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那是兩個女孩子,大的瞧著也就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被她死死護在懷裏的女娃娃看上去就更小了,比羅小小大不了多少,隻是看上去格外的瘦小。


    大一點的女孩子,長相上有些一言難盡,倒不是說她長得不好看,而是……一刀狹長的傷疤,從眉心開始,就像是計算好的一樣,避開了眼睛,一直蔓延到了右臉頰部。整張臉就這麽被硬生生的分成了兩半,看這樣子,隻怕也是治不好的了。而那個小的,就精致多了,皮膚粉撲撲的,一派祥和,就像是落入凡塵的,天使,安安靜靜的閉眼躺著。大的那個麵上的表情格外凶狠,不管是企圖靠近她們的買主,還是人牙子,亦或是同為商品的女孩子們,都是同樣的對待。就像是……像是唯一護住自己孩子的困獸,那麽的警惕,那麽的……脆弱。


    羅小小的目光一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


    那人牙子見她真的頓住了腳步,麵上表情一喜,就準備上前去,隻是剛邁開腳步,表情就不對了。


    這個女孩子……不管了,這可是一筆大生意,心下一橫,便走上前去:“您若是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她帶出來讓您看看。”


    見羅小小沒有反駁,人牙子快步走上前去,摸出鑰匙,解開了籠子上的鎖。聲音一起,那姑娘黑亮的眼睛就轉了過來,裏麵寫滿了凶狠和厭惡,直直的看著人牙子,隻將他看的背上發毛。


    “快出來,有人願意買你是你的榮幸,若是再跟我擺臉子,我就把你妹妹賣到青樓裏頭去!”


    女孩兒似乎被碰到了逆鱗,瞬間暴動起來,惡狠狠的就朝著人牙子衝去。


    人牙子起先沒反應過來,生生的挨了一下,臉上一道五指印,隱隱的往外頭滲著血,隻怕這用的力道是不小啊。他一瞬間就火了,也不去管羅小小就在後頭站著,表情猙獰,摸出自己腰後頭別著的黑色皮革鞭子,就是一下子上去。


    “你個小蹄子簡直就是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著你妹妹還有點姿色在,你早就被我打死了,還用等到今兒個?!”人牙子這鞭子可是十足十的用了全力,一下子就將女孩的衣服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下頭白皙的皮膚依稀可見。可就算是她痛的渾身發抖,她護住自己懷裏頭姑娘的手一點兒也沒動。這裂口說著也是有點微妙,再往前幾公分,就會露出某些不可名狀的部位。周圍幾個不安好心的,都在心裏默默的想著,那人牙子為什麽不往裏頭抽一點兒。


    這第二鞭子剛剛揚起來,羅小小終於是動了,她眼神示意君青攔住人牙子,緩步走上前去,靠近那困獸一般的姑娘:“想不想,我帶你走?”


    就像是來自於地獄的召喚,低低的,輕柔的,帶著魅惑人心的魅力,羅小小的聲音盤旋在她的耳畔,仿佛一瞬之間,惡魔張開雙翼,向她伸出了欲望的手,告訴她,隻要允諾,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但是,看著懷裏單純的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妹妹,她狠了狠心,還是沒有說話,而是一反常態的低下了頭。


    “她生病了吧?要是不趕緊去瞧大夫的話,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喲……”羅小小見狀,又往上添了把火。方才她就覺得不對勁,這麽大的動靜,就算這個女娃娃再怎麽睡得死,也不能一點反應沒有。而且,她的麵色,是在是紅潤的有些……不正常。


    這話是起了作用,就見她身軀猛地一震,隨後又黯然的看了看自己懷中的人,終於是開了口:“你能救她嗎?”


    嗓子喑啞的,似乎是很久都沒有開過口了,希冀與絕望在眼睛裏麵交戰,最終,還是一絲光芒占據了上風,就那麽固執的,怔怔的看著羅小小,等著她的下文。與其被其他不知名的人買走,或是死在人牙子手上,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一把,至少決定權仍然在自己的手上。隻是希望,所托良人……


    羅小小緩緩的點了點頭,用承諾一般的語氣說道:“我盡力。”


    這事兒,就算是這麽定下來了。


    被君青攔在後麵的人牙子本來還想叫嚷些什麽的,最後終歸還是沒有說話。


    “兩個我一起要了,多少銀子,開個價便是了。”羅小小轉頭看向他,笑著說道。


    那人牙子知道自己之前冒失了,竟然當著客人的麵直接就動手了,實在是不應該,這會子便擺出一張討好的笑臉,點頭哈腰的一路小跑上去,衝著羅小小說道:“這個大的是個暴脾氣的,不值錢,隻是這個小的,是個好苗子,這價格,自然也就……”


    “開價吧。”這才剛到門口,就已經碰見了這麽些事兒,若是不趕緊的,後頭還怎麽逛下去。


    人牙子見她如此這般爽快,便也就不弄那些彎彎繞繞的,直接的報了個數字。


    羅小小也沒有讓他失望,直接就給了錢。


    錢貨兩清。


    本想著再往裏頭逛逛,隻是這剛買下的三個人,多多少少的都帶著傷,想要就這麽直接逛下去隻怕是不太好,羅小小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先跟君無一起將三人帶去醫館,至於後麵的工作,君青會完成的。


    婦人名喚桑梓,不愛說話,也不怎麽願意搭理人,除了報名字之外,什麽話也沒有了,一直安安分分的待著。


    至於那兩姐妹,似是很不方便的樣子,羅小小便也不強求,便就給取了名字,一個喻言,一個喻樂。


    喻樂隻是單純的受了風寒,所以發燒了而已。隻是高燒的時間有些長了,一時之間怕是沒有辦法退下來,卻也沒有大礙。


    羅小小終歸是鬆了口氣。


    待到晚上回去的時候,就瞧見自家的院子裏頭站了將近二十來個孩子,身上是清一色的灰撲撲的衣裳,臉上身上都打理過了,看起來精神頭不錯,隻是可能缺乏了些磨煉,還帶著青澀的氣息。


    對於君青的辦事能力,羅小小表示還是很放心的,隻是這麽多的人,一下子全都湧進來,這如何安排,又是個很大的問題。


    老宅是還有房間可用,卻也不是個好法子,想了半天,羅小小長歎口氣,還是買個院子來的方便。


    隻是這事兒也不是一時就能完成的,還是需要先對付幾天。


    好在這些人都是早就吃慣了苦的,能有地方給他們遮風擋雨,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又怎麽會再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羅氏瞧著這些麵黃肌瘦,不過是給了床被子就已經感動的不知所措的孩子們,心中百般滋味,湧上眼角,微微泛紅,但終歸是沒有哭出來。她知道,下周你啊不是同情的時候,小小買這些人回來的意圖,她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心軟,毫無用處。


    至於桑梓、喻言和喻樂,都是女子,這般合住到底是不方便,且之後的安排也不一樣,就稍稍的打理了一下雜物間,就讓他們住進去了。


    待到天都已經擦黑了的時候,羅辰才一身傷的回來了,滿臉寫著疲倦。之前也沒少見他練功,隻是從來沒有哪一天回來時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羅小小見了,心中一般是鬆了口氣,一般是有些擔心。暗瞳下手果真的絲毫都沒有手軟,隻是羅辰到底還是個孩子,能不能扛得住這麽嚴酷的訓練,還是個未知數。


    羅辰累的已經完全都說不出話來,晚飯也沒有吃,草草的把自己擦洗了一下,倒床就睡,身上的傷口,還是羅氏讓羅均去一一上了藥。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計劃進行,羅小小找人在依山的地方建了個宅子,離村落和集市都有些距離,那些天賦不錯的孩子們都被送去了那裏,有專門的老師在裏頭傳授武功。


    每個孩子都有個小小的臂章,上頭寫著自己的排名。每個月會有一次考核比武,重新排名。排名代表了自己能夠獲得的待遇和榮譽。就好比說第一名獨居在小閣樓裏頭,最後的幾名就隻有擠大通鋪的下場。


    一次兩次墊底沒有關係,可若是連續幾次,那就不好意思了,這裏不養閑人,馬上就會被發賣出去。


    有真真正正的刻苦好學想要爭氣的,渾水摸魚的卻也不在少數,但是一旦真正的趕人出去了,這殺一儆百的效果就出來了,所有的人都不能夠懈怠,每時每刻都在想著要怎麽精進自己的武藝。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著實是不錯的,就算不能成為暗瞳一般的暗衛,這尋常的保衛工作也是綽綽有餘的了。


    桑梓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是個養蠶織布的好手,經她的手出來的蠶絲布,質地堅韌,色彩明亮,偏又柔軟透氣,穿上身就好似根本就沒有重量一般,讓人愛不釋手。隻是這所有程序都是經由她一人親手完成,產量實在是有些少的可憐,根本就沒有辦法批量生產。


    羅小小抱著手中的柔然的絲綢,滿臉的遺憾。


    後麵靜靜站立的桑梓沒有說話,隻是眉眼之間,已經多了幾分人氣在。看向羅小小的時候,更是帶上了幾分柔色:“物依稀為貴,若是真的能夠批量生產,反而沒法兒體現出它的價值了。”


    想著初中政治書上寫的“供不應求,價格上漲”,羅小小也就沒有那麽的難過了,隻是這銀子,終歸還是要賺的。


    “現在正是忙的時候,暫且先不管了,桑姨你若是看上了什麽好苗子,盡管說,越快培養出來越好。”羅小小想著近來事物確實是有些繁忙,也就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了,直截了當的說道。


    “好。”桑梓看著麵前的女娃娃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滿心滿眼的都是笑意。本來被那屠戶瞧上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日後的生活都沒有希望了,卻不想麵前這個女娃娃竟然真的就直接將她搶了過來。幾日相處下來,她即佩服羅小小的智慧,卻也時常被她的一些話給振奮。


    這幾人個個都是驚喜,桑姨如此,另外兩個就更是了。


    喻言的根骨,暗瞳瞧了一眼,便直接就帶走了,跟羅辰放在一起,由他親手操練。


    這個姑娘也是個厲害的,就這樣的強度,愣是一聲沒吭的就堅持下來了,而且從暗瞳的表情上來看,對這個丫頭還是挺滿意的。


    至於喻樂,她身子骨不好,這次大病又好像是留下來了病根,身子骨孱弱的不行,羅氏看她那個病懨懨的樣子,頗為心疼,每日好吃好喝的補著,終於是漸漸地將原來的虧損補了回來。本來羅小小也沒準備拿著個姑娘怎麽樣,卻不想,她給了自己一個大驚喜。


    喻樂天生的,對於醫藥有著很高的天分,不管是什麽毒物,隻要到她手上,沒一會兒就能夠分辨出來到底是由哪幾種毒草混合而成的。說是醫毒不分家,這簡直就是個人形殺器!


    羅某人還是有點沾沾自喜的,這麽厲害的幾個人,都是她親自挖掘出來的。


    這日子一天天的,過的飛快,還沒多久,就到了羅邵要去學堂的日子了。


    從早上開始,家裏頭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勁。羅小小罕見的起了個大早,躡手躡腳的就去了廚房,擼胳膊挽袖子剛準備做些好吃的,卻不想娘親起來的更加早,正坐在鍋膛前頭發呆,什麽話都沒有,隻是愣愣的。


    羅小小瞧的很不是個滋味,兒行千裏母擔憂,更何況,二哥從小就沒有離開過羅氏一步,這突然之間就要離家那麽久,她再怎麽強大,這心裏頭,也終究是會很不是個滋味。


    “娘,”羅小小走上前去喚道,伸出手,輕輕的附在羅氏的一雙手上頭,“您別擔心了,二哥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出門在外不會有事的。”


    “娘怎麽可能會不擔心呢?這出門在外一個人,得受多少苦啊!”羅氏間間斷斷的哭了一小會兒,眼見著大夥兒都快起了,抹了把自己的臉,緩和了一下情緒。


    “不行,我不能礙著他的路。”


    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擔憂,現在都要全部收起來。


    ------題外話------


    遲來的更新……我有罪!哭唧唧,最近實在是有點忙,每天都在對自己和兔子下狠手……我真怕自己變成一個冷血的人……大家晚安安,明天周六,可能會加更,看情況(畢竟我是個周六上午也滿課的人)。以後我會盡量早一點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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