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煥冷厲,肅然,鎮靜中又顯得咄咄逼人的神色,立在謝老太太身旁的謝老爺子禁不住心中歎息。


    經曆了這樣一次生死磨礪,這個孫女已然成長為一個極有主見,完全能夠獨擋一麵的長女。


    這讓謝老爺子想到古代聖賢孟子的一篇散文: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盡管蘇煥到如今都沒有和他們老兩口子相認,但謝老爺子幾乎已經能想到,這個孫女即便以後不接任謝家的產業,她自己也能創出一番天地來。


    別看楚慕寒是個男孩,可這一刻,老爺子心裏的天平竟然偏向了孫女。


    楚慕寒一直都和謝家有來往。


    而這些年來,楚慕寒卻從沒有像蘇煥和蕎蕎那般第一次見到老伴兒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展現出一份親切感。


    是楚慕寒沒感覺到老太太身上有著和母親一樣的氣息?還是他感覺到了,但他了解老太太的脾性是個不喜歡別人巴結她的性子,所以楚慕寒忍住了那份親切感?


    又或者是有別的原因?


    比如楚慕寒可能就不是群群的兒子。


    一恍惚間,老爺子竟然生出了這樣的一種怪念頭。


    老頭兒到如今都還記得,蘇煥和蕎蕎在第一次見到老太婆的時候,兩姐妹都是眼冒淚花的喊:媽。


    這時候想想,她們根本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意念所致。


    看著老太婆支支吾吾的回答蘇煥的反問:“煥煥……你哥他……沒,沒這個意思,謝氏集團那麽大,是謝家幾輩人的心血啊孩子,它將來以後也得姓謝還不能落入……”


    謝老爺子立即嗬斥住謝老太太:“你行了老太婆!”


    老太太:“……”


    謝老爺子轉而看著蘇煥,對她和藹可親的笑:“煥煥,爺爺懂你的意思,蕎蕎是你們兄妹三個人最小的,你疼她這是應當的,爺爺是說謝家的產業就是你們兄妹三個人的,可,至少你們三個人得和解,得團結,你說是不是?都是你媽媽的孩子,你媽媽也不希望你們三個人鬧得四分五裂的,對嗎孩子?”


    蘇煥:“……”


    麵對謝老爺子,她竟然無言以對了,相比老太太曾經對她的惡劣態度,老爺子要好一些,雖然老爺子也不喜她,可他至少沒有像老太太那般對她極盡淩辱。


    以至於這個時候老頭再說這樣比較中肯的話,她也無法回答。


    她和蕎蕎都討厭甚至恨楚慕寒。


    可那是母親的親人。


    蘇煥下意識的回頭看看林韜。


    林韜是她的主心骨。


    “謝老,您說的對,兄妹三個人自當是要齊心協力的,不過蘇煥身體剛恢複,跟楚少公子接觸也不多,即便是兄妹三人和解,也不急於這一時,回頭我勸一勸蘇煥。您看如何?”


    剃了板寸的林韜身形健壯一表人才,他的身上又有著常年穿梭在大事件之中的沉穩和大將風範。


    這個時候的林韜護在蘇煥跟前,倒是讓老爺子生出幾分安慰來。


    這孩子受那麽多的罪,到頭來能有這樣一個男人保護其左右,也算是上天的一種公平對待。


    然而,隻是苦了阿城那孩子。


    老爺子心裏還想著去看一看戴遇城,便點頭對林韜說道:“多費心理了林律師。”


    “老爺子您客氣了,小林告辭了?”


    “走吧。”


    語畢,謝衡春已經自顧自往戴遇城病區走去。


    老爺子的步態顫顫巍巍。


    謝氏集團這六七年來都是靠阿城支撐著,這孩子既不貪,又不躁,一門心思掌管謝氏,將謝氏集團的董事局都鎮的服服的,要問整個青城有誰能勉強和譚氏集團的譚四公子分庭抗禮,那就隻有阿城了。


    如此,謝老爺子已經夠驕傲的了。


    然而,阿城殘廢了。


    他自己說是重大車禍,自己的車也已經被撞的稀巴爛,可車禍現場呢?交警的處理呢?對方是誰?


    阿城沒有說。


    但活了將近八十歲的謝衡春心裏明鏡似的。


    正如醫院裏的婦科手術醫師所說的那般:“別等到她的家人來找你拚命。”


    蘇煥手術那天,蕎蕎崩潰到精神失常,謝衡春都是看在眼裏的。


    那種徹骨的痛,徹骨的恨,謝衡春當時不知道蘇煥是外孫,如果知道,同樣會恨,會想殺人。


    好在阿城沒有將恩怨延續下去,而是謊稱出了車禍。


    謝衡春略佝僂著身軀來到戴遇城病房,梁婉瑩緊跟其後。看到自己的東家來了,戴遇城想起身,可他渾身打滿了鋼釘和固定夾,他隻有頭能動。


    “伯父伯母。”戴遇城喊道。


    “阿城,剛剛煥煥來過了?”謝衡春問道。


    戴遇城點點頭。


    “還是不肯原諒你?”謝衡春又問道。


    戴遇城將頭歪向一邊,喟歎一聲,繼而笑道:“伯父,如果我把一個人打死了,我就算是對他的家人懺悔一輩子,那個被我打死的人也再無法生還了,這不是原諒與不原諒的問題。求得別人的原諒,無非是想要獲得自身的心裏解脫和安寧,蘇煥她……從來沒有怪過我,她隻是怪她自己太上趕著,太賤,她想重新做人,然而我卻把她騙回來了……”


    謝衡春+梁婉瑩:“……”對於蘇煥,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份深深的,此生無法獲得釋然的痛。


    看著老夫妻兩沉默又懊悔的表情,戴遇城又說道:“她現在成長的非常好,很獨立,很獨當一麵,很堅強,再不會像以往在我家的時候那樣,逆來順受,肚子一人承受著各種各樣的侮辱。不會了。她很好,要不了幾年,謝氏集團交給她,我也放心的。”


    謝衡春看著躺在病床上說話都尤為吃力的戴遇城,說道:“阿城你的意思也是讓煥煥接任謝氏集團?那,寒兒呢?”


    戴遇城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肅然。


    然後才又說道:“我剛開始創業的時候,慕寒那時候還是大學生,他曾經無條件不記名資助過我一千塊錢,後來我條件好了一點之後,是我主動找的他才和他聯係上的,怎麽說呢,慕寒是我的恩人,能幫他的地方我肯定幫,但是……”


    謝衡春:“但是什麽?阿城你有話直說。”


    “就蘇煥這件事,我之所以一開始娶了蘇煥,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慕寒給我的傳遞的消息,說蘇煥多貪財,多沒底線,後來知道慕寒原來就是梅群姐的兒子,我才知道他和蕎蕎之間恩怨的症結,以前一直以為蕎蕎錯了,後來發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慕寒,蕎蕎,蘇煥他們是家務事,我們外人很難斷的清,但起初的時候,慕寒的確混肴了我們的視聽……”


    戴遇城的這番話說的已經算是很中肯了,他沒有說不幫助楚慕寒,也沒有說楚慕寒太多的錯誤,他隻是說,那是他們兄妹三人的家務事。


    但是對於這三兄妹。


    至少其中兩個是謝氏集團的血脈。


    既然都是,戴遇城不想偏向哪一個。


    “謝謝你,阿城。伯父和你是一個意思。伯父也想多給緩緩一些機會,終究我們都欠她的,我們欠她的是我們這一輩子也還補清的,隻是難為了你了阿城,要是能和緩緩和好,那該有多好啊。”謝衡春無限惋惜的說道。


    戴遇城苦澀的笑:“……”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了。


    謝氏夫妻兩在病房裏陪戴遇城說會兒話,給他喂了點飯,又問了一些關於傅馨兒的事情,得知傅馨兒沒有再來過病房的時候,老兩口子都唏噓歎息。


    真沒想到養了她五六年的丫頭,竟然能這麽狠心。其實早在平日裏看她那個霸道慣了的樣子他們都應該知道她是這樣的脾性的,隻是他們寵愛她無父無母,都讓著她。


    老兩口子沒有在醫院待太長時間便離開了,畢竟戴遇城現在不能坐鎮公司,謝衡春就得受累多主理一些事務。


    老兩口子走了之後,戴遇城便閉目休息。


    卻,一閉眼就想到蘇煥那幹練,冷厲,堅強的眼神。


    那個樣子的她真的很迷人。


    “蘇煥,自此之後我不會再求得你的原諒,我隻想用我此生對你的好,來贖我曾經犯下的罪,以此來獲得我內心的安寧。”病床的戴遇城是在被打了之後,切身體會到那種被虐待,然後又沒有還手能力的滋味之後,才真正體會到蘇煥曾經的絕望,無助,瑟縮。


    他在心裏默念蘇煥的時候,蘇煥已經在林韜的陪同下,備齊所有的資料在工商所注冊自己的電商公司。


    注冊資金不需要多,二十萬塊錢足夠,這個錢是蕎蕎給她墊的。


    林韜本想讓她注冊個大點的,注冊自己五百萬以上的,資金短缺的話,他給她墊,然而蘇煥卻搖搖頭,她說凡事從最低最小坐起,這樣一步步的來穩紮穩打的她心裏也踏實。


    林韜便隨了她。


    說是電商公司,但其實也就是給予客戶更為信任她的一個保障,蘇煥做生意雖然才短短一個月時間,但是她在她的小圈子裏得到的口碑卻是非常非常的好。


    她所經營的這個圈子裏的那些年輕的媽媽們都願意給她口口相傳,已經給蘇煥形成了一個良好的經營模式了。


    接下來,她有錢了,能夠發展的空間就更大,自己的所服務的類別也就更健全。


    而且


    因為有了錢,不怕壓貨底子,她在進貨渠道方麵則會更加便宜,也就說明她的利潤空間也會更大。


    蘇煥籌募滿誌。


    在外麵忙活了一天,什麽都辦齊備之後,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了。


    兩人從工商部門出來的時候,林韜提議:“請你吃個飯慶祝一番?”


    “慶祝什麽?”蘇煥笑著問道。


    “成立公司,當了法人,總經理,董事長。”林韜開玩笑的時候也是一本正經,他一直都這樣。


    蘇煥噗呲笑了:“光杆司令總經理,董事長嘛,說白了其實還是個走街串巷的小貨郎而已,隻是有了個公司名頭,客戶會更信任我,以後供貨商也會給我的價格更便宜罷了。”


    這次林韜說的是認真的:“這樣就是個好的開端。”


    蘇煥重重的點頭:“嗯。不過,等我以後真的擁兵百萬的時候,你在請我吧。”


    林韜說道:“也不完全是因為你擁有了自己的公司,還有,慶祝你得以出院,身體康複。”


    蘇煥心裏異常感動。


    林韜和戴遇城真的有這天差之別。


    雖然他們兩個人都是屬於那種一絲不苟的冷人。


    可戴遇城的冷仿佛是因為他的工作他的身份的需要,他要以這種冷鎮壓他的下屬,以及她。


    而林韜不一樣。


    林韜天性是個冷人,但他的心並不冷,他隻是習慣了冷靜處理事情,他對人,尤其是女人,天生便有著一種同情和保護,無論這個女人是高貴還是低賤。


    隻是他的這種保護不掛在嘴邊,而是在行動上,往往這種行動而是他很衝很冷的話語中做出來的。


    以至於才會使蘇煥在第一次他的時候總覺得他凶神惡煞。


    其不知,他有著一顆不體現在外,不主動撩女人的紳士的心。


    他非常穩沉淡然。


    這樣蘇煥的心裏覺得很暖,特別暖。


    尤其他還自帶一個無價之寶三歲的小暖爐。


    一想到小暖爐,蘇煥不自知的笑了:“我不想我們在外麵吃飯,我想我的小暖爐了。”


    “什麽?”林韜一開始沒聽懂。


    “我都一天沒見我的小暖爐林知了了,我想她了,我們還是回家吃吧?我做飯?”蘇煥歪著頭征求林韜的意見。


    她的表情帶著一種少女的淳樸可愛。


    林韜愣了一秒。


    繼而發動引擎。


    車啟動,他身心輕鬆舒緩的說道:“走,回家吃。”


    蘇煥笑了。


    由於兩個人今天都在外麵跑,所以負責接林知了的便是藍憶蕎,藍憶蕎是個土妞子,她不會開車,也沒有車,她就用電瓶車接了林知了沒有回林知了的家,而是回了她和譚韶川的家。


    正好母親梅小斜也來家裏和李嫂說閑話。


    於是林知了決定就在蕎蕎阿姨家吃梅奶奶和李奶奶聯合做的飯,吃完飯晚飯再回家。


    結果這個晚上的晚飯,蘇煥和林韜沒有達成心願在家做飯,而是在譚韶川的家裏吃的飯。


    飯後,幾個人集體坐在客廳裏說話,林知了坐在蘇煥的旁邊,小身板兒僅僅挨著蘇煥,頭顱靠在蘇煥的胸前,蘇煥摟著她。林韜坐在她旁邊。


    她心裏邊適宜的隻哼唧。


    哼唧過後她覺得不對勁兒,她看著坐在對麵的蕎蕎阿姨和韶川叔叔,突然不厚道的笑了。


    “快說!你笑什麽!”藍憶蕎做著鬼臉嗬斥林知了,這個林知了可壞了!她騎著個電瓶車帶著她,她坐在後座上,一路上她在她背後畫了十幾個小烏龜。


    藍憶蕎一開始不知道,總覺得她是用手指頭戳來戳去的,也沒在意,等到把知了接回家電瓶車放好她牽著知了去林韜住所的時候,一路走過去,很多人看見她就笑。


    林知了也捂著嘴偷偷的笑。


    她不知道笑什麽,結果到了林韜家,母親看到的時候才跟她說,她背上畫了很多小烏龜。


    這個壞蛋林知了!


    這時候,藍憶蕎在看到林知了笑的時候,她就覺得林知了又對她耍壞心眼子裏。


    “快點說,你又對阿姨耍什麽壞心眼子了?你要是再敢耍我,明天我不接你放學,我不給你買彩虹糖吃!”藍憶蕎威逼利誘的手段看著林知了。


    林韜輕叱:“喲!終於敗在我閨女手下了啊!”


    藍憶蕎:“……”


    不過這時候林知了卻是一本正經了:“蕎蕎阿姨,韶川叔叔,你們家少了一個人。”


    藍憶蕎和譚韶川不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後問道:“少……誰?”


    林知了不假思索的說:“我啊!我爸爸媽媽有我,可是你和韶川叔叔沒有我誒。不過,我知道那個我現在在哪裏。”


    藍憶蕎+譚韶川+所有人:“?”


    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林知了。


    表示,三歲女漢紙的腦洞,不是一般的大。


    林知了自豪的說道:“在蕎蕎阿姨的肚子裏……蕎蕎阿姨以後也會生一個像我一樣可愛的寶寶。”


    ------題外話------


    明天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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