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偏心。”唐秀琴的聲音裏帶著氣。


    “天下父母都一樣的,十個手指不一般齊,兒女在父母的眼中也是不一樣。我小時候一直扔在外婆家,外婆天天忙著打牌,飯都懶得做。有一年暑假,父母接我到城裏,我長那麽大,第一次看到擺在桌上的早餐,麵包,牛奶,煎雞蛋,那是給弟弟的。我哭著跑了出去……”


    秦小魚不知不覺想起了前世的事,坐起身,沉浸在回憶中。唐秀琴聽進去了,呆呆不語。


    “當時覺得,我不能原諒他們,永遠也不能,可現在想,他們還是我最親的親人,不是嗎?”


    “不是!我才是你最親的親人。”


    含含突然打斷她的話,霸氣的撲過去,緊緊摟住她的脖子,秦小魚措不及防,已經動不了了。


    秦小魚怔了一下,馬上抱緊含含,對!這才是自己最親的人。


    她的胳膊被重重擰了一下,回頭一看,小妹表情嚴肅地看著她們。


    不等她說話,小妹向前一頂,用力鑽到她和含含的中間。


    秦小魚啞然失笑,小妹是吃醋了。


    這一夜秦小魚又失眠了,想著小妹的病情,有些憂心。如果不趁著歲數小治好,以後要上學也誤事,總不能把孩子的一生給誤了。可是看眼下的醫療條件,隻怕當地的醫院沒那麽先進,治不了心理疾病,這可怎麽是好?


    腦中靈光一閃,她想起唐文文提過的外國心理學家的書,難道圖書館能查到?明天去試試。


    周一是理發店最輕閑的一天,王師傅聽說她需要借書證,翻箱倒櫃,還真找出一個塑料皮的小綠本。


    “這還是我早年辦的呢,那時有心鑽研一下技術,想去圖書館借書,可沒堅持兩次就算了。”


    秦小魚接過去一瞧,相片上的王師傅梳著齊耳短發,模樣比現在年輕得多。


    “我用這個行嗎?”秦小魚不放心的問,她也是沒辦法,沒有單位的介紹信是辦不了借書證的。


    “沒事,你就說不是今年的相片,誰能細看!”王師傅膽大,見正好沒顧客,讓秦小魚快去快回。


    周一的圖書館人也不多,秦小魚打聽半天才得知,學術類專業書籍在三樓。書都放在裏麵的架子上,不公開的。


    在外麵查好目錄,抄上書號和書名才能查閱。秦小魚找了半天,心理學類的書不多,隻能先借兩本看著。


    她把書名和書號抄好遞進窗口。


    “這類書籍要單位的介紹信。”管理員瞥了一眼,馬上說。


    “為什麽?”秦小魚恨介紹信。


    “這是專業書,很少的,丟了沒地方買,所以隻提供給專業人員借閱。”


    管理員打量了秦小魚一眼,顯然沒把她給當醫生看。


    “我也是有需要才看的,誰還能借著書去引火不成?”秦小魚的口氣有點衝。


    “把借書證給我看下。”管理員被頂撞得不舒服,想看下她是什麽單位的。


    秦小魚不想給王師傅惹麻煩,磨磨蹭蹭不肯掏借書證。


    “你這同誌怎麽回事?到底有沒有證?”管理員不理會旁邊排隊的人,盯著秦小魚不放。


    “有!”秦小魚隻好把證掏出來,沒好氣的在她的麵前一晃,管理員手疾眼快,嗖的一下把證搶到手,翻開皮兒看了一眼。


    “東風理發店……”她對著秦小魚看了一下相片,眉頭一皺說:“這不是你吧!”


    “怎麽不是我啊!”秦小魚真是慌了,想搶回借書證,管理員退後一步,把手舉高,細看證上的個人信息。


    “我說你這個同誌,說謊可不好,這證不是你撿的吧?算一下辦證的人都五十多了,你能有多大?”管理員還真跟秦小魚較上勁了。


    秦小魚真想扔下借書證跑路,可轉念一想,王師傅說了,這證是有押金的,這麽把證扔了,不是把錢也扔了?


    “那個,這證是我師傅的,我借來的。還給我,我不借書了。”


    “你這個人可真是,怎麽說話都是你,一會說是你的,一會說是你師傅的,能信得著你嗎?”管理員得意洋洋的拿起一個紅印章,向證上狠狠一扣說:“作廢了!”


    “你怎麽回事!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作廢了?”秦小魚憋了一肚子的火,終於發作起來,換誰也忍不了,就是想借本書看,費這麽大的周折,現在把借書證都作廢了,冤不冤啊。


    “這女的怎麽回事?”


    “拿別人證借書被發現了。”


    “快點吧,排半天了。”


    排隊的人開始騷動,話說得越來越難聽。秦小魚隻能認倒黴,悻悻地從窗口走開。


    “果然是你,這是要打遍天下無敵手啊?嫂子!”說話的人陰陽怪氣的,可惜了那張臉。


    秦小魚恨恨的瞪了周行一眼,要不是看在唐文文的麵上,真想甩他一耳光。


    “嫂子還挺厲害,要看心理學的書呢,還有原文的?”周行眼睛尖,看到秦小魚扔在窗口的書單。


    “對,我要看,怎麽不服啊?”秦小魚回過頭,迎著他的目光瞪回去。


    “那原文的不是拚音,嫂子怎麽看呢?”周行嬉皮笑臉的繼續說道。


    “readwitheyes,ofcourse。butitiswithmyeyes,notyours。youcanonlylookdownonpeople!”秦小魚一口流利的英文,把在場的人全給震住了。


    她接的是周行的話:“用眼睛看,是用我的眼睛,不是你的,你隻會狗眼看人低!”


    周行卡巴一下眼睛,直接就閉嘴了。


    眾目睽睽之下,秦小魚款款走下樓去,她估計是一戰成名了。


    回到理發店,她給王師傅十五元,隻說證不能用了,退的押金。王師傅信以為真,並沒有多問。


    秦小魚沒看錯人,堂兄是個實幹派,她晚上回到家,就看到炕上放著的電熱帽。


    “電壓測試過,防漏電也都做的很細致,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你試下效果吧。”堂兄謙遜的說。


    秦小魚急不可耐,怎麽也等不到明天,馬上把堂嫂抓來做試驗。


    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三個人就隨口聊起來,從儲大白菜到買蔥,安排得妥妥貼貼,唐龍放學回見屋裏沒人也找過來,一米八的大個子把小屋擠得更沒地方了。


    “龍龍上炕去,跟你小弟坐著,正好暖暖腳。”秦小魚招呼一聲,唐龍聽話的邁步上炕。


    堂兄關心電熱帽的受熱,不時用手摸一摸堂嫂的頭,雖然隔著帽子,可這動作還是略顯親昵。那個年代的人活得比較粗糙,尤其是結婚二十多年的人,已經過麻木了。


    堂兄無心之舉,已經令堂嫂倍感幸福,不知是熱還是怎麽著,臉上泛起紅暈。


    唐龍一邊哄小妹玩,一邊看著父母,眼裏全是笑。大概世上的孩子都希望父母恩愛吧。


    帽子摘下來時,堂嫂已經沒口子的喊熱了。秦小魚趕緊給她洗頭,定型。堂嫂是方臉,五官很立體,隻是臉型太過剛直,平時又不收拾,風風火火的,把女人味給活沒了。


    秦小魚沒有給她燙碎花,隻是做了幾個大卷,自然的弧度,在臉龐輕輕烘托,帶出平日沒有的柔美,再加上臉上紅雲未褪,讓堂兄有一刹那恍惚,又回到初戀的時候,不由得看呆了。


    “怎麽?不認識我嫂子了?看我哥眼都直了。”秦小魚抿著嘴笑道。


    “看她幹啥,老眉土眼的。”堂兄習慣了用貶損的語氣,可今天這話用上明顯不合適,所以說到最後四個字已經含糊不清了,堂嫂得意的瞥了他一眼,滿眼的嬌羞。


    “新娘子!”含含突然在炕上喊了一句。屋裏幾人先是愕然,接著哄堂大笑。


    “這唐家可真是好門風,半夜三更的寡婦屋裏笑得都能掀房蓋了!”大娘的聲音突然從門外殺進來,像一把冰劍,把屋裏的空氣凝固了。


    興頭被掃了,再也熱鬧不起來,堂兄一家告辭出來,秦小魚千恩萬謝。


    “哥,再給我做幾個,這是消耗品,用一段就要淘汰了。”秦小魚考慮得周到,關係到用電的安全,電線總加熱會老化得快,還是保險的好。


    堂兄滿口應下來,堂嫂在院子裏左顧右盼,不停的攏頭發,恨不能把屋子裏的人都喊出來看看她的新發型。


    秦小魚看著這個被圈養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心疼。


    她把電熱帽帶到理發店,王師傅都驚呆了。


    “我說小魚啊,你是神仙吧,咋這麽能呢?”


    “師傅這是取了巧兒,不是我聰明。”秦小魚沒想攬功。


    “你說你這麽個好閨女,什麽樣的人能配得上你?”王師傅歎著氣搖了搖頭。


    “誰都配不上,我就不結婚唄。”秦小魚早打定主意要帶兩個孩子生活了,就沒想再婚。


    “你可別把大話說前麵,師傅是過來人,那時也是多少個提親的,都讓我回來,現在看,後悔吧。”王師傅眼神暗下來,歎口氣說:“兒女都是債,找個男人不是為了別的,到老了那才是伴兒,你看我,這成什麽了?有家不能回。”


    “師傅,別這麽說,你把錢賺到了,他們還不來巴結你?”


    “嗬,不用賺到錢,就討債了,你猜昨天晚上誰來了?”王師傅苦笑一下說。


    秦小魚早上來時就見外麵的垃圾根裏有橘子皮,王師傅一向會過,不可能買這個吃,難道是?她對著王師傅比劃了一下大肚子。


    “是他們。”


    “來看你的?”


    “看什麽看,買了二斤橘子,坐這裏吃完走的,一個沒給我留。”王師傅想起來就有氣。


    “真是的,橘子能幾個錢,一點投資都不出,就想空手套白狼。”秦小魚不是挑事兒,是真替王師傅不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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