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曦的性情大變,與這些年寧國公府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有關。


    先是父親死了,母親傷心欲絕的出家了。


    後來祖母也沒了,大娘她們一個個的也走了。


    偌大的寧國公府,一下子就空空蕩蕩的了。


    宮絕羽來鬧了一回,整個顧氏一族都散了。


    後來二哥和四弟也走了,大哥有了他的妻兒老小一家人,本就與她兄妹情分淡,如今更是淡的隻剩下客氣關心了。


    後來,她又被人退了親,種種的打擊之下,她如何還能振作的起來?


    也是因為這接二連三的事,她的性情,也就從曾經的囂張跋扈,任性妄為,變成了如今這般沉默寡言,自我封閉了。


    “晨兒表妹,我打小就沒母親,父親也不管我,是祖母一手帶大了,能疼我的也隻有她和小姑姑,其實……咱們差不多,都是沒爹沒娘疼愛的可憐人。如果連咱們彼此都不能抱在一起取暖了,那我們豈不是要這樣一直可憐孤獨下去了嗎?”柳宜風握著她的手,他們的手都涼,可隻要握在一起久了,總會暖的啊。


    顧晨曦抬眸望著他,眼中含淚失笑道:“你這傻子,就好比大姐說的狗皮膏藥,貼在人身上,就難以撕下來了。”


    “那你就讓我貼著你,別撕下來了唄?”柳宜風見她笑了,他就又有點得寸進尺了,湊過去在她臉頰上小心翼翼的親了一口,見她沒有推開他,他心裏喜滋滋的十分歡喜高興,像個貪吃蜜糖的小孩子,又湊近她嘴角輕柔的親了下,舌尖還意猶未盡的輕舔了一下,臉一下子就是燒的發燙了。


    顧晨曦的臉上也是發燙的熱,嗔怒的瞪他一眼,收回目光,垂眸撇嘴問一句:“夠了嗎?”


    “嗯……”柳宜風搖了搖頭,又過去抱住了她,湊近她耳畔輕啄了一下,臉頰貼著她的臉頰,一樣的燙,一樣的心裏暖暖的。


    湘竹和翠柳兩個丫頭都驚呆的成了木頭人了,她們到底都看到了什麽?小姐和柳世子怎麽就變成這樣子了?


    柳月白在湖對麵也是看的快驚掉下巴了,這確定是她家那個木頭樁子侄兒?


    “你這侄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騰蛟斜眼看向她,就這樣一個小滑頭,她還好意思擔心他哄不好一個姑娘家?


    “蛟蛟,你要是有我侄兒一半的用心良苦,一半的熱情主動,我可就心滿意足了。”柳月白見她侄兒這裏一切良好,她也就能安心帶著她家這個木頭樁子去遊園賞燈了。


    騰蛟回頭看向那兩個之前還在地上翻滾打架,現在又坐在一起說笑打鬧了。


    果然,年少就是無憂,談情說愛也是這般嬉鬧怒罵,回頭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唉!如此良辰美景,可真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對吧?”柳月白走在兩旁梅花花燈映照的石板路上,手提芍藥燈,步子走的輕盈靈俏,倒是真如個花季少女了。


    騰蛟走在後頭,望著她俏皮的走姿,他無聲一笑,好生溫柔。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柳月白忽然回身,提燈歪頭笑看著他,吟了這麽兩句詩,笑意深深。


    “嗯?”騰蛟不解的看著她,她這又是何意?


    柳月白輕盈著步子提燈走過去,伸手拂去他肩上落梅花瓣,一手搭在他肩上,仰頭看著他笑說:“西陵氏的女子喜歡梅花,我母親也喜歡,我打小侍奉母親,所以……我也喜歡梅花。而你,你就是那冰雪林中,不與桃李混芳塵的梅花。”


    騰蛟在燈下的側臉,那耳朵瞬間就紅了。


    “哎呀!你怎麽又推我,害羞了啊?讓我瞧瞧,蛟蛟你到底臉多紅了啊?”柳月白提燈左攔右堵他,他越是冷著臉往前走,她就越是要追著逗他玩兒。


    騰蛟一直忍著她,一路走下去,直到他們走上了黑漆漆,四下無人的假山林裏,他一把將她按在假山上,低頭吻住了她柔軟的紅唇,將他與她手裏的花燈,就那樣插在了假山孔洞裏,握住她一隻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要吃人似的與她纏綿不休的親吻著,如狂風暴雨,亦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風起梅花飛如雪,在燈火下極美。


    夜色如水,是這樣的濃,這樣的靜。


    柳月白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騰蛟的熱情,這般的熱情,可真不是她能承受的……


    若不是起風梅花落,風鈴響,今夜她就被他生吞活剝了。


    騰蛟與她額頭相抵,喘息著,望著她低垂的眉眼,倒是這一刻知道害羞變溫柔了?


    柳月白的衣裳滑落肩頭,風拂過肌膚,還真是有點冷呢。


    騰蛟抬手為她穿上衣裳,一手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低頭再此吻上她燈下嬌豔欲滴的紅唇,緊緊的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似火熱情,能把人給焚燒了。


    柳月白雙手摟住他腰身,劇烈喘息的與他不滿足的耳鬢廝磨,極盡纏綿。


    騰蛟始終不是個真衣冠禽獸,他隻是想這樣和她親近一點罷了。


    柳月白被他這樣緊抱在懷裏,她喘息著笑說:“你害羞什麽?差點被吃掉的人,可是我……啊!你!”


    “別說話。”騰蛟嗓音沙啞在她耳邊低聲危險道,他隻想抱著她冷靜一會兒,她不要再給他撩火了。


    柳月白也感受到一種清清楚楚的威脅,她也不敢鬧了,這時候還是保命要緊吧?


    旁邊有人路過,騰蛟便把兩盞燈吹滅了。


    旁邊的確有人沿著湖邊行走,不是別人,正是顧曦雲和何宣一對小情人。


    “這湖裏的紅錦鯉在燈下一觀,可真漂亮。”顧曦雲蹲在湖邊,提著燈籠看這些在水裏遊來遊去的紅錦鯉,以及他們二人的倒影。


    何宣提燈站在她身後,神情有些微緊張道:“小心點,別掉水裏去。”


    “不會的,這湖邊用石頭高壘了一圈兒,人蹲著是不會掉下去的。”顧曦雲伸手探入水裏,那錦鯉也不怕人,一下子就擁擠過來,一個勁兒的拿腦袋頂人手,倒是真顯的憨態可愛。


    “水冷,仔細凍傷了手。”何宣對顧曦雲是真的很關心,他拉了她起身,用帕子為她擦拭幹淨了手,握著她的手,與她四目相對,倒是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顧曦雲羞答答的抽回了手,提燈轉身低頭向前走,腳下踩到一顆小石子,差點連人帶燈都飛出去了。


    “小心!”何宣一個箭步跑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拽了回來,他的背卻撞在了假山上,他到底隻是一個文弱書生,這種痛,還是令他痛的悶哼了一聲,隨之便緊張的忙問她道:“你沒事吧?腳有沒有崴到?”


    顧曦雲也是嚇壞了,連話都不會說了,隻是對她搖了搖頭,她沒有受傷,可他這麽一撞,背後一定受傷不輕吧?


    “沒事就好,我來提燈吧,咱們慢點走,去那邊小亭子歇一下吧。”何宣一手扶著她,一手拿過一旁假山上的花燈,與他彼此攙扶著向前走去。


    顧曦雲的花燈脫手飛出去,落在了湖麵上,被風吹著飄向遠處的拱橋了。


    柳月白和騰蛟在另一邊聽到他們人走了,才鬆了口氣,二人相視一眼,卻是抱在一起笑了起來。


    這般偷偷摸摸的,倒是真像在偷情了。


    “好了,咱們先走吧,省得回頭被人發現了。”柳月白把一隻彩燈遞給了他,一個自己提著,反正四周路上都要彩燈,隨便找盞燈重新點著花燈,也就是了。


    騰蛟接了花燈,二人也就並肩而行走了。


    何宣的確是背後受傷了,估計會淤青吧?可這也比她撲到在地上,再磕到石頭上受傷好。


    “你還好嗎?要不我們找個地方,讓小阮他來給你瞧瞧,我身上有藥的。”顧曦雲從腰間荷包裏拿出了一盒藥膏,她身上的荷包裏,一直裝的都是這些東西。


    何宣見她荷包裏居然放的全是藥,不由失笑道:“你怎麽隨身帶著如此多的傷藥?不會是王妃給你的吧?”


    “是大姐給的,說隨身攜帶這些藥,有備無患。”顧晨曦拿的藥都是小巧精致盒子和小瓶,放在荷包裏,也能方便攜帶。


    何宣也不想讓她擔心,也不想回去傷藥的時候,再被母親知道了,以後她進門,會更不得母親喜歡的。


    顧曦雲扶著她,去找了遠遠跟著的小阮他們幾個,準備找個水榭或閣樓,先讓小阮幫何宣瞧瞧後背,到底都傷的怎麽樣了。


    ……


    另一邊,香玉蘭帶著貼身伺候的婢女,倒是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成雙結對的男女。


    由此看來,金雁樓這場元宵節花燈會,倒是真成全了不少有情人。


    兩旁梅花綻放,她提燈走在路上,忽然,羅帕被一陣風吹走了,她蹙眉望去,羅帕卻飛上了石拱橋,被石拱橋上的人給一把抓住了。


    晴翠看了一眼那瞧上一襲白衣飄逸的男子,她湊近她家小姐低聲道:“小姐,他好像是帝都四大公子之一的夙九昭公子。”


    “夙公子?”香玉蘭看了晴翠一眼,便提燈走了過去,想要回她的的羅帕。畢竟,她是她一針一線繡的,上頭的玉蘭花,可是她的名字,落在別的男子手裏,回頭可就難說清楚了。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夙九昭攤開淺碧色羅帕於掌中,白色玉蘭花下,便繡著兩行黑色小字,倒是一針一線,細膩又娟秀。


    香玉蘭站在橋下,聽到夙九昭念她帕子上的詞,她的臉頰一下子就紅了,貝齒輕咬唇瓣一下,遞給晴翠一個眼色,讓她去把羅帕趕緊要回來。


    晴翠懂了她家小姐的意思,便忙上了瞧,規矩的對夙九昭行了一禮道:“奴婢見過夙公子,還請公子……還我家小姐羅帕。”


    夙九昭沒有理會晴翠,而是看向橋下提燈的少女,一襲碧紗裙,發間簪支玉蘭花開的玉簪,倒是真亭亭玉立,像極了這羅帕上的玉蘭花。


    香玉蘭在橋下都等急了,一個勁兒的向晴翠使眼色,趕緊把羅帕要回來,她們在這兒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算怎麽回事,別人看到了,肯定是要說閑話的。


    晴翠也是為難的眉頭緊張,再次行一禮,拔高一點聲音道:“公子,請您奉還我家小姐的羅帕。”


    “晴翠……”香玉蘭上真急了,這個晴翠喊這麽大聲做什麽?唯恐別人不知道她羅帕被一個男人撿了嗎?


    晴翠縮了縮脖子,她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這位夙公子不搭理她,她隻能拔高聲音了。


    夙九昭攥著手裏柔軟的羅帕,舉步走下石拱橋,來到香玉蘭身邊,將羅帕還給了她,便就走了。


    香玉蘭緊攥著手裏的羅帕,整個人都被嚇壞了,臉頰也是紅的都快滴血了。


    剛才那位夙公子,他居然拉了她的手,把羅帕放在了她手心裏,他……他……他怎麽可以這樣,他不懂得何為男女授受不親嗎?


    “小姐?小姐,小姐您沒事吧?”晴翠跑下石拱橋,見她家小姐臉頰泛紅,眼淚汪汪的,她可是嚇壞了。


    香玉蘭的確是被夙九昭的舉止嚇到了,她眼淚汪汪的哽咽道:“晴翠,我們回去,我要找大哥……”


    “好好好,小姐你別哭,咱們這就去找大少爺。”晴翠之前也沒看到夙九昭對她家小姐做了什麽事,反正,夙九昭身形高大,完全遮擋住了她家小姐,誰知道他背著她都對她家小姐做了什麽過分無禮之舉啊?


    瞧瞧,都把她家小姐嚇壞了。


    香玉蘭長這麽大,唯一做的大膽點事,就是當場偷偷傾慕曆春和了。


    所以,當夙九昭一個男子,摸了她的手,她一個平素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又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能不被嚇壞了嗎?


    夙九昭倒是沒想那麽多,他就想看看燈火闌珊處的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罷了。


    看清楚了香玉蘭的相貌,他也就把羅帕還給她了。


    他是自認為做的坦坦蕩蕩,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可人家一個小姑娘,卻被他這唐突的舉止給嚇壞了。


    ------題外話------


    一直喜歡幾句: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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