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兒。”叫她的是唐秀琴,唐龍的妹妹,今年高一了,一直住校。


    原來秦小魚沒太注意這孩子,隻知道是個害羞的女孩,說話細聲細氣的,瘦瘦高高,今天仔細看才發現,這可是唐家生得最好看的孩子,唐文文不過占個秀氣,唐秀琴已經算得上美人兒了,彎彎的柳葉眉,清麗的杏核兒眼,懸膽鼻,櫻桃小口,還天生得白淨,一張臉連個小點都沒有,身上隻是破舊的校服,已經難掩秀色。


    秦小魚略一想就明白堂嫂的意思了,這是讓給她唐秀琴也補習一下,忙把她叫到自己的屋裏。果然基因很重要,唐秀琴的聰明勁兒不下唐龍,又是女孩子比較踏實,基礎牢固,講起題來一點就透。


    “你們宿舍燒暖氣的?”說起這個,秦小魚就有點鬱悶,堂兄家一兒一女,孩子大了要分床,沒地方睡,應該讓兒子住校的,可是重男輕女,把女兒扔了出去,想起這個就有點心疼。


    “燒爐子的。”唐秀琴低聲說。


    “那後半夜不是很冷?”秦小魚能想像得到這北方的大冬天後半夜屋子裏沒火爐是什麽感覺。


    “沒辦法,上學期有宿舍的同學煤氣中毒了,所以學校統一要求不許壓爐子。”唐秀琴忽的一笑,兩個大酒窩閃了閃,說道:“二嬸兒,不用擔心,我被子厚,不冷。”


    “要不你搬回來跟我住吧,這一鋪炕睡四個人沒問題。”秦小魚靈機一動說。


    “看你二嬸兒,跟你們把心都操碎了。讓她在那堅持一年吧,明年龍龍上大學走了,她再搬回來,別折騰了。”堂嫂從外麵走進來,她這麽說,秦小魚不好堅持了。


    這要是有個電熱毯也是好的啊,秦小魚想到這裏,又把昨天的電熱燙發帽那茬兒想起來了。


    哎呀,她一拍大腿,思路全通了,起身就往外跑。


    “弟妹,自行車修好了,明天騎時捏閘小心點,讓我調得太靈活了,別摔到了。”堂兄滿手機油要回去洗。


    “哥!快,我找你有急事!”秦小魚急著把腦子裏的思路講出來,推門進了堂嫂家,一眼看到唐龍兄妹霸著桌子在學習,返身又退回來了。


    “什麽事?”堂兄緊張起來。


    “來我這屋說吧。”秦小魚前麵領路。


    “這唐家門風正好,大伯子沒事兒進小寡婦弟妹的屋,也不嫌寒磣。”大娘幽靈一般從暗處閃過,向地上啐了一口,摔門進屋去了。


    秦小魚不在乎,可堂兄膽怯了,腳下遲疑著,不敢往前走。


    “怕啥,自己妹子家有啥不能進的?文智不在了,你就是我們的親妹子!”堂嫂從屋裏出來,接過話茬兒,一手拉堂兄,一手拉秦小魚,向屋裏走去。


    聽秦小魚把思路講完,堂兄已經有了想法,他要來一張紙,在上麵畫了一會兒,點點頭說:“能做,還不難,要不明天我試試,反正廠子裏材料全著呢。”


    “這能行啊?腦袋上纏電線,不把人電死了?頭發還濕著呢?不導電嗎?”堂嫂擔心的說。


    “做好了,先拿你做試驗,看你怕不怕。”堂兄難得心情好,拿堂嫂打趣起來。


    “哎呀!我可不當試驗品,萬一把我電了怎麽辦?又黑又糊的,做鬼也是醜鬼!”堂嫂爽朗的笑聲飛出屋去,含含和小妹從上屋跑過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跟著傻笑起來。


    “小妹,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了!”秦小魚在小妹的臉上親了一口,又一口,小妹抬起小胖手,用力在她親過的地方擦了幾下,氣得秦小魚跺腳,這回幾人都笑了。


    總算能上炕睡覺了,秦小魚的腿有千斤重。含含把一個小本子舉到她的麵前,那是她留下的作業。含含的字體工整,英語也寫得很漂亮。


    “乖,真好!”秦小魚誇讚道。


    “媽媽你看,這是小妹寫的。”含含翻到第二頁,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個數字。


    “哎呀,真不錯呢!”秦小魚很驚訝,看來小妹的智商是沒問題的,可這就是不說話怎麽辦。難道周行說得對,就是心理問題?


    “含含,以後你要多跟小妹聊天,她不理你,你也要說個不停,說不定哪天小妹就能說話了。”


    “真的嗎?”


    “真的。”


    秦小魚又考了含含的口語,他有點害羞,發語含混,糾正了幾次才過關。


    “等著,媽給你買錄音機!”秦小魚發現含含的口語進步不大,英語就要多聽多練,他沒有好的語言環境。前些天她給含含弄個舊收音機,天天聽美國之音,不想含含奶奶跑來,說她收聽敵台。雖然這話讓人哭笑不得,可她不能不聽,還是要遵守時代規則的。


    “錄音機?”含含重複了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錄音機可是稀罕物件,唐家大院就唐文文買了一個,含含他們趴在窗上看半天,就看到方方正正一個銀灰色的盒子,連摸一下的機會都沒有。文文在屋裏放什麽迪斯科,院子裏都震得嗡嗡響,被大娘隔著窗子罵了幾句,氣哼哼拎著走了。


    “對啊,錄音機。”她看過價格,在商場裏小錄音機一百多元就能買一台,新店開業這些天,她和師傅收入不錯,買是買得起,可手裏的錢她不敢亂動,還是要先存著以備不及之需的。


    “媽媽你真好!”含含站在炕沿邊上,撲到她的身上,抱著她的臉狂親。這孩子的情商很高,也不知跟誰學來的。


    “這娘倆兒親的,嘖嘖。”堂嫂推門走進來。


    秦小魚看一眼跟在堂嫂身後的唐秀琴,明白了,這是找睡覺的地方呢。原來秀琴回家時,都是唐龍去上屋跟大娘他們擠一晚上,現在大娘這喪戶樣子,誰也不願意招惹她。


    “讓秀琴睡我這吧。”秦小魚主動開口。


    “好嘞!”堂嫂就在等這句話。


    “嫂子,你得拿床被子來,我這多一套都沒有。”秦小魚抱歉的說。


    “馬上來!”堂嫂轉眼就抱了被褥過來,娘四個並排躺下,炕上還有餘溫,暖暖的,秦小魚的眼皮打起架來。


    含含還惦記著錄音機的事兒,興奮得睡不著,眼睛亮晶晶的,抑製不住心情,爬起來隔著小妹湊到秦小魚的臉上,又重重親了一下。


    “睡吧,乖,睡吧。”秦小魚眼都沒睜,可是嘴角快咧到耳朵了。


    “二嬸,你真好,這麽疼小弟小妹。”唐秀琴突然說道。


    “父母疼孩子不都是一樣的?”秦小魚隨口說道。可轉念想到住校的事,就知道唐秀琴所指了。


    “不一樣。”唐秀琴幽幽說道。


    “秀琴啊,你不要怪你爸媽,他們能力所及,隻能這樣愛你。”秦小魚睡意全無了,她想幫這個小丫頭解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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