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卿千璣答應了和明月回北燕後,明月這人就整天和隻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有事沒事就跟在她身邊晃悠,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當然,擔心的不是卿千璣本人,而是她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


    畢竟,自古以來,皇位都是傳男不傳女的,北燕皇女的兒子可比北燕皇女寶貝多了。


    這不,明月托著腮直勾勾地望著卿千璣平坦的小腹,不停地嘟囔著:“小祖宗,你什麽時候出來啊,我帶你登基做皇帝一統天下啊,屆時我就是一代首輔大臣,名垂青史萬人稱頌嘞。”


    卿千璣挪了挪身子,換了個方向繡著手裏的花樣,頗為嫌棄地開口道:“好孩子別聽這神經病胡扯,娘親隻希望你平安健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說著,手指尖冷不丁地被針頭紮了一下,卿千璣吸了口冷氣,把指尖含在嘴裏止血。


    這回輪到明月嫌棄地看她了,接過了她手裏的繡樣就開始接著下針,“你到底會不會女紅?這虎頭帽繡得跟個豬頭似的——”


    “我繡的再醜,那也是我一針一線縫起來的,我兒子肯定會感念他娘親的辛苦。”卿千璣又從他手裏將繡了一半的帽子奪了過去,雪腮鼓鼓的有點不服氣,“你繡的再好,你也不是他爹,去去去,別在這兒瞎忙活。”


    “卿小姐,我有一個疑問。”


    “說。”


    明月撐著額角,麵如冠玉,姿態風流,他嘴角的笑容帶著些惡劣的意味:“女子出嫁要自己繡嫁衣,你的嫁衣不會也是你自己繡吧?”


    一想到卿千璣用這繡虎頭鞋的繡功去繡嫁衣,那真是丟人丟到整個長安街上了。


    “哎!你不說我真給忘了,嫁衣還沒準備呢!”卿千璣放下手裏的虎頭帽,嘖聲道,“不過這月底就是婚期了,擱哪家姑娘也繡不完啊!”


    “別家姑娘及笄時就開始準備嫁衣與嫁妝了,你這兩年在幹什麽呢?”


    “……”卿千璣無奈地攤手,習慣性地摸了摸肚子,“我之前也沒想過自己會嫁人啊,這下也好了,省了這最繁瑣的過程,直接有了孩子,總覺得占了個大便宜。”


    見她不懷好意地湊過來討好,明月縮了縮脖子,“別,我可不幫別人做嫁衣——”


    “這不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嘛,你就隨便給我折騰出來一件,也不用太精致,配得上我大梁第一美人的稱號就行。”


    “你瞅瞅這地上有什麽東西掉了?”


    卿千璣低頭看了一眼,而後笑嘻嘻地說道:“我知道啊,是我那張舉世無雙傾國傾城的臉掉了。”


    “我決定了,你這孩子以後給我帶,不能跟著你。”明月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逃也似地離去,聲音縹緲的傳得老遠,“我北燕未來的國君不能如此盲目不自知,首先要學會謙遜好學。”


    卿千璣坐在椅子上捂著肚子笑,這兩日沒人來煩她,她就安安心心地把自己養胖,反正估摸著再過些時日,她這侯府就又要熱鬧起來了。


    半個月的時間,該如何除掉獨孤氏呢?她有點犯難。老皇帝用當年渭水一戰的事情要殺她大哥,那她也想用這把刀了結了獨孤長生。


    是,她骨子裏就是帶著一股不可磨滅的傲氣,人傷她三分,她就偏要用那人給的刀來反殺。


    她正苦思冥想著,疏影遠遠地帶了一人進來,卿千璣定睛一看,原來是壽安宮當差的小全子。


    “公主,好久不見。”小全子先笑著對她行了個禮,隻是在得知侯府的變故後,那笑容多少帶著絲苦澀的意味,“太後娘娘想見您。”


    太後時常想見卿千璣,宮裏經常會差人來請,但之前卿千璣一直怕自己見了她便會心軟,所以能推脫的就推脫了,眼下這一次邀約,她也是想推了的。


    可是小全子顯然就察覺出了她眼底的拒絕之色,隻是拱了拱手低聲道:“公主,太後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您要是有時間,就去陪陪她吧。”


    卿千璣兩隻手攥到了一處兒,沉默了許久才重新抬起了頭,歎了口氣後緩緩說道:“那行吧,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長長的宮牆一望無際,卿千璣看著沐浴在日光下的壽安宮,心中陡然升起無限的感慨,曾幾何時,她也隻是一個嬉笑玩鬧的孩童,順著長長的宮牆一路蹦著跳著,去找她的皇姑奶奶。


    皇姑奶奶那裏總會有最新鮮的水果,最甜的糕點,還有最漂亮的衣裳。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宮殿,還未等她抬手掀開珠簾,劉嬤嬤已經出來相迎。


    “公主,您可算願意進宮來看看太後了,她這兩日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


    劉嬤嬤還是如從前那般和善,隻是麵容蒼老了許多,鬢角的白頭發怎麽也藏不住,卿千璣吸了吸鼻子,點頭進了內殿。


    “是哀家的昭陽來了嗎?”熟悉的溫柔呼喚,可惜那聲音有氣無力,聽得出說話人的疲憊。


    “是我呢,皇姑奶奶,昭陽來看您了。”卿千璣目光動容地看著坐在窗戶邊曬太陽的遲暮老人,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安靜地蹲下與她對視,這才發現記憶中的那個皇姑奶奶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


    昔日紅潤的臉頰凹陷了下去,肌膚粗糙得像是樹皮,一雙眼睛也渾濁不清,已經看不見她人在哪了。


    “昭陽啊,我的小心肝,你今日放學怎麽這麽晚?”皇太後板起了臉,摸索著抓住她的手,沉聲開口,“是不是在太學府有人欺負你了,你跟皇姑奶奶說,我讓皇帝給你做主!”


    “我這麽霸道,哪能讓別人欺負了去?”卿千璣順勢將腦袋枕在她膝蓋上,喉頭湧上一陣酸澀,“皇姑奶奶放心吧,昭陽長大了,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了。”


    “是啊,我的昭陽都這麽大了,聽宮人們說皇帝給你訂好了親事,是哪戶人家啊,我怎麽什麽也不知道啊。”皇太後的神誌有些糊塗,一直絮絮叨叨地有一段說一段,“皇帝也好久沒來請安了,不知道被哪個妃嬪迷了眼睛,等我腿腳好一些,我得管一管著宮裏的風氣!”


    卿千璣噗嗤地笑出聲,抓著皇太後滄桑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皇帝表叔這些天忙於政事,等他忙完了就會來看您了。”


    “哦,這樣啊。”皇太後似乎是信了她的話,驀地又握緊她的手追問道,“那他究竟是給你許了哪家子弟啊?家世如何?族中長輩好不好相處?”


    “是墨王府的小世子墨重華呢,京中第一的風月人物,現在全京城的姑娘們都在羨慕我呢。”


    “墨重華啊,他身體好些了沒?我宮裏頭還有一些好的人參,回頭你都帶給他吃了,可不能總是那副病懨懨的樣子。”


    卿千璣仰著頭閉上眼睛,將眼淚全都憋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脆生生地應答道:“皇姑奶奶放心,他從前的那些病根都治好了,現在身體硬朗著呢。”


    聞言,皇太後終於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你嫁給他也好,他對你好,我看得出來。”


    “嗯,他是除了您以外,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


    卿千璣又陪著皇太後曬著太陽說了好一會兒話,一直到劉嬤嬤進來催該用午膳了,她才柔聲和皇太後道別。


    臨近門時,皇太後又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喊得那般急促,好像這一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


    “皇姑奶奶,昭陽要去上學啦,不然今天又得遲到了。”


    皇太後竟然自己扶著椅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聽著聲音走到她跟前,遞給了她一把已經化掉的鬆子糖,“你帶著路上吃,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還回去,萬事有皇姑奶奶給你撐腰呢。”


    “嗯,昭陽知道了,您多保重。”


    再也忍不住心中洶湧澎湃的情感,卿千璣幾乎是衝出了壽安宮的宮門,她扶著牆角一陣陣地幹嘔,都快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了,人一旦傷心到了極致,便會這樣。


    旁人還有能落淚宣泄情緒的權利,可她卿千璣不能,她隻能一下下地捶打著朱紅色的宮牆,細嫩的皮膚全都磕破了也毫不在意。


    “卿兒——”


    司昱看著她顫抖的纖弱背影先是有些詫異,反應過來後是無限的心疼,這些日子她一個人承受了許多吧?


    卿千璣卻很是戒備地轉過身望著他,眉眼間的脆弱之色盡數褪去,又是那個剛毅無比的女子。


    司昱的嘴唇掙紮了好久,到了嘴邊也隻吐露了一句:“卿兒,你受苦了。”


    “不勞煩三殿下費心。”卿千璣收拾好神色,正欲離開,卻被眼前的男人擋住了去路,她不悅地皺眉道,“讓開!”


    “什麽人在那裏喧嘩!”拐角處傳來巡邏的侍衛的聲音,儼然是把爭執的兩人當成了不良分子。


    司昱攬過她的肩膀將人帶到暗處,卿千璣自然是全力頑抗。


    “過來的是鐵衣衛的副統領蕭何,父皇跟前的紅人,我想你應該不想和他碰上。”


    無奈之下,卿千璣隻好隨著他去了一處僻靜的宮殿,環顧了一圈殿內的擺設,明朗大氣,倒像是他平時處理公務的地方,“你竟然已經權重至此了嗎?”


    她不得不承認,永緒帝隻要一閉眼睛,司昱就是新任帝君的不二人選,誰都阻擋不住。


    她籌謀的這六年,在司氏的絕對皇權麵前更像是一個笑話,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臣子想要左右一國皇室的行為,永遠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唯一實現的辦法就是,推翻它,然後在它的屍骸上建立起全新的政權。


    “卿兒,我想我們之前可能存在一些誤會。”


    “那便讓它誤會著吧,我不想解開。”


    “盛明顏我會處置的。”


    卿千璣打斷他的話,冷冷一笑:“你不會處置她的,如果你能不顧盛氏家族殺了她,你早就做了,何必到我這裏來假惺惺?”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馬上就能——”


    “就能什麽?”湛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卿千璣直視他意識到自己失言後驚慌的麵容,突然輕笑了一聲,嬌聲說道,“永緒帝還沒死呢,你就這麽安耐不住了?”


    司昱眉心緊鎖,似乎是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痛楚,咬著牙說道:“他竟然將你許給獨孤長生,他怎麽敢!”


    “我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禍國的本事,能夠引得三皇子想謀朝篡位了。”


    “我不謀江山,我隻謀你。”司昱逼近了她幾步,高大身軀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卿兒,我失去過你很多次,我不會再錯過你了。”


    他一直在等待著她向自己求助,等著她服軟,等著她認清墨重華護不住定北侯府,可是她沒有,她寧願咬著牙接下聖旨嫁給獨孤長生,她都沒有來找過他一次。


    那麽就讓他先向她伸出手,率先邁出步子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無妨。


    卿千璣不退反進,仰著驕傲的下頜靜靜凝視著他的眼眸,嬌笑連連道:“獨孤長生說了以後會護著我,那你呢,你願意為我付出什麽呢?”


    司昱舒展開了眉頭,鄭重開口:“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


    “我要你司氏向天下人承認,當年是如何背叛烈風軍,背叛我的父親卿朗,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們對不起我們卿氏!”


    “這不可能。”想都不想第二次,司昱本能地回絕了她的要求,隨後他才放緩了語氣解釋道,“如果告訴天下人當年的真相,意味著坦白我們為了一己私欲舍棄了渭水的百姓,這會動蕩國之根本。”


    “盛明顏也好,給我想要的一切也好,你說的話怎麽都是實現不了的呢?”卿千璣退後兩步,兩人之間隔開禮貌的距離,她麵帶嘲諷地說道,“要是論言出必行這一點,你還不如獨孤長生呢。”


    “若守不住這江山社稷,我拿什麽護你?”司昱目光一痛,語氣哀傷,但他沉思了片刻,還是退了半步,“我雖然不能向天下人承認當年父皇所做的錯誤決定,但我可以公布當年渭水一戰的真相。”


    秀眉一挑,卿千璣抬眸淡然開口:“此言何意?”


    “當年渭水旁三州刺史曾向獨孤辰霄寄送了密信,詢問要不要派兵增援烈風軍,那密信現在在我手上。”


    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卿千璣勾起了半邊唇角,美眸中殺意畢現,“這倒是樁不錯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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