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若水去參加過南寧王妃的壽宴後,賈母對姐妹二人的態度便不同以往的放任自流了,時不時的就要把人叫到跟前來以示親近。


    黛玉還念及祖孫情誼,倒是挑不出錯來,隻是這一來二回的,難免會碰上寶玉。


    寶玉見黛玉常來配賈母說話逗趣,家中的其他姐姐妹妹也來得勤了,越發開心,竟是三天兩頭地往賈母這邊跑,回回都要想盡辦法往黛玉麵前湊,讓人不堪其擾。


    若水平日裏懶散慣了,黛玉拉著她去了幾回也不想總拘著她,免得跟母親賈敏所言,失了她的天性,是以,當若水得知每回寶玉也會跟著過去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長姐竟也不告訴我,是不是今日我若是沒去,就要一直被蒙騙在鼓裏了?”


    黛玉忙安撫她, “知道你關心我,隻是那麽多人都在,好歹留點情麵,再說了,我也不是什麽瓷做的,哪裏就還需要你小孩子家的護著。”


    若水卻是不滿了, “那也不能讓他占了便宜去,什麽情麵不情麵的,若他手腳不幹淨,我才不管那勞什子事,哼。”


    到底沒一氣上來說要回揚州去,黛玉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她在這裏受委屈,畢竟她們還承載著母親的期望,想來妹妹也是明白的才這般忍著。


    “我許你教訓他,不過咱們可是說好了,再不許讓他生那樣的病了,都招出中邪來了!”


    也是若水生辰過後,寶玉再次出現上吐下瀉的情況,太醫請了一遍又一遍,後來隻當他中邪了,連做了幾天法事也不管用,直到入了夏這才漸漸好了起來。


    自此以後,伺候寶玉的襲人一等,就越發小心翼翼地伺候了,生怕又出了什麽狀況,寶玉也因此被迫頗多忌口,為此還又鬧過一陣,好歹是被壓下來了。


    黛玉也是怕鬧出什麽人命來,沒看見即便是養了一整個夏天的寶玉,如今看到整個人也是一臉粉都遮不住的蠟黃麽。


    “知道了,隻是他總這樣閑不住四處招事,叫人看著就煩,依我看,遲早出點什麽事好叫他下不來地兒才好呢,看他還怎麽整日賴著長姐。”


    若水也不是故意讓他上吐下瀉,不,應該說她是有緣由如此,誰叫寶玉平日裏總是嫌棄這個那個醃臢,她便讓他上吐下瀉,也看看自己如何的不幹淨。


    不過,既然是黛玉發話了,她也隻能換一種方式了。


    襲人最近頗為煩悶,她們寶二爺從年初開始就不知道犯了太歲還是怎麽地,先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躺了十來天,好不容易好了,結果留了後遺症,前段日子又是躺了近一個月才好起來,好不容易消停了個夏天,在老太太的告誡下肯乖乖忌口了,偏偏又要跟人出去騎什麽馬,結果從馬上掉了下來摔斷了腿。


    也合該是倒黴,聽說那一片地兒都是綿軟的新土,隻是剛巧她們爺摔下來的時候碰上了一塊石料。


    襲人剛給寶玉擦好臉,手裏還握著濕帕子,坐在床邊歎了口氣。


    這回因為腿摔斷了,老太太大發雷霆,又怕罰了她們這些人去恐少了人貼身伺候,這才沒有計較,隻怕等寶玉一好,她們這些人該有的懲罰一個都少不了。


    想到這裏,襲人又是歎了口氣。


    “姐姐因何歎氣?我無事,太醫也說了並無大礙。”


    襲人見他不知何時醒了,忙讓人將藥送過來,盯著他喝了,這才開口。


    “二爺下次可莫要再讓我們擔心了,這一回老太太可是心疼得緊。”


    寶玉了然, “怕是也氣得很罷,我都聽到了,姐姐放心,等我好了就去為姐姐們求情,是我自己從馬上摔下來的,與姐姐們何幹!”


    要說寶玉雖不明事理,對這些丫鬟確是實實在在的好,也正因為如此,襲人心裏就越發複雜,一方麵怪寶玉不知道體諒體諒她們這些尋做下人的不易,另一方麵又覺得寶玉對她們如何的好,不忍心責怪他。


    “二爺剛喝了藥,快些睡下休息吧,休息好了才好得快。”


    寶玉摔斷腳被抬進府的時候,若水正在看幾個小丫鬟染指甲,隻是她再怎麽感興趣,黛玉也依舊說她年紀小,是不讓她碰的。


    這時候,惜春過來了,說是寶玉騎馬摔斷了腿,問要不要一起去那邊看看。


    黛玉細想了下, “聽說那邊都亂成一團了,太太夫人,還有丫鬟婆子把那院子都快塞滿了,此時我們過去反而添亂,不妥得很,不若趁明日人少了些再過去也不遲。”


    惜春也認為如此,這才繞開探春與迎春幾個過來問問黛玉,她跟若水走得近,心裏卻很是欽佩羨慕黛玉這位表姐的手段作風,加上近來寧府那邊似乎是又想起了這麽一位小姐似的,派人送了不少東西來不說,賈珍更是來看過幾回,隱約有接她回寧府的意思,她也想多學點東西,剛好黛玉看得分明,也樂於教教她。


    若水在一旁聽了,心想,看來這隨口一說的“走不了”也是隨機的,可能是摔斷腿,也有可能是扭傷?不像上回她說讓他在床上好好躺躺,心裏又默念著若是能上吐下瀉就再好不過了,限定得小了些。


    可憐寶玉自作自受,反而成了若水的實驗對象,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先招惹人家姐姐的。


    第二日,黛玉與一眾姐妹便去了寶玉哪裏,自然,若水是不在列的,若是旁人這般行為怕是失了禮數,但眾人皆知她在家驕縱慣了,又是見過她懟寶玉的場麵,平日裏看著還好,發起脾氣來那是誰的麵子都不給的,比起她們家的混世魔王寶玉還要來的厲害,連老太太都不會輕易尋她的的不是,襲人等人看著除了她們府上的幾個姑娘就來了黛玉一個,雖是心裏不高興,卻也沒什麽立場說什麽,依舊是恭恭敬敬地將人請進去了。


    黛玉在這裏待了不消片刻,實在無法直視這屋子裏比姑娘家閨房還要濃鬱的脂粉味,從前聽說她們這位表兄不但喜歡胭脂,自個兒還屈尊降貴地為丫鬟們親手製作胭脂,還以為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畢竟是男兒身,哪裏就有不好讀書抑或舞刀弄棍反而喜歡這些玩意兒的,此時一看那邊桌上確確實實擺著些鮮、製作胭脂的器皿,還有做了一半的胭脂,黛玉瞬間就覺得坐不住了,這不知的。


    這委實也怪不了黛玉,其他人興許是見怪不怪了,隻是她常年在林如海與林家小弟的熏陶下,一時見到這樣的心裏難免不自在,偏偏寶玉眼尖,見她抬眼去看那邊桌子,立刻大獻殷勤。


    “都是我平日裏無事時做得,用的都是頂好的東西,林妹妹要是喜歡,回頭我讓她們給你送去!”


    寶玉這話一出,黛玉越發覺得不自在,其他人倒是習以為常打趣著,隻有這些日子以來正在改變的惜春皺了眉頭。


    惜春怕寶玉又在黛玉麵前說出什麽諢話來,不多時便在寶玉無聲的挽留中帶著一行人迅速從寶玉住處離開了,幾人出了那院子,惜春見黛玉神色依舊不甚好看,又是給她逗趣說笑,好歹是緩和了氣氛。幾人見天高氣爽,便又約著都去了黛玉處,也沒外人,就姐妹幾個處在一塊兒說話。


    黛玉讓人揀了新做的點心,茶水,便一邊陪她們說話,一邊做起了女紅。


    李紈也是不是頭一回來黛玉這邊坐客,但每每看見這一身詩書才氣的女子手持針線熟練的模樣都忍不住發笑,“我們林姑娘也算是奇女子了,這詩詞歌賦懂得,琴棋書畫通得,連這女紅都能上手熟練拿得。 ”


    若是旁人說這話,怕是存了嘲笑的意思,但黛玉心知這位年輕就成了寡婦的表嫂是個沒什麽壞心眼的,當下就笑了。


    “教嫂子看笑話,不過,這奇女子也就罷了,不過生活所迫,誰叫家裏有個小不省心的呢,事事都要操心。”


    眾人也知道她說的是誰,對於林家的小妹妹,這麽久了眾人也是知道有多不好打發了,別看人小,過得那可叫一個精致,主意多不說,還特別會來事,不過這孩子也委實招人疼,黛玉這個當姐姐的多疼幾分也是在理的。


    這一說到不省心,眾人自然又想起了寶玉來,那可不也是她們賈府的混世魔王。


    正當探春說到“寶兄弟實在令人操心不已”的時候,外頭來了人尋。


    “幾位姑娘都在呢,前頭太太還問,說是史大姑娘來了,剛看過了寶二爺,想找幾位姑娘說話呢。”


    探春立刻站起來了,“我道是什麽事,可巧了,你讓人帶著史大姑娘過來林姐姐這邊罷,林姐姐倒是可以認識一下史家妹妹。”


    後麵那句是對黛玉說的,黛玉聽了便問,“可是外祖母家的那位內侄孫女?在家時倒是聽起母親提過這位史姑娘。”


    “正是她,她因年幼父母雙王,眼下跟叔叔嬸母一起住,老祖宗念其可憐,時常會讓人接了她過來住的,她人直率嬌憨,林姐姐見了便知。”


    如此,黛玉便靜待人過來了。


    不多時,史湘雲也便過來了。


    各自見禮後,史湘雲見黛玉竟在做女紅,瞧著一件藕荷色的小衣已經快要完工了,瞬間瞪大了眼睛。


    “林姐姐也要做針線活兒?”史湘雲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家時常做針線活總是做到半夜三更的事。


    史湘雲剛說完,迎春就笑了,“剛剛嫂子還在說這事兒呢,不過,你要是見到林二妹妹就知道為什麽林姐姐要放著兩個繡娘不用自己動手了。”


    史湘雲見自己誤會了,不由得憨憨一笑,索性問起了那位她不曾見過的林二妹妹。


    黛玉見狀,又想著若水也睡了有一會兒了,便喊了人來,“魚歌,去看看姑娘是不是醒了,若是沒醒也叫她起來,免得睡多了頭疼。”


    “這個丫頭叫魚哥?我倒是想起來老太太身邊有個丫鬟叫做鸚哥的。”


    黛玉瞧了她一眼,覺得這位史大姑娘似乎對她隱隱有些敵意,雖不知為何,不過她也並不在意。


    “此歌非彼哥,原是家妹喜歡的一首詩裏來的,‘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取的正是‘綺羅’與‘漁歌’二詞,又因魚歌丫頭本姓就是魚,就改成魚歌了。”


    探春笑了,“原來這名字還是有淵源的,若不是史大妹妹問了句,怕是我們都還不知的,林姐姐可是藏得深,不過史大妹妹以後不能叫鸚哥了,如今她也在林姐姐這邊伺候,改名叫做紫鵑的。”


    “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你沒問,還能賴我沒講過不成。”


    惜春也替黛玉說話,“確實是不怪林姐姐的,誰叫你們都‘淡泊’呢,這詩呀,咱們大家都知道,前麵不是還有四句‘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我聽說這裏麵‘枕河’二字是給了咱們福兒的雙胞胎弟弟身邊的小廝。”


    “誰不知道你常常往林姐姐這邊跑,知道的自然是比我們多的,真不知道二妹妹看上你什麽了。”迎春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史湘雲見她們說笑一片融洽,不免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正當這時,紫鵑又帶著幾個小丫頭送了些點心過來,當初來金陵前,賈敏特意找了幾個廚藝精湛的丫頭婆子,就怕姐妹兩倆吃得不習慣,這些點心都是揚州特產,黛玉之前也給賈母王夫人送過,眾人都是讚不絕口。


    見她過來,黛玉又問了句,“怎麽還不見姑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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