下親事的姑娘公子,親戚間互提一些親朋好友家的孩子,也是常有的事,但最過分氣人的是,嘉盈大長公主府的態度。


    人家根本不是來和你打商量的。


    嘉盈大長公主的意思很明確,我瞧中你家兒子了,所以,快點來我家登門求親,竟是不管阮家是否願意結這門親,就自作主張定了下來,如此這般不把阮家放在眼裏,孔氏焉能不氣。


    “你姑母原不想摻和這件事,奈何,她家那位二姑姐還要在錢家過日子,若是不把話傳到咱家,以後少不了叫大長公主欺辱……”孔氏和小姑子的關係還不錯,偶爾的閑聊中,也知道她那位二姑姐在錢家過得不甚順遂,要是再因這事被嘉盈大長公主恨上,往後的日子隻怕更艱難,“你姑母說起這事的時候,也是氣得牙根癢癢。”


    聽了此事的來龍去脈,阮明玉嗬嗬冷笑兩聲,怒道:“做什麽美夢呢!不理她!”


    孔氏為難歎氣道:“若是一般門戶,誰睬她家,但她到底是大長公主,是陛下嫡親的姑姑,要是咱家拒的太幹脆,隻怕……”說白了,阮家不是不敢拒絕嘉盈大長公主,重要的是拒絕之後的事情發展,倘若嘉盈大長公主跑來宮裏告一狀,誰知道陛下會不會為她撐腰張目。


    “兩家結親,講究你情我願,她想結親就結親,憑什麽?”阮明玉沉著臉道,“娘放心,陛下那裏,我去打招呼……”依照汪弘川對嘉盈大長公主的不喜態度,她就算來宮裏告狀,估計也是白告,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阮明玉目光輕閃道,“娘,明開的親事說定了沒?”


    孔氏微緩神色,回道:“近些天才定好,是錦香伯府康家的景蘭,你也認識的,原本打算告訴你後,就正式去提親,不想大長公主府突然橫插了一杠。”


    擱在以前,給阮明開娶一房高門貴女,倒也沒什麽打緊,孰知,阮明玉一朝被封為皇後,阮家立即水漲船高,成了鮮花著錦的第一外戚,東陽侯爺深謀遠慮,若是再叫阮明開聯姻強悍的權勢之家,難保不被皇帝忌憚在心,所以,東陽侯爺降低了一項擇選孫媳的標準——家世方麵。


    錦香伯府原也赫赫揚揚,風光鼎盛,不過老伯爺過世後,其子孫並沒有特別出挑能幹的,雖然丁憂過後重返官場,但到底是比不上從前了。


    因兩家是世交,所以對康家的情況還算了解,康家子孫雖不能幹,卻也老實穩重,不是那種胡作妄為、高傲自大的性子,再加之康景蘭不論品貌心性,還是為人處世,都稱得上持家良婦,最重要的是,阮明開也鬆口願意,如此一來,兩家略一合計,便算定了下來。


    嘉盈大長公主斜插一杠子後,東陽侯爺當機立斷,嘉盈大長公主那邊隻叫帶去‘感謝賞識,但阮明開已定下親事’的回話,同時,他想著,最好能從陛下那裏求一道賜婚聖旨。


    隻要陛下同意下旨賜婚,嘉盈大長公主就算心裏再不平,想告狀都沒門兒,婚都賜了,她再去嚷嚷告狀,不是質疑陛下的旨意麽。


    當然了,這個艱巨的任務,需要由孔氏轉達給阮明玉來執行。


    孔氏是阮明開和阮明玉的親娘,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心肝寶貝,她既不願兒子娶什麽公主之女,也不想女兒夾在裏頭左右為難,所以,她最初才會猶豫不決,卻不想女兒貼心的要命,不等她主動說出這番話,女兒已先撫掌笑道:“說定了就好,我到陛下那兒,直接請一道賜婚的旨意下來。”看嘉盈大長公主還能鬧什麽幺。


    “陛下……會答應麽?”孔氏聽了又驚又喜,卻還是有些擔心,“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和陛下交個底的,省得日後落埋怨,而且,大長公主是陛下的親姑姑,這……”


    女兒入宮才堪堪快一個月,縱算深得陛下寵愛,但陛下肯不肯為阮家,去拂嘉盈大長公主的麵子,這誰能預料的到。


    “娘放心,我會想法子說服陛下的。”阮明玉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但她一定會盡力而為。


    說實話,有嘉盈大長公主和靖王妃這母女倆‘珠玉’在前,她對那位錢二姑娘的教養,不免也會抱有幾分懷疑的態度,這樣的姑娘給她當弟媳婦,不好意思,她覺著有點消受不起。


    孔氏不便在皇宮久留,說完正經事,就告辭離宮了,阮明玉想了一想,吩咐人照顧好阮明麗和汪弘淑之後,就一路溜達著去了乾央宮。


    周海德在禦書房裏貼身侍候汪弘川,所以,迎上前來的是小路子。


    “陛下這會兒忙麽?是在批折子,還是見大臣?”阮明玉瞧了瞧禦書房的方向,問小跑過來的小路子。


    小路子笑著回答:“陛下這會子沒見大臣,應當是在看折子,請娘娘稍候片刻,奴才這就給您去通報。”禦書房乃是軍政重地,不得陛下親口允許,誰也不許擅自踏入,嗯,皇後娘娘也不例外。


    須臾,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書房飄然而出。


    汪弘川下了台階,大步朝站在院落中間的阮明玉奔去,他拉過阮明玉的手,未語先笑:“以前都是朕叫你來,今兒怎麽自己跑過來了,唔,對了,你昨兒不是說,要接你小妹子進宮來玩麽,還叫朕不要找你用午膳,免得你小妹子不自在……”見汪弘川口若懸河,嘰裏呱啦說個不停,跟在他身後的周海德公公默默無語了,這還是他寡言少語、總愛板臉的陛下主子麽。


    阮明玉被汪弘川的嘮嘮叨叨說笑了:“小麗兒和三公主玩得正開心,臣妾閑著也是閑著,所以過來瞧瞧陛下,陛下四更天就起身,一直忙碌到現在,也該有些累了,不如歇會兒吧。”


    “也好。”說罷,汪弘川就拉著阮明玉回了後頭的體元殿。


    回了寢殿,汪弘川屏退宮人,動作熟練地對阮明玉動手動腳,呃,事實上,他現在也隻能做到動手動腳,近來,汪弘川對撓腳底板非常感興趣,但凡和阮明玉膩歪在一起,他都要撓幾下過過癮,阮明玉素來怕癢,被汪弘川一撓,常常笑得形象全無,幾乎笑到哭出來。


    “求你……別撓了……”阮明玉抱著一隻軟枕,笑得肚子差點抽了筋,實在受不了了,她扔開枕頭,就往床裏爬,見阮明玉落荒而逃,汪弘川玩鬧的興致卻不減,他隨手抖開一條被子,遮擋到阮明玉身上,然後探身壓了過去,曖昧低笑道,“誰許你跑的,不聽話。”


    阮明玉被壓得直翻白眼,伸手推他:“沉……”


    汪弘川稍稍挪開身子,卻並不起來,他展眉輕笑道:“現在不沉了吧……”略一俯頭,便又啃住了阮明玉的嘴唇,以前孑然一身時,汪弘川覺著日子很清靜,成婚以後,他忽然發現有個妻子的滋味也不壞,有人同他談心了,有人同他吵嘴了,有人同他吃飯了,也有人陪他渡過漫漫長夜了。


    大概是過了太久的清靜日子,如今生活陡然有了熱鬧的顏色,汪弘川不免有些放縱自己,夜深人靜時,他也認真反思過,這樣縱著阮明玉、寵著阮明玉到底好不好,他想了好幾回,最後認為,阮明玉是他的正妻,在日常小事上寵愛縱容些,也沒什麽不對。


    因沒有刻意拘束壓抑自己,所以現在的汪弘川,才會表現的像個戀愛中的小青年,玩鬧過後,汪弘川攬著阮明玉,心底柔軟道:“既來了,就別走了,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阮明玉掩著嘴唇,臉頰通紅道:“臣妾這個樣子,怎麽再回去見人嘛,臣妾隻是過來轉轉,誰知陛下如此不正經,大白天的就這麽胡鬧……”


    汪弘川嗬嗬一笑,油嘴道:“新婚燕爾麽,再說了,多和皇後親近親近,才能早點寵幸皇後,叫你給朕生個胖兒子嘛。”


    阮明玉:“……”汪氏情話,如此實在,阮明玉心裏也是無語的很,頓了一頓,她開始說明真正來意,“其實,臣妾除了來看陛下,還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時光安然,歲月靜好,汪弘川輕輕‘唔’了一聲,懶懶道:“說吧。”


    “不知道怎麽回事,嘉盈大長公主瞧中臣妾的同胞兄弟了,專門叫人到阮家傳了話,讓我爹娘盡快帶著明開上門去提親,好給她小女兒當女婿。”想起這件事,阮明玉就抑製不住的冒火,真是搞笑了,是你家想和我家聯姻,卻頤指氣使叫我家主動去提親,你咋不上天呢你,“可我爹娘已經擇定了錦香伯府的姑娘,都準備上門去提親了,大長公主卻來這麽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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