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時唐家人早早就起了床,開門掃戶,煮餃子放鞭炮,這是祖訓。孩子們早早過去給太太磕頭,都拿了紅包回來。秦小魚一見含含的紅包,眼都直了,這硬梆梆沉甸甸的是什麽?她忙打開,是兩根金條。


    “還行,太太不糊塗,給你就收著。”堂嫂正好進門看到了,笑著說。


    “這也太貴重了吧。”秦小魚還是心裏不安。


    “你就收著吧。你付出多少,自己心裏沒數?”堂嫂歎了口氣。


    秦小魚還是去上屋給太太道了謝。


    “你別跟我夾夾古古的,我這人說話直,誰什麽樣我看得清,我也不瞎。”太太還是不好好說話的刁蠻樣子,秦小魚習慣了,也不以為意。


    “你過來。”太太招了招手,秦小魚走到她的近前。太太一把拉過她的手,順手一套,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副翡翠鐲子,還帶著太太的體溫。


    “這個不行!”秦小魚急了,要往下摘。


    “你敢摘,你摘下來我就摔了!”太太一立眼睛。


    “你這孩子,大早起來就惹太太著急,拿著,去帶孩子吃餃子了,不聽話呢。”含含奶奶衝進來,撮著秦小魚往外走,瞧那意思倒像怕太太反悔把鐲子要回去。


    “媽,這個太貴重了……”秦小魚還想給她解釋一下。


    “給你就拿著,就是你的,懂不懂!”含含奶奶聲色俱厲,拿出婆婆的範兒了。


    “你這幹啥呢?孩子咋的了?你橫眉冷對的!”含含爺爺正好從裏屋出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以為含含奶奶以發作秦小魚,忙過來護兒媳婦。


    “爸,沒事兒,我媽這是幫我呢。”秦小魚被他們給逗笑了,隻好認下來,這手鐲拿到二十一世紀,那可要值個七位數了,太太出手太大方。


    “哎呀,我來晚了,來給老太太拜年的。”說話的是委員會範主任,手裏還拎著一包點心,直接奔上屋去了。


    原本這年代是有拜年的習慣,親戚都會去長輩家拜年。鄰居也都相互拜望年長的長輩,可是唐家沒落這些年了,早被人遺忘,哪有人過來給太太拜年?


    八點一過,唐家的門就像開了閘,拜年的人絡繹不絕。先是來了一波兒就近的鄰居,接著就是熟人。王師傅過來拜年,是秦小魚意料中的事,可是她帶著大劉就有點不尋常了。


    “師姐,您看您這麽忙,怎麽還過來了?”秦小魚知道大劉的人脈廣,過年要走動的人家兒多了,哪家都比她家有份量。


    “你可別跟我見外。年前沒來看老人家,我這心裏都過意不去的,再不來拜年,我成什麽人了?”大劉挽著秦小魚的胳膊往屋裏去。


    本來東風理發店在市裏就是有名的,大劉更是名聲在外,現在登門拜年,還如此低姿態,唐家人對秦小魚更加刮目相看了。


    接下來的一波人是堂兄廠子的,廠長帶隊,本來是要看望堂兄的父母,可他徑直給帶進太太的屋了。廠長把堂兄這通誇,誇得太太滿臉笑開了花。


    廠長走了,又陸續來了一些工人,一是堂兄剛升了車間主任,二是他幫大家賺到錢了。


    “要不是唐主任,我們家過年都快揭不開鍋了。”一個老工人拉著太太的手,快要掉眼淚了。


    “哎呀,可不敢這麽說,他有啥能耐。”太太看了看堂兄,那眼神傲嬌得沒眼看了。


    最稀奇的客人是唐龍大伯一家上門,他們好像立誌跟家裏劃清界線,平時過年都各種借口,大年初五以後過來送包點心就匆匆離開,飯都不肯沾一口。


    這次來得早不說,還提了兩盒鐵盒子點心並兩瓶罐頭,那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往茶幾上一擺,那叫氣派,來拜年的人誰不多瞧幾眼?


    他們還是沒留下吃飯,要走時把秦小魚拉到一邊。


    “我娘家媽說了,要好好謝謝弟妹你呢,我妹子學著手藝,開著工資,還拿個大紅包,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丁小潔笑黶如花,把手裏的一個袋子塞到秦小魚的手裏,小聲說:“這可都是好東西,我同誌去香港買回來的,雜誌,上麵有流行發型,你看著學學。”


    “謝謝大嫂,有心了!”秦小魚對這些刊物沒興趣,隻是沒想到她能心存感恩,這就難得了。


    “大哥,唐龍就要高考了,你這個做大伯的也要盡點力才是,我這邊關於學校的資源有限,希望你能幫他弄點輔導書,怎麽樣?”


    秦小魚把高考兩個字重重咬了一下,唐龍大伯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丁小潔倒是滿臉笑容,先答應下來。看來替身高考的事兒,她並不知情。


    送走他們,秦小魚剛進院,就見東屋裏人影一閃,有道陰沉沉的目光盯過來。她知道這是大娘在偷窺,放在心尖上的兒子回來了,跟她連句話都不說,她一準把這賬記到秦小魚身上。


    秦小魚也不喜歡在家裏放個定時炸彈,可是一時還想不到斬草除根的辦法,大伯太慫了,一點用都沒有,還得從長計議。


    快到中午時,拜年的人才少起來,秦小魚怕太太累了,囑咐含含奶奶讓她休息。


    “知道了,吃過飯午就讓她歇下。午飯還擺太太屋?”含含奶奶現在事事請示秦小魚。


    “我去看一眼,太太要是精神頭足就擺她屋。”


    秦小魚一進上屋,就聽裏麵笑聲一片,家人全都在屋子裏,擠得滿滿騰騰的,瞧著就有過年的氣氛。


    “小魚你快坐會兒,一早上腳不點地的。”堂嫂拉過她往炕邊推。


    “我不累,你們準備飯的才累呢,我就招呼一下客人罷了。”


    “這客人從早上就沒斷了,你嘴都說幹了吧。”


    “唉,這才是過年的樣子,人來人往的,又風光又好看,可惜,你們爺爺看不到。”太太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媽,我爸看到了,早就看到了,幾年前他就說了,有那麽一天。”含含爺爺是悶葫蘆,突然就會說話了。


    “你這孩子,今天說話就中我的意。誰想得到最後得二兒子的濟了,你媳婦也受累了。”太太難得誇一下二兒子。


    “媽,可別這麽說。”含含爺爺惶恐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大伯。


    “媽說得對,我這邊就別提了,唉。”大伯也是滿眼心酸淚,從昨天大娘就裝病,屋都不出,別說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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