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公作美,晴空萬裏。碎金日光傾瀉而下,灑落在院中一抬抬的紅木箱子上,灼灼反射著光芒。新鮮的油漆味道還未散盡,每一個箱子上都紮著大紅色綢緞花,格外喜慶。


    爆竹劈啪作響,禮樂再次奏起,眾人誠摯的祝福聲裏,滿臉喜色的言正楓依舊十指相扣,帶著月蟬轉身往後院椒房去,相扣的指間,湛藍色寶石璀璨奪目,全天下獨一份的“戒指”。


    小孩子們嬉鬧著跟著,喜娘將早就準備好的糖果發給他們,他們嘴裏嚷嚷著其實自己也不太懂的詞匯,“鬧洞房!鬧洞房!”一邊撕開五顏六色的紙張包裹的糖果,一邊一路跟著跑著沒了影。


    大人們嗬嗬笑著,卻礙於陛下在這兒,多少收斂了很多,沒有鬧得太瘋,又都是官宦世家,大多數都撐著麵子也不會失了禮數。


    侍女們端著美酒美食穿梭其中,每個人都將壓箱底的最喜慶的過年才穿的衣服拿了出來,首飾也是平日裏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月例銀子買的,或是差事辦的好了主人賞賜的,平日裏是絕對不舍得拿出來戴的。


    新郎官和新娘子要在椒房裏揭蓋頭、喝過交杯酒之後,新郎官才會出來給賓客敬酒,至於小孩子們方才鬧著喊著的“鬧洞房”其實和大人們也是沒有多少關係的,畢竟,不管是新郎還是新娘子,身份在那誰都不太能毫無壓力地亂來。


    這個時候,是大家夥的盡情吃喝的時間。當然,這個盡情也是收斂的,畢竟,誰都不想在那幾位大佬麵前失了分寸。


    盛寧太子爺似乎有些不在狀態,眼前的美食美酒的失了味,甚至連穿梭來往的婢女也沒有看一眼。


    他自始至終,都越過了天燼帝,看向暮顏。


    那對戒指,當日他就見過設計圖,可是看著設計圖,遠遠沒有這一次所見來的震撼,也許是情景所致,也許是太過於美麗,總之,那一刻的視覺衝擊是震撼的。


    他這一生,過得小心謹慎卻又隨心所欲。


    很矛盾的兩種活法。小心謹慎如履薄冰連睡覺手邊都必須放著長劍,任何下人侍女寵妾都不能在他房中過夜,卻又隨心所欲地尋花問柳荒誕度日。


    七情六欲,獨獨沒有信任。


    他不想給,也給不起。隻是,看到這個女子,明明應該是跟自己一樣冷心冷情,滿心滿腹都是利益權衡的,卻拉著月蟬一路走出來的模樣,明明知道天燼月家的渾水不該淌,卻義無反顧喬裝打扮來了這天燼皇城攪弄這一池渾水。


    他便愈發不懂了。


    也有些羨慕。


    明明是一樣的人,明明是一樣應該小心翼翼的地位,卻可以大膽地去相信,去愛恨。


    丞相府珍藏的美酒,突然失了味。他苦澀一笑,少女偏頭和暮家三爺相視一笑的模樣,簡直是刺眼極了。


    ……


    椒房。


    喜娘已經將長篇大論的吉祥話說完,遞上了揭蓋頭的玉如意。


    月蟬一襲火紅嫁衣,端坐在床榻邊緣,身後,是代表著“早生貴子”的吉祥物,紅燭微光裏,美得就像是一副畫一樣。


    有些不忍打破。害怕乍然發現不過夢一場。


    言正楓下意識搓了搓指尖,看了眼一旁對著他微笑的喜娘,又搓了搓鼻子,才拿起了月如意,小小玉如意,握在掌心竟如同千鈞之重。


    “新郎官兒,快些呀!”喜娘含笑催促,這丞相大人方才看著是個大膽的,一路拉著新娘子的手就進來了,這會兒卻遲遲不動了。


    言正楓也有些局促,終於還是伸手挑起了蓋頭。


    蓋頭下,少女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抬眼看來,那睫毛宛若撓過心間,黑而亮的眼瞳裏,映著同樣一襲紅裝的自己,她眉目含笑,笑容嬌羞,殷紅嘴角的弧度輕輕勾起。


    她輕啟朱唇,喚,“夫君。”他就在這兩個字裏,隻覺得此生已得圓滿。


    這場喜宴持續了三日。


    除了第一日正席之外,丞相大人又大擺了三日的流水席,都城所有百姓都可以前去吃酒席,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聽說天燼帝都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盛大的典禮了,丞相大人又一向很得民心,是以這場婚禮辦得格外熱鬧。


    而月家那長長的嫁妝隊伍也傳為美談。


    當然,後麵幾日大佬們都是不出現的,暮顏也沒有參與,這一次,她是真的準備離開了。


    離開之際,康府迎來了一位貴客。


    貴客是真的貴,但是也很不受歡迎。至少,知道內情的暮書墨就沒有給什麽好臉色,全程冷著一張臉,連茶都沒讓人上。


    對於這樣的待遇,貴客自己心中也是有數,咳了咳,化解了一些尷尬,假裝沒有發現暮家三爺的待客之道有點欠缺,畢竟,自己理虧在先,當著康府上下的麵,堂而皇之地擄走了堂堂夕照長樂長公主。


    是的,貴客就是黎郡王。


    “咳咳……”黎郡王很有自知之明,今日過來必然是不受歡迎,不過有些話他硬著頭皮也得來說一下,“聽說,你們就要走了。”


    “再不走,等著被你在擄一次麽?”暮書墨很不客氣,自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被擄走,犯人還敢堂而皇之地上門來?


    暮顏看著明顯很有情緒的暮書墨,笑著說道,“嗯。這幾日就要走了。”


    準備了一晚上的話,組織來組織去的,這會兒卻有點說不出口,手邊也沒有茶杯,連掩飾一下尷尬都做不到,隻能握拳掩唇,又咳了咳,才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本王……我……就是來道個歉的。”


    “嗬!”果不其然,暮書墨嗤笑一聲,很不屑,連接話都不願意了。


    黎郡王便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幸好戴著麵具,臉上微微的赧意和歉意,倒也是看不出來。


    如今,他臉上的瘡是完全好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可見暮顏最後是真心實意幫他治療的,隻是丹田的問題,她也說了,無能為力。至於她自己到底是何機緣,他卻是不願去問了,所謂機緣,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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