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們怎麽回來了?”樂輕悠看見他們三個就是滿臉驚訝,忙放下手裏正在侍弄的鬱金香花籃。


    樂峻將書箱交給小廝,說道:“咱們決定遊學去”。


    看到哥哥臉上的期待之色,樂輕悠又看向大哥三哥,他們也都卸下了書箱,見她望來,樂巍笑道:“雖然我們讀書的時間比其他人晚,不過書上的東西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就想出去到文風繁盛之地看看,同樣不耽誤學習的。”


    “李教授怎麽說?”樂輕悠又問。


    樂峻說道:“李教授還挺支持的,給我們指點了好幾個去處,見見名師,看看其他地方的學子都在學什麽,將對我們的學習大有裨益。”


    “隻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方宴走到樂輕悠身旁,牽起她的手往他們臥室的方向而去,“所以想帶你一起去,我先陪你收拾東西。”


    啊?


    “讓我也去?”聽到方宴這句話,樂輕悠心裏不由地也生出幾分期待,在這暮春時節,踏著暖暖的春風外出遊行,還有哥哥們一起,想想就是件很愉快的事,“……那好吧”。


    因不是自家專車外出,路上免不得搭車搭船,樂輕悠隻收拾了幾身換洗衣服,拿足了銀票碎銀,其他的都沒準備,再去看哥哥們收拾出的東西,除了書也隻是幾身換衣服,她檢查後才發現,粗心的少年們都是隻帶了一條換洗內褲。


    樂輕悠忍著抽搐的嘴角要他們各添三條內褲,裏衣也給各增加一套,旁邊的方宴紅了耳朵,樂巍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樂峻也覺得很慚愧,這麽大了還得妹妹替他們操心。


    “輕輕,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樂峻沒話找話地問道,“需要什麽都帶齊了,你的那些調味料也帶些,咱們可以自己烤東西吃。”


    這一句話還真提醒樂輕悠了,她將三個少年的藤箱蓋好,“你們再想想還有什麽是必帶的,我去裝調味料。”


    她出去後,樂巍、樂峻、方宴就各自提起自己的藤箱,回自己屋裏去添加她剛才提到的內褲裏衣去了。


    晚上,樂輕悠又把自己沒事兒時繡的小荷包找出來四個,每個裏麵都裝著五十兩銀票和十兩碎銀,她做的荷包小而嚴實,想著出門在外什麽都得防著,她裝銀子之前還在荷包上縫了兩根可自由拉緊拉鬆的帶子,她挨個兒敲了哥哥們的房門,將荷包交給他們時就看著他們戴到頸上。


    睡前她還回想了下自己捎帶的東西,覺得隻要銀子拿夠了,其他的便不用怎麽擔心,倒是家裏,得好好交代一番。


    第二天沒有立時走,樂輕悠和哥哥們叫來張管事、老魯等一些穩重忠心又管著事的,把家裏的方方麵麵都做了安排。


    這一兩年來他們本來就不經常在山莊待著,山莊的門戶他們都守得很嚴實,這點不用太擔心,主要的就是京裏的新鋪子和劉況帶著出海的船。


    等輕輕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樂巍才對張管事道:“一則你要管好家中下人,二則料理好山莊後的兩個小作坊,離開前我會給京中光伯那邊去封信,需要貨時讓他直接寫信給你,至於去了南邊的劉管事暫時應該不會有信來。另外,我們到一處,會往家寄一封信,按照驛馬的速度,便是千裏之外,至多也隻需三四天的功夫,而在每一地,我們最少會待上半個月,也就說如果半個月以上收不到我寄來的信,你就帶人按照我寄信的地點去接應我們。”


    之所以會這樣交代,隻是為防他們在外麵會遇到什麽麻煩。


    張管事點頭,“少爺放心,您的話我都記下了。出門在外到底不比家裏,更何況還帶著小姐,您不打算帶兩個護衛嗎?”


    “這些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樂巍擺擺手,讓他們都下去。


    一天內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第二天早起在家吃過早飯,樂巍便帶著弟弟妹妹,趕著一頭健壯的小青驢去了鎮裏。


    自然護衛是帶著的,兩個是家裏的武字護衛,還有一個是夜與。


    樂輕悠叫帶著夜與的,上次夜與想跟著出海她沒讓,這次就讓他一起跟著,方宴說夜與可以,讓光伯查也沒查出什麽來,不管是不是他們疑心錯了他,出門時帶著總歸是對大家都好的。


    夜與跟在一行人的後麵,臉上卻是難得的放鬆之色,先前,他之所以想出海,不過是為了去看看那個暗中派人找到他並說是自己母親的女人罷了,小姐不同意他去,他也就放棄了去見見那個女人的想法,不管她是什麽赫頁島上的公主、當初拋棄他有多少無奈、如今接他回去也隻能在暗中進行又有多少不得已,都跟他沒多大關係。


    他需要母親庇護著長大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給予他平淡安穩生活的,是前麵騎在青驢背上的那個小姑娘。


    當日他提出跟著劉管事一起出海,引起了她和三少爺的懷疑,夜與不是沒有察覺到,因此當初聽到劉管事將要出海而產生的那點可以順道去見見親生母親的衝動,早已散去。


    然而夜與不知道,方宴早已得知了他的身世,有光燁組在,家裏出現可疑人,他不可能不讓查清楚的,隻是後來輕輕沒問,又不是跟自家相關的事,他便沒再提起。


    不過現在看輕輕挺關心夜與,此次出門帶著他也有上次沒讓他跟著出海這次讓他出去散散心的意思,方宴心裏就不大舒服,輕輕的關心,他不想被其他人分去。


    雖然心裏不大舒服,但也就芝麻粒那麽大,畢竟他很清楚,在輕輕心裏,他的分量是很重的,些許小人物,他是沒必要斤斤計較的。


    況且就現在他隻是輕輕的哥哥這個身份而言,他也沒有斤斤計較的立場。


    一陣陣暖和的春風吹來,幾隻黑燕淩空飛過,方宴心情愉快地鬆開青驢嚼子上的韁繩,到路邊采了一捧深紫色、淺黃色的小花回來遞給樂輕悠。


    樂輕悠悠悠哉哉地坐在驢背上,嗅了嗅小野花上散發出來的若有似無的香味,對走在旁邊的方宴笑了笑。


    樂峻在後麵感歎:“這一派好春光,果然聽小宴的,出去遊學很不錯,早知道,我們三月裏就該出門,現在已經是暮春,最燦爛的春光已經過去了。”


    聽到哥哥的話,樂輕悠問方宴:“遊學是你提出來的?”


    “嗯”,方宴眼中微帶笑意,“輕輕覺得不好?我想著,出門遊學既能賞景又能利用這個機會帶著你玩,一舉兩得,很不錯。”


    更重要的是,在路上,他可以有很多機會,跟輕輕單獨相處,這幾年上學上得他真是煩了,每日裏隻能在吃飯時跟她說幾句話,長此以往,等輕輕長大了,他在她心裏跟大哥、二哥也不會有什麽差別。


    樂輕悠點點頭,“好是好,隻是你們在路上不能丟了學習。”


    在外遊兩三個月,到酷暑時節回來,到時距離秋闈也就是一個多月的光景了,那一個月裏再讓他們複習複習,倒也不會影響他們的考試。


    更何況見見各地風俗民生,也是一種學習。


    到鎮上時,樂輕悠讓牽著韁繩的方宴向鎮裏比較大的那個醫館去,將醫館中那些能放的藥膏藥丸之類的買了不少。


    比較遺憾的是,這裏沒有感冒劑、消食片之類的成藥。


    樂巍見小丫頭站在櫃台邊詢問有沒有治療風寒的藥丸,隻覺女孩子果然要比他們大男人心細,想了想,對那櫃台內也很為難的抓藥小夥計道:“按照治療普通風寒的分量給我們配幾幅藥便是。”


    拿著一包藥從藥鋪出來,樂輕悠就沒再坐驢子了,因為出門想準備些治療日常感冒的藥而找不到,她倒是挺懷念後世的藥店的。


    樂輕悠研究過植物學,對於漸漸繁榮起來的中藥萃取技術也有些了解,這時便想著,等以後哥哥們躋入士大夫階層,她可以把治感冒腹瀉的成藥弄出來,再建立個平價藥店。


    心裏琢磨著這些時,他們一行人已經來到鎮西的小碼頭,這裏隻停著兩艘小小的烏篷船,其中一個上已經坐了兩三個人,夜與上前問了問,知是去隔壁鎮子的,他們就包了旁邊那艘船。


    從鎮裏到縣裏,八十多裏地,坐船需兩個時辰,等船停在縣裏的碼頭,已經是下午未時了。


    樂巍取出一兩碎銀子付了船資,那艄公接過錢便樂嗬嗬地幫著他們把書箱提下去,知道這裏麵是金貴的書,艄公將書箱放下的動作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幾位小哥兒要去賀州最好等途徑仙泉的大船,大船要價更公道些,還管吃管住,比那些中不溜的船實惠許多”,離去前,艄公很是熱情地跟他們這麽說道。


    巧得很,樂巍正要去問問有沒有去賀州的船,一艘雙帆大客船緩緩駛了過來,很快地便在碼頭十幾米外停下。


    樂輕悠已經看見順著船舷下來的鐵蛋,叫了大哥一聲,“大哥,那是鐵蛋吧,咱們去問問他們的船在賀州停不停。”


    說話時,跟著船上幾個水手的孩子一起下來的鐵蛋也看見了他們,“樂兄弟”,他喊著就跑了過來,“你們要搭船?去哪兒?”


    樂巍笑著拱了拱拳,“宋兄”,鐵蛋姓宋,樂巍待人一向客氣,自然不可能直呼人家鐵蛋,“我們想去賀州,不知你們的船順不順路?”


    “順路”,鐵蛋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正愁著上次那些魚賣的錢怎麽給你們呢,這可正好了,湖州、瀘州、平州、賀州,向北這一路,但凡大一點兒的碼頭我們這個船都停。你們坐船這還幫了我一個大忙呢,走吧。”


    樂輕悠上次就知道,鐵蛋和其他幾個水手的孩子,除了在船上打雜,船靠碼頭時還有下來找客人的人物,所以鐵蛋才說他們坐船幫了他一個大忙。


    “我們還有一頭驢子”,樂輕悠扭頭指指自家的青驢,“它能不能上船?”


    鐵蛋看了看那頭健壯的青驢,正有些為難,方宴已經開口,“我們會另加二兩銀子。”


    鐵蛋不好意思地笑笑,黝黑皮膚的襯托下一口牙更顯得白,說道:“這不是我的船,我做不得主,要不然不用你們加錢,不過有這二兩銀子,想是付管事那裏也好說。”


    “宋兄太客氣了,加錢是應該的”,樂峻笑道,“那就煩你去問問船上的管事。”


    “好”,鐵蛋點點頭,轉身上了船,片刻後一個中年人走出船艙往碼頭上看了看,又說了句什麽,鐵蛋就笑著下來了。


    青驢上了船就被牽到那間客艙旁邊的雜物倉去了,鐵蛋說路上不能把驢子放出來,免得其他客人不高興,不過草料清水什麽的都不會虧待它,還有糞便,他也會隨時過去清理。


    看這小孩子真誠熱情的態度,明顯是把他們當成了好朋友,還因為讓他們多出二兩銀子很有些不好意思,樂輕悠忙道謝:“鐵蛋大哥,有你的幫忙,已經是很方便了。”


    樂峻瞅了妹妹一眼,嘴角微抽,鐵蛋大哥,這稱呼,還不如直接喊個宋大哥呢。


    樂巍也是好笑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見鐵蛋安排的妥當,當下讓武義和夜與跟著輕輕他們去客艙的單間住下,他則帶著武恒去找付管事交船資。


    付管事正坐在一個明亮的船艙中看賬本,看了樂巍一眼,笑著合上賬本,說道:“你們七個人的船錢,鐵蛋那小子都給了。”


    “已經給了?”樂巍笑著將一個約三兩的銀角子放到付管事麵前的小茶幾上,“我們七人等七錢銀子,這可不好意思都讓宋兄給,那些錢付管事還是還給宋兄吧。”


    “噯,這個不用”,付管事把銀子往樂巍的方向推了推,“收起來收起來,上次你們兄妹坐我的船,我還記得,你們不是掉了一大桶魚?路上鐵蛋那小子都給賣了,可得了七八錢銀子呢。”


    付管事堅決不收,樂巍隻交了二兩銀子便回到客艙,見到在客艙門口等著給他指路的夜與還笑道:“一個驢子比我們七人的船資還高。”


    如果不是帶著驢子方便輕輕隨時乘坐,出門在外帶著一頭牲畜可的確不劃算,光這一路上的船資,就夠買兩頭驢子了。


    樂輕悠收拾好自己的小單間,就出來幫大哥收拾,聽到大哥說鐵蛋已幫他們交了船資,想了想道:“大哥還是不要還船資給鐵蛋大哥,免得傷到他的自尊心,咱們下船之前,再給他釣一桶魚好了。”


    樂巍聞言,不由笑著彈了彈她的額頭,“好吧,釣的魚不夠了,把你鞋上的小珍珠留下一顆便是。”


    說笑間,樂峻、方宴也都收拾好了他們自己的東西過來了這裏。


    這個小單間有七八平,兄妹四人待這裏倒也不算太擠,樂輕悠沒有催促他們就看書,此時太陽斜掛,暖黃色的陽光透過小木窗將整個小空間照得明亮溫暖,很容忍讓人心生閑適之感,偷得浮生半日閑,最好是玩一會兒撲克牌。


    樂輕悠把隨身攜帶的一副精致的植物畫撲克牌拿出來,和三個少年圍坐在小圓桌旁抹起牌來。


    這些撲克牌比之五年前的,已經很具有大周特色,無論是背麵的花色還是正麵的花色,都帶著一股雅致氣息。


    一開始傳開的撲克牌,都是跟後世一模一樣的,沒想到眨眼過去,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這麽些變化。


    或許這就是文化融合吧,大周人的改造能力,比她那個時代的人還強,許是骨子裏的文化自信,外來物最終都會帶上大周特色,就連玩法,也比當初多了好幾種。


    一邊抹牌,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間,樂輕悠就輸了好幾圈。


    方宴見這丫頭額頭上都貼了三四個小紙條還是笑眼彎彎的,不由心中一軟,接下來就開始放水,等她勝了拿張小紙條往自己額頭上貼時,心裏更是像有鮮花盛開一般,一波一波的愉悅在心底衝刷。


    再注意到時間時,小窗外麵已現了夜色,方宴放下手中紙牌,說道:“先去吃飯,吃過飯再玩。”


    很少陪輕輕這麽玩,樂巍和樂峻竟都沒注意到時間,方宴這一提醒,才知道不早了,忙放下牌,“吃飯去。”


    這艘大船有二層,廚房和水手們休息的地方都在第二層,樂輕悠還沒在船上吃過飯,就很感興趣地跟著哥哥們來到第二層的大廚房。


    正是晚飯的時候,大廚房內有不少人,布置在廚房外麵的十幾個圓桌差不多已經坐滿了,樂輕悠看到靠在角落的一個桌子上還沒有人,一麵讓哥哥們去端菜,一麵就跑了過去。


    方宴不放心她,忙在後麵跟著,隻是樂輕悠還沒剛在桌邊的一個長凳上坐下,旁邊就坐下來一個紫衣女子。


    這女子梳著偏髻,髻上插著一個小珠釵,整個兒透出一股小家子氣,看起來像是個丫鬟。


    樂輕悠還沒說話呢,那女子就朝她翻了個白眼:“我家姑娘要在這裏用飯,你到旁邊的桌子去。”


    樂輕悠笑了笑,“正好我也想說,我家人多,這一張桌子正好坐下,你坐旁邊去。”


    女子微愣,隨即皺著眉站起來,“跟我家姑娘搶座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紀就一副狐媚樣子,可我不是男人,才不會……”


    話沒說完,就捂著臉頰驚叫起來,“誰打我,自己站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旁邊的客人都被這丫鬟的驚叫引得看過來,聽完她這句話話,人群中響起幾聲低笑,還有人低聲道:“這譜兒可真夠大的。”


    樂輕悠起身站到方宴身旁,握住他的手,把他手裏的一顆紙團扣到自己手裏。


    “是不是你?”女子已經怒目圓睜地向方宴看來,神色間微微一愣後,語氣就變了很多,“這位大哥,做事總要講個理字吧,我隻是給我家姑娘占個座,你何必動手傷人?”


    “講理,先罵人後栽贓,你還配一個理字?”方宴語氣淡淡,半點沒有承認剛才傷人的是自己的意思。


    樂輕悠見這姑娘的臉上微微升起的幾分羞意以眼見的速度落下去,不由好笑,“還有啊,你要講理,也得講個先來後到,這座位是我先占到的。”


    “你”,張口就想嗬罵的丫鬟在一個俊美公子跟前很有幾分顧忌,紅著眼眶道:“沒見過你們這麽欺負人的。”


    “玉紅,你這是在幹什麽,我不是讓你占個座位嗎?”一道細柔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綠衫女子挽著一個身穿月白暗銀紋繡錦衣的青年男子走來,看了看站在桌旁的樂輕悠和方宴,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丫鬟立即委屈地從桌凳間走出,施禮,聲音甜膩嬌嗲地喊了聲:“五爺,姑娘,奴婢無能,好容易占住的座位又被人搶走了。”


    “這位公子,小姑娘”,綠衫女子皺著眉,“請你們讓一讓。”


    憑自家爺的身份,誰能搶他們的座位,真是找死,如果不是爺想體會體會民間的生活,會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五爺看了看方宴,又看了看樂輕悠,臉上閃過一抹疑惑,綠衫女子的話還沒落地,他就抬起手裏的扇子擋了,“老實點,我們坐旁邊。”


    旁邊那個桌子這一會兒也沒添人,還是剛才坐著的兩個客商模樣的人,他們見這位五爺和另一邊的公子小姑娘都是儀態不凡的人物,秉著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當下起身拱拳見過了,就說他們已經吃完,走時還順帶端走了他們的菜。


    綠衫女子聞言,不敢再說什麽,卻很是不甘地瞪了樂輕悠一眼,如果知道這船上還有這等妖冶女子,她才不會纏著五爺跟她過來廚房吃飯。


    “如意?”五爺拿扇子扇了扇長凳坐下來,不輕不重地看了綠衫女子一眼,女子臉上忙帶起幾分笑意,挨著坐了過去。


    樂輕悠見那丫鬟的主子很是講理,當下也不多說,拉著方宴坐下來,這時樂巍、樂峻以及夜與三人端著飯菜饅頭過來了。


    將一盤菜椒炒肉絲放到樂輕悠麵前,樂峻笑道:“輕輕,據說他們船上的菜椒炒肉絲很受歡迎,你好好嚐嚐。”


    見這裏也有菜椒炒肉絲,樂輕悠心裏那點不快一瞬間煙消雲散。


    樂巍端著的是一盤清炒木耳,他放下來,在樂輕悠右手邊的長凳坐下,笑著道:“上次咱們沒在這船上吃飯,沒想到他們的飯菜挺不錯的。”


    再加上武恒、武藝端的菜和饅頭,夜與端的一大盆粥,幾人都吃得飽飽的。


    吃完飯離開時,樂輕悠注意到旁邊桌子上的男主人朝這邊點了點頭,她有些疑惑,看那人的樣子,好像是認識方宴啊。


    五爺瞧見樂輕悠看他,當下回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過來。


    方宴本是淡淡的目光冷了冷,牽住樂輕悠的手,道:“走吧。”


    一出大廚房,便有溫和微涼的夜風迎麵而來,夜色中的河麵火光點點,又一望無垠,此情此景讓人心曠神怡。


    樂巍看了看天上的烏雲,轉頭問樂輕悠:“剛才咱們旁邊那個桌子上的女子,瞪了你至少兩次。我們去端菜時,你們起衝突了?”


    “大哥你觀察的真仔細”,樂輕悠把搶座位的事說了,“我也沒想到那個女子怨念那麽強,早知道我們就坐旁邊去了。”


    當她看不出來嗎?那女子瞪她,更多的原因是防備她會和那男子怎麽樣,這實在是讓她反胃。


    雖然那個男子長得不錯,但還不至於誰都想往他身邊湊吧。


    一路說著回到客艙,哥哥們在她的小單間陪她玩了會兒,消消食,就回房看書去了,樂輕悠送他們出門,看著大哥二哥都走了,伸出手拉住方宴的手腕。


    方宴停下腳步,跟前麵說了聲:“大哥二哥,我再陪輕輕玩一會兒。”


    樂峻轉頭道:“別太晚了,早點讓她睡”。


    方宴點點頭,轉身關上門,看著樂輕悠,笑道:“想問什麽,說吧。”


    樂輕悠遲疑片刻,道:“三哥,咱們吃飯時遇見的那個五爺,你是不是認識?”


    她不是非要把一切疑惑都弄清楚的性子,但是和方宴相處這麽長時間了,她真得很擔心他在某一天會回去。


    當初之所以會同意方宴留下來,自然是對他的家庭有些了解,聽他說他家裏隻有不關心他的父親和一個故意讓人販子拐了他的繼母,她和哥哥就沒再說讓他走的話。


    其餘的,方宴沒說,他們也沒有尋根究底的追問,隻知道他其實和他們一樣,都是生存不易的孩子。


    但是今日,以及今日以前,樂輕悠都想過,方宴的親人呢,以前還會為他心酸,失蹤了卻沒有一個親人尋找,今天遇到一個疑似和方宴認識的,她心裏卻有些慌。


    將她不安的目光收入眼底,方宴忍不住露出笑容,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馬上又在她疑惑地看來時收回。


    “咳咳,那個的確是熟人”,方宴拉著她到床邊坐下,將過往之事一一到來,他自己的身份,剛才那位五爺的身份,都毫不猶豫地告訴了樂輕悠,“五皇子為人有些好色,當初我還在侯府時,跟他頗有幾分來往,見了不少風流韻事,日後你避著些這位五皇子。”


    樂輕悠雖然知道方宴以前的家庭肯定很是富貴,卻沒想到竟然是侯府,一時間有些驚訝,不過除了驚訝,也沒有其他的什麽了,倒是方宴最後這一句話讓她有更多話想說:“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那位五皇子,怎麽會在一艘普通客船上,他是不是認出你了?”


    你會不會走啊?


    樂輕悠現在還沒來得及想到,方宴當初留在她家,放棄的是什麽,五年的日日相處,讓她最擔心的是,方宴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看著她眼巴巴濕漉漉的小眼神,方宴愉悅低笑,抬手捧住她的後腦勺揉了揉,聲音低啞:“小傻瓜,我不會走的,我會一直陪著你,陪著你長大。”


    兩人麵部相距不過三尺,樂輕悠猛然察覺尷尬,伸手撥下方宴的手臂,這才有些感歎道:“你竟然是侯府的世子,當初留在我家,放棄的有點多了。”


    得到他不會離開的回答,那種對於方宴身世的不真實感才模糊上心頭,一時間又覺得讓他回去,或是才是正確的。


    對於她逃避自己的視線,方宴心裏有些歡喜,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道:“我從來不覺得離開那地方,是放棄了什麽,對於我來說,逃出才更準確。至於家世、地位,輕輕,我有自己建立起一切的信心。現在知道我過往的家世,你會趕我走嗎?或者會不會怨我一開始沒有把這些都跟你和二哥說清楚。”


    樂輕悠好一會兒沒說話,方宴緊緊看著她,不敢錯過她臉上些微的任何一個表情。


    “我不會趕你走”,樂輕悠笑著搖搖頭,心下一片釋然,“也不怨你一開始沒說清楚。現在我們才是一家人。”


    方宴又高興又是酸澀,心想他隻想做能陪她一輩子的親密的家人。


    樂輕悠突然道:“你說那位五皇子好色,你以前在家的時候跟他頗有往來,還見了不少風流韻事。你到我家的時候才多大啊,竟在那之前就見了不少風流韻事!”


    方宴頓時有些心虛,不敢看她,摸了摸鼻頭,慢慢地道:“我那個繼母一直算計著弄掉我的世子之位,然後給她兒子按上,給我找了不少搔首弄姿的丫鬟,不過我沒碰過,也就是在五皇子開的文會上見過一兩個名妓。至於那些烏糟事兒,我根本沒興趣。”


    他說的無比真誠,隻是不提那些烏糟事兒到底有多烏糟。


    樂輕悠看他一眼,當時你年紀小小,若是就對男女之事有了興趣,那也真是天賦異稟了。


    看出她的心思,方宴隻覺麵上騰地燒了起來,急速而又顯得尤其鎮定地站起來道:“你早點睡,我回去了。”


    哎,怎麽說的好好的就要走?樂輕悠叫住方宴,問道:“明天我能把這些事告訴大哥二哥嗎?”


    方宴背對著她,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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