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淩既選擇落腳扶風館,就不怕別人將視線落到這裏。


    “小主子放心,這幾味藥,紅樓會立刻派人去穀中取來。”紅樓仔細收好玄淩給的藥單,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玄淩的麵色。


    因用了換容術,所以瞧不出什麽端倪。


    “千禧樓那邊情況如何?”折騰一趟,玄淩也有些疲累,靠在榻椅上,捏了捏眉心問了句。


    “接觸了幾次,已經差不多可以確認了,小主子打算何時見他們。”


    “你先說說大概情況。”見麵不著急。


    玄淩閉目,聽著紅樓的話,心裏默默盤算著,這些找上門的人,多是帝家留下的一些暗人,舉凡大家世族,多多少少都會有一批這樣的人。


    這些人,就算發生天大的事,在沒有收到族徽召集啟用的時候,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誰。


    “這些人,各行各業都有,平時也不太顯眼,小主子打算如何安排?”


    睜開眼,坐直身子,“其他的讓他們各安其位,暫時不動,讓負責帝家消息往來的那位,來見我。”


    “好的,安排在何處?”


    “就這吧,還是聽雨廬。”


    紅樓起身,“我這就去安排,…小主子,今夜可是在此夜宿?”帝府那邊,可能應付的去?


    “恩,今夜便夜宿在此,你去安排吧,最近盯著這邊的眼睛會比較多,不用刻意在意,另外,咱們釣的那條大魚,可有動靜了?”玄淩也跟著起身,準備去往聽雨廬,正好,看看雨軒的書看的如何了。


    說到釣魚,紅樓略有失落,“好不容易有點動靜,又安靜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獵物狡猾機敏,打獵的就要更有耐心,別急。”抬步,朝著屋外走去。


    聽雨廬,聽聞公子晚上要再此過夜,兩兄弟頓時都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雨轅,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來了,手腳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了,到是雨軒相對鎮定一些,公子並非此道中人,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雨轅,可是屋內太熱?”玄淩壞心眼的調笑一聲,就是覺得,這雨轅可愛,忍不住逗弄一下。


    “公子,雨轅年幼…”雨軒到底心疼弟弟,忍不住開口替雨轅化去尷尬。


    玄淩坐的暖榻前,燒著火爐,火光映襯下,麵色還有幾分紅嫩,斜躺著身子,透出幾分慵懶之態,手中玉簫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在腿上,那樣子,還真是一副…


    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書籍,看來挺用功,已是看了不少了,“給我看看。”放過雨轅,玄淩指了指桌案上的筆劄。


    雨軒略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將做的筆劄遞送過去,“公子莫見笑。”


    好一手蠅頭小楷,字如其人,透著一股子韌勁,筆鋒也是幹淨利落,再看內容,玄淩忍不住點了點頭,認認真真一頁頁翻看過去,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拿起桌上的筆開始在上門圈圈畫畫。


    默默研磨,燭光映襯之下,雨軒望著對方的臉,聞著對方身上的藥香,竟生出一抹異樣的情緒來。


    或許是對方太過認真專注的神情有些灼人,或許是因為某一瞬間的怦然心動,雨軒自己也不知道,他研磨的手越來越慢。


    “恩,不錯!比我想的,更具天賦。”玄淩放下筆,顯的有些興奮。


    被玄淩的話打斷,雨軒回過神,眸中閃過一抹複雜到耐人尋味的淒涼,本以為隻是身子髒了,沒想到,自己的心也髒了,剛才那一瞬間的莫名情緒,他清楚那是什麽…


    他竟對公子生出這樣的…


    雨軒的情緒變化,玄淩也有所察覺,“怎麽了?可是不喜這些東西,那也無需勉強。”隻是有些可惜了,這麽好的天賦。


    “公子言重了,雨軒沒有不喜,相反,雨軒對這些,很有興趣,多謝公子指點。”將淒涼收起,所有的心思和自以為的肮髒都埋進心裏,雨軒笑如往常。


    那就好,玄淩指了指筆劄上的一些批注,“這些,你再看看,我寫的不一定對,隻是意見,等你將這些書都看完了,我再教你一些簡單望聞問切的本事,這所謂仵作,他們雖然麵對的是死者,可終歸都是人,生死有別,可人卻是一樣的…”


    現在是有些紙上談兵的味道,可是,基礎是根本,這些東西作為基石,才能在實踐中起到指向作用,往後,在慢慢來吧。


    看著筆劄上,認認真真的批注,雨軒側身,朝著玄淩行了一個大禮,是規矩的師生之禮,“雨軒謝公子指點,一定不負公子所望。”


    公子的一番用心,他銘記於心,本來無親無故,得公子救命之恩,已是無以為報,如今,公子誠心相待,他隻能竭盡所能,習得這些本事,隻望將來,能為公子所用便也欣慰了。


    “望聞問切?原來公子是個大夫啊!”雨轅一旁看的好生羨慕,忍不住開口,到底天真些。


    說完,又咬著嘴看了自家哥哥一樣,哥說過,不讓他問公子的人和事,他好像說錯話了。


    見對方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玄淩朝著對方笑了笑,“沒錯,公子我就是個大夫,怎麽,看不出來?”


    說完,看了雨軒一眼,“雨轅生性單純,莫太拘著了,得空,教教他。”那般小心翼翼的樣子,觸碰到玄淩心底柔軟的一根弦,本該是個陽光少年郎,而今…


    雨轅眉開眼笑,大哥沒怪他的意思,公子也沒有,便也大膽了些,“公子好生厲害。”


    “哦,大夫很厲害?”玄淩挑了挑眉,看著對方一臉崇拜,忍不住就逗逗。


    “恩,大夫懸壺濟世,可以救人。”雨轅認真的點頭。


    大夫可以救人,玄淩不由愣了下,多少人,學醫的初衷,僅是如此簡單的?而習的醫術之後,又有幾個,真的記住懸壺濟世幾個字的?


    “雨轅可想學醫?”鬼神神差的,玄淩問了句。


    雨轅不假思索的點頭,隨即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又乖乖的閉嘴,低下頭去,這些事,他從來沒敢想過…


    “我兄弟二人,承蒙公子相救恩養,不敢多有所求,雨轅年紀小,不懂事…公子勿怪。”雨軒連忙低頭開口,可語氣,卻是分外沉重,他的弟弟,他這個做哥哥,怎不盼他與其他人一樣,成人成才,可造化弄人!他們的人生,早就被那些禽獸毀了。


    玄淩朝著雨轅招了招手,雨轅乖巧的過去在她跟前立著,玄淩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問了句,“我隻問你,你可真心想學?”


    雨轅看著玄淩,習慣性的去看自家大哥,最後扭頭回來,點了點頭,“想!”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好,那咱便學,好了,許久沒喝你煮的茶,你去煮一壺茶來,我與你大哥下盤棋。”


    “恩!”雨轅單純,卻不傻,知道公子是與大哥有話說。


    棋盤擺好,雨軒落子,玄淩跟落,兩人下的很安靜。


    “公子如此大恩,我兄弟兩受之不起。”因為無法回報。


    “雨軒,人既活在世上,不管承受了多大的包袱,背負了多重的過往,總該朝前看,雨轅的事,我會安排,對我來說,舉手之勞,可對他來說,或許卻能改變許多,所以,你也無需太過介懷。”


    見雨軒久久不語,玄淩一笑放下棋子,“我非良善之輩,但做事,唯心而已。人生如棋,舉棋不定,局不成局,也就沒必要下了,去看書吧,我去院中走走。”


    哎,自從離開點蒼山,少了木秀那樣的棋簍子,這棋,就沒下過癮過,那老頭子也在帝都,或許,得空該找他下一盤了。


    步至院中,舉頭而望,無星無月,清冷之餘,多了幾分寂寥。


    帝都的風雲,該變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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