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沒去洗手間, 她避開人群從大堂摸去了外麵, 站在一層的甲板上,外麵沒開燈,幾乎是漆黑一片, 隻有少許的燈光從大堂裏落了出來,她一個人站在船頭, 心情沉重的想哭。


    風從臉上吹過,她剛張嘴, 被灌了滿嘴鹹鹹的海風,又覺得哭不出來, 她仰著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把眼淚逼了回去。


    顧微大半個身子靠在欄杆上,剛才翻滾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就在她低頭看著下麵漆黑的海麵,忽然聽見一道男聲:“小姐,你這樣很危險。”


    顧微嚇了一跳,她以為這裏沒人, 才敢釋放自己真實的情緒, 如今被人看見, 頓時覺得把自己的秘密曬在了別人麵前, 讓她覺得羞恥。


    她順著聲音回頭看過去, 從夜色裏慢慢走出一個男人,隨著距離越來越近, 他的臉部輪廓慢慢的清晰, 顧微就差糾結的咬著手指頭。


    畢航嚴肅著一張臉:“小姐, 你大半個身子探出去,這樣做很危險,如果船忽然開了,你容易掉下去。”


    顧微認出對方是誰,被說得耳朵根子有些紅,幾分不自在:“謝謝,我知道了。”


    畢航拎著三腳架走近,擱在了腳邊上,他仰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把相機架了上去,人走到一邊,他站在那頭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很快被風吹散。


    “我剛才以為你要自殺,連救生的方法都想過。”


    顧微揉了揉眼睛,不想讓別人看出她剛才要哭:“抱歉,我隻是想出來透個氣。”


    他看了她一會,剩下的畢航沒說,咽了回去。


    “今晚的夜色很美,很適合拍點東西。”


    他說起其他話題,顧微跟著附和:“嗯,你從下午一直拍到現在?”


    “嗯,許久沒這樣長時間拍,身體受不了。”


    畢航說著彎腰盤腿坐在甲板上,猛吸了幾口煙,還剩下大半截直接掐斷扔了,吐出煙圈後懶散的靠在欄杆上,遊輪隨海水漂浮著,船身在微微的晃動,顧微蹲在他鏡頭前看了看。


    “你很久沒出作品,我以為你退圈了。”


    “估計離退圈也不遠。”


    夜色裏,畢航卷著袖子,手搭在船舷上撥弄著,笑著開口:“年紀大了,拍不動了。”


    顧微也笑了:“你在開玩笑吧,你還很年輕。”


    畢航笑笑沒說話,顧微也摸不準他的意思,他側身看著遠處漆黑的海麵,平靜又深沉,隻有遠處的燈塔亮著,像是一盞明燈。


    顧微鼓足了勇氣開口:“我年底也會開一次攝影展。”


    畢航嗯了聲看過來:“都準備好了?”


    “還缺幾張照片。”


    “打算去哪拍?”


    顧微琢磨了許久,想拍點動物,她說了個地方,畢航很有興趣。


    “那裏我去過一次,但是因為身體狀況沒拍成。”


    顧微也擔心,畢竟那邊的環境不太好,她現在肚子裏也有孩子,希望一切順利。


    她在甲板上又和畢航聊了許久,直到糖豆冒了出來,莫名的催促著她離開。


    顧微本來想要回房間叫餐,硬是被糖豆拉著走:“微微,在前麵。”


    “……”


    她一路被糖豆從房間拉到了三層的甲板上,出了長廊看見頭頂密布著閃爍的燈光,在夜色裏閃閃發亮。


    甲板中間放了一張白色餐桌,桌上擺放一束鮮豔的玫瑰,她好奇的沿著桌子走了圈,上麵西餐、紅酒,就差個燭光。


    顧微回頭並沒有看見易湛的身影,倒是糖豆和大白在角落裏卿卿我我,頭上的燈忽閃忽閃,她伸手撥弄幾下玫瑰花,揪了一瓣下來,發現裏麵夾了封信,遲疑著打開,裏麵是易湛的筆跡。


    嗬,男人,這操作也不知是從哪學來,或許是陳思寧的傑作也說不準,畢竟以易湛的木魚腦袋,是想不出什麽浪漫的招式來。


    她一字不漏的看完,重新折了回去塞進花裏,不可否認,她的心情愉悅了些。


    他精心準備了這麽一桌,顧微覺得不吃都對不起自己,她一下午什麽也沒吃,風卷殘雲的吃完回了房間,臨走時心情愉悅的從花束裏抽了支玫瑰。


    晚上遊輪上有轟趴,顧微早早的躺在床上睡覺沒去參加,畢竟一個大肚子的孕婦轟趴很可能體力吃不消。


    晚上睡得早,早上起的也早,當天邊的第一縷光從海平麵上緩緩升起,顧微就醒了,她撥開窗簾看了會,整個海麵都被染紅,像是一幅瑰麗的油畫,她看了會換了衣服出門,想到昨晚易湛的小紙條,就跟學生時代追女孩子,寫個小紙條相約小樹林一般。


    清晨的遊輪安安靜靜,一路走來都沒碰到人,她直接去了樓下的餐廳,剛吃完三明治,就看見易湛精神抖擻的推門進來,後麵跟著打著哈氣的陳思寧,顧微挑了挑眉頭,擦幹淨手指頭,到底是糖豆通風報信?還是大白呢?昨晚這兩貨都睡在她屋裏。


    陳思寧困的眼睛都要睜不開,進門時易湛推開的玻璃門又反彈回去,陳思寧正好一頭撞上去,易湛聽見聲音回頭笑了。


    “現在清醒了?”


    陳思寧暗自咬了咬後槽牙,摸著被撞的腦袋:“易湛,你他媽忒不厚道了。”


    易湛走回去手搭著陳思寧的肩膀:“別嚷嚷,微微看著呢。”


    “……”


    顧微看著那兩人一起友好的走來,越發肯定昨晚的字條,應該是陳思寧的主意。


    “早啊,我吃完了。”


    穿著格子襯衫的陳思寧笑笑:“我們也吃過了,今天天氣不錯,風平浪靜,非常適合海釣,微微一起玩吧,很久沒和你海釣,太懷念從前的那次海釣。”


    顧微心口積攢了一口氣,記憶似被長鏡頭拉了好遠,她也懷念啊,以前和易湛實驗室的小夥伴們一起出海,那時她和易湛處於戀愛甜蜜期,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


    易湛在大學就開始到處拉投資,那次出海也是為了慶祝他們拉到的一筆投資,陳思寧負責組織安排,她和易湛負責秀恩愛。


    實驗室都是理工男,雖然在研究機器人上牛逼,但在追女孩子方麵一個個都不開竅,所以整個實驗室脫單的隻有老大易湛,其他人嘴上說著渴望愛情,真到了妹紙跟前,緊張的連句話都說不利落,就別提追女孩子了。


    秋天出海,氣溫稍許的低,顧微脖子上係了條圍巾,被海風吹得亂竄,頭頂的陽光適宜,曬的人暖暖和和,極為舒適,她懶懶的縮在易湛懷裏打哈氣,伸出個腦袋和陳思寧他們說話。


    一眼看過去,幾個拿著魚竿的理工男清一色的穿著格子襯衫,不同的顏色,最搞笑的是陳思寧穿的紅白格子襯衫,竟然和桌布撞衫了。


    顧微笑嘻嘻的指出,陳思寧看看自己,又看看桌布,大聲感慨:“還是我穿的好看。”


    大家都在笑,顧微窩在易湛懷裏換了個姿勢,趁著沒人看這邊,偷親了下他的脖子,易湛拿著魚竿的手一抖,也回頭看了眼。


    “再鬧騰把你丟下去。”


    顧微作勢害怕的抱緊他脖子,身子緊貼著他,壓低了聲音撒嬌:“你丟啊,丟了以後就再沒人偷親你。”說完又在易湛耳朵上親了一口,船身在晃動,人也跟著晃,她沒控製好力道,牙齒磕在了易湛的耳朵上,留下一塊紅紅的印記。


    易湛齜牙咧嘴的摸著耳朵:“是打算把男朋友的耳朵啃下來?”


    她笑著說是:“不僅把耳朵啃下來,鼻子也要啃下來。”易湛的五官裏,她最喜歡的是鼻子,又挺又直,鼻頭秀氣,像是整形模板。


    “你這樣鬧騰,我們今天一條魚也釣不到。”


    顧微扶著他手裏的魚竿:“誰說釣不到,我就是啊,一條好大的美人魚。”


    易湛笑意湧進眼裏,眉眼彎彎如新月,作勢就要把她扔下去,顧微嚇得立馬抱住他脖子,連帶著腳也勾著他身子,他們這邊動作大,弄得船身晃的更厲害,陳思寧一臉嫉妒的看過來:“哎,嫉妒讓人發狂。”


    其他人跟著附和:“哎,嫉妒讓人扭曲。”


    陳思寧揮著魚竿大喊:“把那對秀恩愛的扔進海裏。”


    其他人:“寧哥去扔啊。”


    陳思寧氣的打他們:“就知道讓我背鍋,單身狗要團結,知道嗎?”


    易湛笑著看他們鬧騰,顧微看見他的魚竿有魚上鉤,大喊著:“快點,魚來了。”


    她也忙著去收線,魚大,易湛收線很吃力,顧微拿著網兜趴在船邊上:“快點,魚出海麵了。”


    “兜住它。”


    顧微探身下去,吃力的兜住。


    “陳思寧,過來幫忙。”


    顧微力氣小,把網兜換給了陳思寧:“臥槽,老大這魚夠大啊,兜住了跑不掉。”


    這是他們出海釣的第一條魚,顧微不知是什麽品種,隻知道好大一條,易湛重新揮杆,她又蹭到他跟前搗亂,易湛摟著她肩膀,把魚竿遞給了她:“拿著。”


    “就不怕魚太大,把你女朋友帶進了海裏。”


    易湛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那正好我在把你這條美人魚釣上來。”


    顧微氣的去捏他大腿,易湛反手把她的手按在魚竿上,半哄半嚴肅的說:“好好釣魚,是誰說要釣條最大的魚,做聘禮娶我呢?”


    顧微哼哼了兩聲:“你等著,我肯定帶著鹹魚去娶你。”


    “嗯,等著呢。”


    她跑遠的思緒慢慢地收了回來,目光落在又穿了格子襯衫的陳思寧身上,時光分明已經兜轉了幾年,又好像還在原地,他們還是原來的樣子,不曾有過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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