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胤燁病的太突然了,始料未及,而且來勢洶洶,宮裏太醫已經束手無策了,宮裏籠罩一片愁雲。


    “家主,少主病重…”再拖下去,這九黎剛穩定的朝局又要生亂了。


    慕容耀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讓他主子出手,看來對方還是杏林高手。


    對方背著手沉默了一會,眼中頗有不滿和失望,“這都過不去,還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如何堪當大任。哎!”說完臉色又差了幾分。


    “家主,病來如山倒,過了這麽些天,相信少主已經想明白了。”


    “行了,你不必說了,我去看看。”


    宮裏,琉璃已經急出了一口的火泡,可是急也沒用,納蘭胤燁的身體每況愈下,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慕容端和林淵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若是知道,慕容端絕對不會說。


    “怎麽辦,這宮裏的太醫都是廢物嗎?不行,我出去找大夫。”林淵看著床上病的麵黃肌瘦的人,急的不行。


    “不用了,我...沒事。”床上的人虛弱開口,扭頭看著他們。


    “都這樣了,還沒事,燁,你不是扛不住的人,想開點,大不了,咱們不幹了,咱們走還不成嗎?”林淵到是覺得,當個聖帝,還不如逍遙江湖痛快。


    慕容端拉開對方,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當務之急,是燁的病,“燁,何苦為難自己?與你無關。”他知道,燁這一場疾病,若是自己這一關過不去,任醫術再好的大夫也沒用。


    帝家、天家、甚至整個九黎,這一切都不該是他來背負,他也是無辜的啊。


    “端,你留下,淵,琉璃,你們出去一下。”他的盡快交代清楚。


    林淵不想走,琉璃強拉著對方出去,不論什麽時候,她都聽主子的,她相信,主子就是一場病而已,過幾天就好了,就是看著嚇人而已。


    “燁,你究竟怎麽了?你的病太醫說過,隻要好好靜養,就會慢慢好轉,你非的折磨的越來越重,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不可嗎?”慕容端坐在床前,四下無人,他想知道,對方到底怎麽想的。


    他和端一樣,都相信燁能扛過去,絕不會就這樣認命。


    “端,答應我一件事。”


    “燁,別說一件,隻要你好起來,多少件我都答應,別整得跟交代遺言一樣。”


    納蘭胤燁虛弱一笑,“沒錯,就是遺言,我時日不多,有幾件事,必須交代清楚。”


    “你混蛋!”慕容端這下是真的來火了對著對方就是一陣吼,他雖然不停的告訴自己,燁沒事,可是內心深處和林淵琉璃一樣,是恐懼的。


    等對方發泄夠了,納蘭胤燁這才再次開口,“端,你我都一樣,都不想認命,他們自小將我掉包送入這皇宮,就是為了九黎輕而易舉到手,我偏偏不如他願,我已寫好遺詔,若我出事,就把他拿出來,另外...”


    “別說了,燁,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遺詔,你就是一場風寒而已,這宮裏的太醫不行,咱們就去找外頭的,你說這些做什麽...”慕容端拒絕再聽。


    他甚至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端,聽我說完,我真的時間不多,我還有很多事要安排,你的幫我,否則,我死不瞑目。”納蘭胤燁這時候了,竟耍起無賴。


    “你...”痛心疾首的別過臉,不再開口,也不想看對方現在的樣子。


    “幫我帶納蘭秦風過來,偷偷的,不要讓如何人發現,就扮作太醫的模樣。”


    燁究竟想做什麽?“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有什麽好說得。


    “端,琉璃是個好姑娘,往後好生照顧她,這宮裏不是什麽好地方,帶她出去,她想嫁人,想如何,都由她。你自己也是,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家臣,你姓慕容,可你已不是慕容家的人了,你的本事,可以擺脫的,和林淵一起,遁走江湖吧。”


    聽的這一聲聲交代,慕容端終是忍不住閉上眼,嗚咽起來,“燁,別說了,別說了。”


    這就是一場病而已,怎會落到如今地步,說到底,是燁,是燁自己過不去啊,他從未想過,燁會用這種方式抗拒。


    這不是他認識的燁,他不該選這條路,一場病如何能要了他的命,他分明是自己要自己的命,病可有藥醫,心死無藥醫。


    “燁,就算我們,你都可以放下,那她呢?你甘心嗎?帝玄淩,你甘心嗎?你不是說,這世上,若能與你勘配的,隻有她嗎?你說,其實她也是這世上的可憐人嗎?你不是說,再如何,你都不會放手嗎?怎麽,真的就是酒後醉話?你就舍得她?”


    納蘭胤燁眸光帶霧,他竟說過這些話嗎?原來,酒這東西,真的不能多喝,不是好東西。


    自然是舍不得,也放不下啊。


    “端,時間不多,他肯定會過來一趟,最後一件事,我死後,絕不入九黎皇陵,你明白的,把我埋在響尾坡吧,這樣,她回來時,我總能靠她近些。”


    “你休想,你若敢死,我就將你仍入皇陵。”慕容端一拳捶在床扶上,不想看對方。


    “你不會的...端,我的墓,隻要一捧黃土,其他什麽也不要,我想讓上麵,長滿青草......”


    “你混蛋!燁,你個混蛋!”慕容端一句都不想聽下去了,起身,奪門而出。


    看著慕容端這樣出來,琉璃嚇的麵色慘白,衝了進去,差點摔到,“聖上,聖上...”


    “咳...咳...沒事,琉璃別哭。”


    “聖上,怎麽會這樣,奴婢去請大夫,您等著,不要太醫,奴婢去東離,去請帝小姐,您一定要等著。”說完,一抹眼淚,真的就起身要去。


    “琉璃,咳...等等...咳。琉璃,聽話,聽我說,我還有事要交代你...”


    “燁,你胡說八道什麽!”林淵插嘴,不想聽接下來的任何話。


    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直到床上染血,屋外,慕容端再也忍不住,飛身而去。


    知道對方要來了,納蘭胤燁好不容易將琉璃他們都支出去。


    顯然,來人也沒料到,他會病的這般嚴重,把完脈,一臉凝重,再無之前的倨傲之色,畢竟,這個躺在這的,是他的兒子,親生兒子,雖然他們之間,可能沒有什麽父子之情,咳他們之間血脈相連啊。


    而且,這個兒子,傾注了他太多心血,也對他寄予厚望,這個兒子,是他兒子中,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一個,有天下之主的風采,他不應該這般經不住事的,有什麽了不起的,大男人行走天下,何必拘泥這些?


    再說,他做的這些,也是為了他啊,為他能輕鬆的奪得天下,成為天下之君,他這般聰明,怎會不了解?這樣,四國之間,可少多少戰火?他應該懂得啊。


    少數人換多少人的命,難道不知道嗎?難道有錯嗎?


    “你是一心求死,縱有神藥難救!你就用這種方式回應我的良苦用心對嗎?回應墨家這麽多人的付出對嗎?好,那你就死吧,就算你死了,這九黎,我想要,還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不過是再費些心神罷了,這天下,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我墨家,也不隻有你一個兒子,我墨天痕,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嫡子。”


    說完,憤然起身,這個混賬東西,竟這般輕賤自己的命,是他高估了他,這點風浪都經不住,他們擔心的沒錯,是他錯了,不該高估這混賬,是他異想天開,不想讓他過早沾惹那些背後的算計手段,結果,卻將他培養成了一個經不住事的嬌貴秉性。


    與那些一無是處,隻有一腔傲氣的書生有什麽兩樣?


    不知變通,不知好歹...氣,如何能不氣,他這麽多年的心血啊,好好的一個九黎送到他手上,他隻要順勢而為,這天下用不了多久,也會送到他手上,他在史書上的一筆該是何等輝煌?


    他竟這般不爭氣...


    “咳咳...咳...縱然,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給你當了這麽多年的傀儡,也總該還給你了,這條命,我總可以做主,如今,我與你,與你的宏圖霸業都沒關係了。”哈哈哈,他強加的一切,他不要。


    “好,,好的很,我說過,我墨天痕舍得起,哼!”說完,半刻不停留,甩袖而去,看來,是失望頭頂了,一刻都不想多待。


    對方走後,納蘭胤燁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哈哈哈,這你說荒唐,他何曾讓他們不舍了?嫡子?他在乎的,什麽時候是這些?


    身為人父,在兒子臨死之際,除了對自己的付出滿腔不甘之外,可有一點骨肉親情,不對,是他想多了,他這樣的人,怎會有這種在他眼裏,十分可笑的感情。


    他的兒子很多,可惜,他很不想是這其中的一個。


    慕容端找到納蘭秦風,愣了下,這老頭...怎麽這般老了?竟是一頭白發了。


    納蘭秦風也想不到,納蘭胤燁會要見他,聽說,他病的不輕,不過,年輕啊,一場病而已,他也沒當回事,可是,這個時候要見他,就不由的他不多想了。


    就去看看,他還有什麽話要說的,不是說,讓他永遠不得踏出這裏半步嗎?想想真是可笑啊,一個曾經的聖弟,竟會淪為階下囚,若是能斬,怕是他也會毫不猶豫把他斬了吧。


    當看到納蘭胤燁近乎奄奄一息的模樣時,納蘭秦風不知是什麽心情,有些突然,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意想不到。


    “我的時日不多,這九黎,眼下能接手的人,想來想去,隻有你合適。”這樣總算是還給了納蘭家,另外,他也是出於對九黎的考慮,這個人,縱有萬般不是,可他在位多年,又經曆了這一遭,總比隨便讓個人上位要好。


    顯然,納蘭秦風以為自己聽錯了,讓他接受九黎?哈哈?這不是說笑話吧,他一個階下囚,接手九黎?


    “我會立下遺詔,在我死後,讓你回到聖帝的位置上,但是,你要答應我幾件事,你可願意?”


    屋內一陣沉默,納蘭胤燁始終沒有看對方,隻是躺在床上,盯著床頂板,緩緩說著。


    過了許久,納蘭秦風終於緩過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還有這一天,還能當上聖帝,還能立身朝堂,還...這就跟做夢似的。


    “你說!”不過,現在的心境,已經與以前不一樣了,也沒了那麽大的雄心壯誌,經曆了這些,若是心性還沒變化,那也實屬異類了。


    “城外響尾坡,任何人不得踏足的聖令不得更改,我死後不入皇陵,就埋在那裏,也無需國葬,死後三天再行發喪,還有,我身邊的人,善待,九黎朝堂,現在都是可能之人,凡是,多聽聽古相和元大人他們的意見。”多的他也沒有什麽可交代的了,他本就不是九黎人,更不是天家的人,他不過是將這原本不屬於他的一切,悉數還給人家。


    他也沒資格過多的指指點點,別人的江山,要怎樣打理,都是別人的事。


    “好!”納蘭秦風心情極為複雜,看著此刻的納蘭胤燁,他以為他應該對自己恨之入骨,“你確實是一國之君的材料,可惜...”


    這般年輕,這身體怎麽說垮就垮?


    一陣咳嗽,哈哈一笑搖頭,目光有些迷離,“從小,我便一直盼著,盼著你能誇我幾句,可是,我總也等不到,等來的,永遠是你的不滿。”


    現在卻在這樣的情況聽到對方一句算不上誇獎的誇獎,世事難料啊。


    屋內一陣沉默,兩人都沒再開口,知道慕容端再次進來。


    當天夜裏,寢宮之內,傳來一陣隱忍的哭聲,琉璃捂著嘴,哭的背過去了,林淵一臉呆滯看著床上沒了氣息的人,太快了,他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有些不真實,太不真實了。


    而慕容端,則忍下所有的悲痛,一件件辦著納蘭胤燁生前交代的事。


    “主子,主子!聖上!”琉璃驚醒,臉上還掛著淚珠,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琉璃,別這樣,他說過,三日後發喪,怕引起九黎動亂,你別這樣。”在如何悲傷,也的隱忍,這是他最後的交代。


    這三天,在多的眼淚,也要咽回去。


    “不會的,主子才二十多啊,他身體一直很好,以前中毒、受傷都沒事,都沒事的,怎麽一場風寒...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主子隻是睡著了,睡著了對不對。琉璃去熬粥,一會主子醒了就餓了。”主子剛醒的時候,其實是最迷糊的時候,有時候,明明在跟她說話,卻是在半睡半醒之間,說了什麽轉頭就忘了。


    因為主子從小就沒睡過好覺,他是聖子,他的比旁人都要努力,他想得到父帝的認可,他的對得起聖帝爺爺的厚望。


    主子一定是困極了,想要好好睡一覺,也好,也好,這下,誰也不會打擾他了,他也不用擔心起晚了。


    不用迷迷糊糊的洗漱,用膳。


    “琉璃...”


    “林公子,你陪著主子,我去熬粥,主子愛喝青粥。”有林公子陪著,主子就不會那麽孤單了,從小,他就總是一個人獨坐。


    “琉璃,讓他安心走吧,否則,他會不安心的。”林淵忍著淚,替納蘭胤燁蓋好被子,他比琉璃更不願相信,可是,他想燁走的安心些。


    琉璃扭身,衝到床邊,將臉埋在被子裏,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心裏在一遍遍呐喊,主子!主子!


    主子或許從來都不知道,主子不光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所有,是她琉璃的所有啊。


    她知道,她不能有一點非分之想,所以她將這一份感情藏的很深很深,藏的連她自己都看不到,可是,藏的再好,也始終存在啊。


    屋內,悲傷的氣氛壓的讓人喘不過去。


    三日之後,聖帝駕崩的消息一出,舉國震驚,誰也沒反應過來,都以為是聽錯了,這聖帝多年輕啊,二十好幾而已,怎說沒沒了?


    聖帝還留下了遺詔,請太聖回來主持朝政大局,重登帝位,他在位不過數月,於江山社稷無功績可言,不舉國喪,不入皇陵。


    雖然不入皇陵有違祖製,可這是聖帝的遺命,活著的自然要遵從,一時間,整個帝都,白帆一片,這噩耗來的太突然,太突然了。


    “古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元老說這,腳忍不住在地上跺了跺,一身白衣,至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古老仿佛也一下蒼老了許多,“我九黎福薄啊!”一代英主,英年早逝,也太早了!


    “元大人,不說了,去送聖帝吧。”說著,也是帶了哭腔,如何能不哭啊,朝野上下,一片悲呼。


    “古相,不是我多想啊,這一切太突然了,這中間你說會不會...”有些話,不能輕易說出口,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不管是什麽,現在都不能說,元大人,我九黎再經不起任何波折了,一點風浪都會讓九黎萬劫不複,一切,都等往後再說吧,再則,聖帝是何許人?他能立下遺詔,說明心中有數,咱們...為九黎,盡臣子之力就是了。”


    重重的一聲歎息,歎出了他們心中的無可奈何。


    響尾坡,一方矮矮的土墳,埋葬了九黎剛登基不久的新帝,對一位帝王的墳墓來說,的確是太寒酸了。


    可是慕容端堅持,這是燁的遺命,他必須替他完成,這一生,他都沒能按著自己的心意活著,如今..不在了,他的讓他遵著自己的意思。


    “主子,一路走好,琉璃回去打點一下,就在這守著你,琉璃這一生,那也不去,就在這守著你。”所有的大臣走後,這響尾坡的外圍終於安靜了。


    墳前,就剩下他們幾個人。


    “燁,一路走好,兄弟江湖逍遙去了,別太羨慕我,跟你說過,你自己非要...走啊。”林淵講救淋下,丟下酒壺轉身而去,一刻都不想多看。


    他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就是燁跟他們開的一個玩笑,他接受不了,那麽鮮活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慕容端帶著琉璃,最後看了一眼,燁,你放心,慕容端從今以後,再不姓慕容,以後,自由自在,隻為自己活著,連帶你的那一份。


    “琉璃,走吧。”


    琉璃默不作聲跟上,她就離開一會,她還是會回來伺候主子的,主子太孤獨了,怎能丟下主子一個人,她的陪著的。


    “到底還是...折了。”一聲黑衣,遠遠看著那方靜靜而落的矮墳。


    “家主...少主他...”慕容耀神色有些動容,那可是他們的少主啊,怎麽就沒了?


    “走吧!”聲音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情緒,轉身,不再看。


    既然折了,就隻能再作打算,從新部署了,他說過,墨家不是隻有他,他毅然決然的走上這條不歸路,那就黃泉路上一路走好,這世上的繁華在與他無關了。


    慕容耀心裏無比自責,若不是他自作主張,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都怪他。


    可是現在再多的自責,也於事無補了,家主的大業不能停!隻能鞠躬盡瘁了。


    九黎新帝駕崩,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


    遠在東離的玄淩,收到消息時,手中正端著一杯茶在看奏章,結果,茶杯掉落,茶水一地,人跌坐。


    腦海中就閃過三個字,不可能。


    病逝?他?病逝?不可能。


    “家主,這消息到這,算起來,已經差不多開二十天左右了....”人應該都已經安葬了,老常聽聞之後,也是一陣恍惚,這的確是太突然了,別說家主,他一時間也有些接受不了。


    “不可能!”堅決搖頭。


    “家主...”老常知道,玄淩對納蘭胤燁,是有些特別的...可這樣的消息,絕不會隨意傳回來,應該是無誤的。


    “帝緋,你親自去一趟,一定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老常不太讚同,這東離表麵上一番平靜,可實際上波濤洶湧,越是接觸了解,越是不敢掉以輕心,此時若是讓帝緋離開,家主身邊就少了一層保障。


    可是,玄淩的脾氣,說一不二。


    “是,家主!”看來,家主對那九黎新帝頗為在意。


    玄淩閉上眼,事情,豈是他們想的這麽簡單啊,若是她所料想的都沒錯,那納蘭胤燁的死,就絕非尋常,九黎...還政納蘭秦風...


    納蘭胤燁一定都知道了,所以才會選擇這一步,可是,如此一來,九黎也算是真的氣數將盡了,經這一番變化,納蘭秦風就能多長出多少能耐?就能幡然醒悟?頂多就是不再為帝位折騰,想要九黎有所建樹,怕是不可能。


    納蘭胤燁這一步沒走好的子,那對方又該怎麽補救?到手的九黎,就這麽眼睜睜還回去?不可能!


    他做事,還是這般決然直接,不知為何,玄淩心中卻鬆了一下,最少,他是真的不知情。


    “姐,不管怎麽樣,都是他們九黎的事,別多想了,你讓查那個邵折俊,一直呆在軍中,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將軍,這麽多年一直不上不下,但是,就在我們來東離之前,這個人辭官了,且不知去向。”


    晨曦錯開話題,故作輕鬆,想要將玄淩的思緒拉開,不想讓她想納蘭胤燁的事,他一直知道,玄淩對納蘭胤燁是不一樣的。


    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就是感覺不同。


    “恩,那就讓人去查吧,隻要活著,總會查的到,他軍中待了這麽多年,總不會孑然一身,你們都出去一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


    盡管晨曦將話題拉開了,可顯然作用不太大。


    人都走了,玄淩從懷中摸出一塊那塊紅色的鳳髓,其實,這塊玉髓,她一直帶在身上,這玉髓帶在身上,渾身暖洋洋的,物盡其用不是嗎。


    手摸著鳳髓,腦中卻在想著,他怎麽可能死了,不可能啊,一定是消息有誤。


    在她的印象中,那個人跟死,好像沾不上邊一樣。


    “九黎...莫家...還是墨家?”以前,她很少關注炎火的事,所以,對炎火也不太了解,進來,才問起老常,這才知道,炎火有一個墨家,在炎火,可謂勢大滔天,雖是臣,說的話,卻比皇家更管用。


    據說,炎火要立誰為帝,墨家不點頭,是萬萬不可能的。


    東離的商家,遠不能跟墨家相比,都是把持朝政,可對方把持的是炎火的命脈,軍政一手在握,那龍椅上的,不過是他們墨家的傀儡,炎火麵子上的擺設罷了。


    而且,這個情況也不是一時半會了,炎火人早就習以為常,也接受這樣的現狀,因為墨家治家嚴謹,家風風評很好。


    百姓對墨家也沒有任何怨言,反而覺得,墨家掌權才是天經地義一般,墨家沒有自己坐上龍椅,已是忠君之舉了,是忠臣了。


    都到這地步了,其實,與掌握君權,又和分別?


    而納蘭胤燁,如果真是墨家下的一步棋,那墨家想要什麽就可想而知了,他在墨家又是什麽樣的存在?如果重要,他們會這麽眼睜睜看著他死?


    她始終覺得,這一切太讓人難以相信了,在九黎落子,在東離部署,想來,軒轅怕也不可幸免。


    手中鳳髓傳來的溫度,讓玄淩手心有些冒汗,她努力的讓自己分神去想這些事,可是,想著想著,她又轉回到原點。


    最終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中紅色鳳髓,想著對方送鳳髓的那個晚上,她與他兩人城中漫步,其實,她從影子裏都看到了,看到他微微傾側的身子,看到他始終放在背後的手,看到他有意的點點靠近。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更遠的事,他第一次邀她遊山,他說,可護她一世安康,他是一個信守承若的人,即便她離開九黎,不入他後院,他說過的話,他也一定會兌現,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裏,護她周全。


    所以,他應該不會死的...他不會這般輕易背棄承若才對。


    思緒漫遊,畫麵又到了他們分別的時候,離開九黎那天,他策馬來送,她雖然沒說,可是心裏卻是高興的。


    至於為何高興,她也分說不清,總之是高興的。


    那樣一個人,就這麽死了,讓她如何相信?又怎能相信。


    雨軒算是與納蘭胤燁打過交道的人,那位聖帝對公子的情意,他一旁看得清楚,若公子真的對其無沒一丁點的在意,此刻又豈會獨自一人關在裏麵。


    恐怕公子自己都梳理不清罷了,公子一向世事清明,可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清說的,公子隻是尚不知道吧了。


    後知後覺,才最刻骨銘心。


    “都別擔心了,守在這幹嘛?走走。”老常見他們一個個伸著脖子,自己心裏也沒底,看著鬧心。


    晨曦忘了他一眼,“你們真當她糊塗啊?她說對方沒死,一定有她的考量,她說沒死,你們就不必刻意提醒了,就當沒死好了。”


    “你小子現在是什麽都順著她,這事還能當沒死就沒死啊。”老常捏著胡子,也是有些沒緩過神。


    不過他想的更多,這九黎新帝才登基不久又沒了,這九黎上下,人心如何安穩?


    人心不安,遲早要出大事。


    “老常!”


    屋內終於有聲音了,大家鬆了口氣。


    “家主,何事?”老常進來時,玄淩已經收起了玉髓,神色也恢複正常。


    “老常,軒轅的情況,你也跟我說說。”


    “軒轅?”家主這是?怎麽突然說起軒轅了,不過,眼下,也就軒轅大局未定。


    家主讓說,他就說說吧,軒轅到真是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玄淩細細聽著,閉上眼,仔細聽著,心裏默默分析者,對方若是在軒轅布局,肯定還是會從儲位下手,因為九黎的事,她覺得,對方下這麽大的棋,絕不會隻盯著一塊肉不放。


    老常將軒轅的情況說的比較詳細,眼下,軒轅幾位皇子,可以說,都是實力相當吧,旗鼓相當的情況下,變數自然也就多些。


    這一番儲位之爭也就會越發激烈,而六皇子軒轅閔泰,應該算是幾位皇子中,最沒有一爭之力的...


    聽完,玄淩心中已經有個大概的了解,也沒後續,就像一時興趣,聽聽而已。


    “恩,知道了,老常...”


    “帝姬,顏小將軍求見。”外麵宮人一聲通報。


    顏莊?玄淩正想說什麽,突然被打住,抬頭看了一眼,“宣進來。”


    “拜見帝姬!”顏莊看上去,有些著急。


    “免了,顏小將軍這般匆匆而來,可是有急事?”玄淩觀他麵色,好像還真是有事。


    “帝姬,軍中密報。”說完,起身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奉上,“這是臣爺爺剛收到的,我爺爺已經先行一步去看情況,讓臣快馬將信送給帝姬。”


    顏老將軍?玄淩接過,離開拆開,難道他們擔心的軍亂,真的發生了?


    但是,信中內容,比她想的還要嚴重,“信送到這,最少也幾天了,顏老將軍過去,怕也是晚了,宣琅之旅。”


    “帝姬!且慢!”顏莊立刻阻止,一臉的急切,欲言又止。


    “這時候了,別吞吞吐吐,有話直說。”


    “帝姬,這琅大人...我爺爺總覺得有問題,但是,沒有任何證據,隻是同朝為官的直覺,所以,一直沒與帝姬說,但是此事事關重大,所以...”他才出口攔住,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了,人家好歹是兵部尚書,他又沒有任何證據。


    玄淩聽完,斟酌了一下,點了點頭,顏老將軍畢竟在朝這麽多年,有些事,她未必看的到,這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密報,定是老將軍在軍中的秘密渠道,一旦暴露,往後要知道軍中動向,就更難了。


    “顏莊,你去追上老將軍,告訴他,稍安勿躁,去了恐怕也攔不住了,既攔不住,就先由著他,不要再驚動對方了,等我想想再說。”說完,就開始部署。


    沒想到,東離的軍務已經亂成這樣,另外剛才她還想到,對方既然在東離花了心思,怎麽會就將賭注下在一個商瑩心身上。


    東離還有墨家的人,而且就在軍中,他們突然動,應該就是與九黎出事有關。


    “家主,出了什麽事?”


    “軍中有異動,有人私動兵馬。”她是穩住了朝堂,可並未掌握兵權。


    那些將軍,開始按照她規定的時間,開始分批往回趕,剛才密報中提到的,就有兩位是在這一批應該回來的將軍,人是動身了,可軍隊也跟著動了。


    他們想幹什麽?攜軍赴宮覲見嗎?


    “雨軒,拿輿圖來。”老常一聽,立知大事不妙,這動了兵馬就是動亂!


    雨軒立刻拿來輿圖攤開,“家主,密報中怎麽說,是那裏有異動。”


    手指順著輿圖上的線路,玄淩一路劃過,“是這裏,這裏有異動,日元,百丈這兩處的兵馬正在暗中朝著皇城方向靠攏,而這邊,青川,元洲,還有這,這一線相連的三個城池,都出了問題,但是具體的情況不詳細,到底是怎麽個動法,不知道!”


    “姐,你所指的這三個地方,可是咽喉要塞,若是動了,這東離的北麵門戶,就徹底闖開了。”


    北麵?“公子,東離北麵而上,就是炎火,若是炎火此時範進,東離北境必將淪陷,還好,還好現在不是戰時。”


    雨軒看著輿圖,感慨一句,好險,怪不得公子對東離軍事耿耿於懷,這軍事,關乎存亡啊。


    炎火?玄淩立刻順眼看過去,她明白了,她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手指落在輿圖上點了點,“就是炎火!”


    “什麽意思?”老常一臉嚴肅,看著炎火方向。


    “老常,這些人為什麽會有這些動作,受命於誰?就是炎火。”或者說,就是墨家。


    為了這個天下,可真的殫精竭慮啊,這樣的部署,不是十幾二十年就能完成的事。


    “家主的意思,他們都是炎火安插在東離的細作?現在想要趁著東離內政不穩對東離動兵?”


    老常反映很快,這裏,別說家主手上無兵,就是有兵也是鞭長莫及,這東離的整個北地,這麽看,早已是人家的囊中之物,而北麵門戶一開,炎火想要順勢而下繼續攻打東離,就無需擔心糧草軍需的供應問題,好一番深思熟慮的布局。


    “東離北境危已!”玄淩手離開北境線,指向朝皇城來的兩路兵馬,“他們的用意又是什麽?”直搗黃龍?用東離的兵控製東離?皇城周圍的護城軍再不濟加起來也有近十萬人馬,一旦攻不破,反而會給她收拾東離兵權的機會,圖什麽?


    屋內陷入沉思,這兩路人馬到這估計也就三天不到的時間了,一定要盡快摸清楚對方的意圖。


    “晨曦,你去接上老將軍,不管如何,先將城防軍穩住,做好準備,紅樓你幫我盯著琅之旅,看看他究竟是副什麽麵孔。”


    “是!”


    玄淩安排完,自己撐著頭,想著對方的意圖,她相信,絕不會無緣無故動這些兵,一定有大作用。


    讓她好好想想……


    既然在軍中有人,應該將兵部都摸透了,怎還會向商瑩心要兵布圖?兩者自相矛盾,莫非,不是墨家的?


    那會是誰?不可能,應該就是墨家的,隻是一時,她判斷不好對方想做什麽。


    “雨軒,將上次琅之旅的那個折子翻出來。”兵部圖?她怎麽沒想到?


    若是琅之旅情況不對,他對東離兵事這麽了解,和一個活的兵部圖有什麽區別?


    “公子,過目。”雨軒很快就翻了出來玄淩最近總看,也好找。


    若是那琅之旅真有問題,那這招可是高明的很了。


    用這個來試探兵布圖是不是在她手上,同時,用它來刺探虛實。


    也就是,這兩路朝著東離兵馬,並非真的要動手,同樣是用來牽製,或者說加以利用的。


    “現在怎麽辦?”金如放望了他們一眼,他們說的這些他是聽的糊塗,隻知道一點,咱就是東離現在確實很危險。


    “小金子,你去辦一件事。”


    “小姐吩咐!”


    玄淩指著輿圖,一番詳說,金如放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


    “家主,你的意思,這上麵寫的,是假的?可是不對啊,我們了解到的,和這個差不多啊!”


    玄淩笑了笑,“老常,都說,軍國大事,既然是大事,你覺得一個兵部尚書,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的這麽全,東離祖上是一位擅長虛實用兵的開國皇帝,我就不信,他的本事一點都沒傳給後人。”將機關巧妙衍生成兵法布陣,不得不說,是個奇才。


    “但願如此,若是如此,東離就是北境出了問題,也至於兵敗如山倒,還有一戰的餘地。”老常跟著歎了口氣。


    “是啊,幾百年了,四國並沒發生大的的戰事,各國的兵力都是飽滿的,真要打起來,誰也不輸誰。”


    玄淩點了點頭,老常說的沒錯,北地若真被牽製,也是無計可施,那就不用再投入過多的精力,想好應對之策吧。


    “家主,這天下大亂的趨勢已經不遠了!”家主若還隻是攝政,會讓東離很被動,國不可一日無君,並非一句需要,是有道理的。


    玄淩恍了下神,想起那個錦囊,外祖父留給她的批命,她一直沒去看,不是不想看,是覺得,這人的一生,真的有天定之說嗎?


    她也懂,這命理演算,自有玄機道理,可骨子裏,她總是抗拒的。


    若是生下便知道了這一生要走的路,那豈不是很沒趣?


    “家主,九黎聖帝是走的可惜了些…但…”


    老常還沒說完,玄淩就打住了!


    “他不可能死!”就是篤定,他不可能死。


    所有人愣住,默默低頭,或許他們都低估了對方在她心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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