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思已經在這裏養傷好幾日了,也真的在為這個老怪物施針活血,內修外練。


    她也得知了這個人的名字——乙弗檀。


    她記得南北朝時期,繼匈奴之後,鮮卑族興起,便有乙弗部。


    這個家夥居然鮮卑人,還是乙弗部的貴族啊?


    “這個青蘋果蘆薈羹,蘆薈是什麽?”乙弗檀伸手指著紙張上羅列的藥膳名和配料以及做法,可是這個蘆薈……到底是什麽?


    還有這個木瓜牛奶,木瓜又是什麽?


    顧相思吃著這隻燒鵝,對於乙弗檀的問題,她鄙視的看向他道:“前輩還說我見識淺薄,您連狼牙掌的別名都不知道,停!先動氣,咱們再說說木瓜,木瓜的另一個名字叫楙,因為合起來讀不好聽,我就改成木瓜咯。”


    乙弗檀提筆把名字塗改了,狼牙掌就狼牙掌,楙就楙,叫什麽別人聽不懂的名字?


    顧相思也不管他的塗塗改改,反正這東西很少有人做,小城都不一定有人知道怎麽做這玩意兒,更不要說一個小鎮上了。


    乙弗檀很謹慎,從來不許她出屋子,更不要說進廚房了。


    再者就是,煮好的東西,他一定會讓她先嚐嚐,等過了一刻鍾後,他才會吃。


    所以她真的沒辦法了,隻能用這種辦法泄露她的蹤跡了。


    乙弗檀把清單交給了婢女,他又盯著這個女人一瞬不瞬的瞅她,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怕,還是在拖延時間,這些日子一直像豬一樣,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當然,她的醫術是真厲害,特別是針灸術。


    顧相思壓根兒就沒看這人,她這些日子心煩死了,吃的住的都不舒服,再這樣陰暗的山洞裏,她身上的傷都好的很慢了。


    這個乙弗檀更是混蛋,把她的藥都拿走了,她想好的快都難了。


    “丫頭,你真不怕死嗎?”乙弗檀這幾日也積攢了一點相思淚,她也是真有時候會難過的掉眼淚,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像這樣,用食物麻痹自己。


    “怕啊!誰能不怕死呢?”顧相思吃著吃著,又有些難過了,鼻頭一紅,看著乙弗檀便是悲傷落淚道:“前輩,我想我家裏的兒女了,也怕……怕他真的不來找我了。”


    乙弗檀一見她哭了立馬拿著水晶杯接淚,這丫頭的眼淚,可是太難得了。


    要不是相思淚非得是思念悲傷的才行,他早就用辣椒,用蔥薑蒜,用那個什麽芥末,把她給弄哭的停不下來了。


    顧相思越哭越傷心,最後居然撲到乙弗檀懷裏,哽咽啜泣道:“前輩,他不會不要我了吧?前輩……”


    “呃?應該……嗯!他一定是不要你了。否則,這三天的時間,他又豈會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你?”乙弗檀這時候是真有點動心了,他一生不曾成親,曾經為了保持青春,也不敢太縱欲過度,一直活的很養生,也很禁……是真沒遇上顧相思這樣精靈古怪,又貌美傾城的女子。


    而且,她懂很多菜式,又醫術高明的為他調養好身子,這份他之前不曾感受到的溫暖,此時此刻因為她的委屈,她的眼淚,他似乎是瞬間全感覺到了。


    “前輩……前輩……”顧相思越哭越厲害,最後哭的聲音都啞了,可憐又委屈的哭聲,簡直就能把人的心給哭化了。


    可沒人知道,包括此時情動的乙弗檀,都不知道這個雙手抱著她,又哭又鬧像個委屈的孩子的女子,到底都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


    顧相思的點穴按摩手法極為絕妙,她可以很好的把握力度,隻會讓人感到身體舒適,而不會有一絲或酸或痛之感。


    也是因此,乙弗檀此時因為情動,已經完全對這個完全能當他孫女的小丫頭,放下了所以警惕心。


    顧相思適時的暈了過去,反正她一直體弱,之前還發過一次燒呢!


    而她也已知道,她所在的地方,根本就沒有離開斷魂嶺。


    三天的時間,也就是說,她是雨夜的翌日醒來的,一夜不過幾個時辰,又是大雨泥濘路難行,乙弗檀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走出綿延三十裏地的斷魂嶺。


    “相思?相思……”乙弗檀抱著昏過去的她,她臉上殘留的淚痕,真是讓人看的心碎。


    顧相思裝昏迷裝的很徹底,哪怕是乙弗檀抱她到床上,又為她把了脈,都沒有發現她是裝暈的。


    總之,乙弗檀是真對顧相思心疼了。


    這些跟隨乙弗檀的侍女都吃驚了,她們主人,可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樣的溫柔小心,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那般的小心翼翼,憐惜不已。


    顧相思的演技絕對過硬,這樣昏睡著,眼角還流淚的模樣,配上這麽張花容月貌,絕對是擊碎人心,最後一道防線的溫柔一刀。


    乙弗檀坐在床邊望著她蒼白的麵容,是這樣的脆弱可憐,讓人真不忍心再看到她的眼淚了。


    可他還有些理智,或者該說,顧相思在他心裏,還沒有超越他對青春不老的欲望。


    可他也已心中暗暗發誓,他要帶她走,等將來他離開這個世間了,便將紅羅教送給她,將畢生功力都給她,讓她做一個,再也無人敢欺的女子。


    顧相思哪裏知道她就演戲一場,讓乙弗檀放鬆警惕,她好下手暗害他,最終卻是……咳咳!被一個老怪物看上,絕對不會是什麽好感覺。


    ……


    西陵灩的燒已經退了,就是病後身體還有些虛弱。


    可他還是堅持出來找顧相思,一日不找到相思,他便一日不得安。


    “這個什麽木瓜牛奶,找了好多家,都沒有找到楙,還有這個青蘋果蘆薈羹,青蘋果就夠難找的了,這個狼牙掌更是走了幾家都沒有賣新鮮的。”兩名鵝黃羅衫的女子,一路走,其中有一個還嘟嘟囔囔埋怨道。


    西陵灩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這兩個女子。


    墨雲給烈風打了個眼色,他便轉身走進了個巷子裏,飛簷走壁上了屋頂,超到她們前頭,忽然跳了下來,嘻嘻哈哈說道:“還想抓我?做夢去吧!”


    “哎呀!你做什麽?”兩名女子被莽撞的青年男子撞到,美目怒瞪,看到是個英俊的男子,她們想咒罵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哎呀!兩位姑娘,真是對不起了,太對不起了。”墨雲歉意的向他們連連道歉,更是付錢賣了幾朵芙蓉花,送給了她們二人,深表歉意道:“是在下莽撞唐突佳人了,實在對不起……啊!在下被人搶親,先走了,後會有期啊!”


    兩名女子也就十七八歲,哪裏經得起墨雲這個高手如此撩啊!臉頰紅粉菲菲的,便美眸含春的帶著幾朵芙蓉花離開了。


    墨雲撞向她們,隻為了在她們身上手上抹點東西,如此一來,回頭才好追蹤他們嘛!


    木瓜牛奶是百味居的名菜之一,冬日的時候,王妃會偶爾做給孩子吃,木瓜一詞,也是王妃獨稱的。


    因為,他們都稱木瓜為楙,隻有王妃稱楙為木瓜。


    蘆薈也是王妃對狼牙掌的叫法,尋常人根本不會稱狼牙掌為蘆薈。


    一道木瓜牛奶是巧合,再加一道青蘋果蘆薈羹,便不可能是巧合了。


    她們會來這個鎮子上買東西,便也可以證明,紅羅教的人根本就沒有離開斷魂嶺。


    西陵灩望著她們二人離去的背景,袖下拳頭緊握,相思還能讓人出來買食材,暫時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可紅羅教主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相思若是一個不小心,便可能會被其傷害。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沉寂二十年的紅羅教,為何一出現就衝著相思來了?


    他自認沒有得罪過紅羅教,西陵氏皇室也不曾與這些大門派結怨,所以……真是想不通,紅羅教主為何要親自出麵抓走相思呢?


    墨雲留下了香,回頭隻要在這兩名女子出鎮子後,他們讓養的飛蟲追上人,也就能找到紅羅教的落腳處了。


    ……


    顧相思一直睡了一個小時,這才逐漸蘇醒過來。


    醒來後,房間裏就她一個人了。


    她穿上鞋子,舉步走了出去。


    果然,門口沒有監視她的人了。


    乙弗檀在吩咐人安排車馬,明日便啟程回紅羅教。


    “前輩……”顧相思形容有些憔悴的站在一根石柱旁,她知道這樣不會武功的她,腳步聲在習武人耳中是比較重的,隱瞞不了乙弗檀這樣的高手。


    乙弗檀最後吩咐人兩句,便讓人離開了。


    顧相思整個人瞧著都好像充滿哀傷一樣,眼眸之中好似一直盈盈著淚光,與之前那個精靈古怪,有點狡黠頑皮的她,完全不同了。


    乙弗檀走過去,望著她盈淚的眼眸,便心痛又心生憐惜,情不自禁的便伸手想……


    “前輩!”顧相思嚇得後退一步,轉身背對著他,眼底浮現一抹狡黠笑意,聲音卻是柔弱又沙啞道:“前輩,等相思淚夠了,您可以放我回去見孩子嗎?他們這麽久沒見過我,一定……一定……嗚嗚嗚……”


    “相思……”乙弗檀見她一手掩麵嗚咽跑走了,望著她單薄的背影,想著她一生坎坷悲苦的遭遇,對於這個小丫頭,他內心是越發的心疼了。


    他知道顧相思的身世,一出生就被人擄劫走,丟在了一個村莊農戶家門口,少年因為貌美,幾次三番有人妄圖欺辱她,連她養母之子也……


    她一生太悲苦了,一個未婚姑娘懷胎生子,在村子裏得遭受了多少白眼,又被多少無事生非的人欺負糟踐?


    她命運多舛太可憐,一生也太悲苦,而西陵灩?哼!讓一個弱女子為他冒險引開敵人,又算什麽男人。


    顧相思哭著回來房間,便關上了門,撲到床上壓抑的哭泣。其實?哪裏有眼淚?她根本就沒掉一滴淚好嗎?


    唉!演戲好累,要演技更累,嗚嗚嗚,再這麽下去,她真的要被折磨瘋了。


    西陵灩你個混蛋,再不來救我,我真應付不來這個老怪物了。


    畢竟,人家也不是個傻子,這種戲演久了,真的會露餡好嗎?


    而且,要是老怪物認真了,真要對她做什麽,她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連掙紮都不可能好嗎?


    玄天子,我好歹認你做了師父,也沒有丟你的人,你就保佑我一回吧!


    隻要這回大難不死,逢凶化吉,我回頭一定好好做人,把您老之名發揚光大,傳播海內外,四國皆知,還不行嗎?


    所以,保佑我吧!保佑我吧!拜托拜托了!


    “相思,相思?我可以進來嗎?”乙弗檀在外聽到她的哭聲,也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在門口敲了敲門。


    顧相思聽到老怪物來找她了,她拿頭撞棉被,悶聲抽泣道:“前輩……讓我靜……靜靜……”


    這時候見什麽見?她眼睛又沒紅腫,一看就露餡了好嗎?


    乙弗檀聽著她沙啞的嗓音,哭的這樣厲害,讓她一個人靜靜也好。


    之後,他吩咐婢女,讓她們給顧相思熬些粥,等她不哭了,便給她送房間裏去。


    這些婢女跟隨她們教主多年,就是沒見過教主對那個女人這樣上心過。


    這個什麽鎮國王府果然是手段高明,短短幾日下來,就讓教主把她當個寶貝了。


    哼!難怪能讓鎮國王那樣淡漠疏離的男人,也對她這般的溫柔愛憐。


    顧相思真感到很心累,就這幾天下來,她日日絞盡腦汁,費盡心思應對乙弗檀這個老怪物,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嗚嗚嗚……幸好她沒穿越成後宮女人,不然,這樣日日宮鬥,她可真是要活不了了。


    ……


    西陵灩這邊已經帶人來了,這兩個丫頭夠小心翼翼的,這片山林安排的眼線也是夠密集的。


    如今智取已經是不行了,那就隻能強攻了。


    墨雲安排了很多人,青龍軍便來了二十一人,皇家暗衛以及鎮國王府的死士,更是多不勝數。


    兩名女子進了紅羅教的分舵點,她們幾乎跑遍整個鎮子,可算是找到這兩樣食材了。


    西陵灩抬手下令,讓人直接進攻。


    他的人也瞬間飛了出去,揮劍殺了好幾個眼線。


    墨雲和烈風隨上,還小聲嘀咕了句:“王爺可好多年沒這樣暴戾過了。”


    “王妃是王爺的命,有誰不在乎自己的命?”烈風這人一向隻說實話,一刀砍向一個紅羅教徒,腦袋都飛出去了。


    墨雲覺得烈風最近有點暴躁,可能是年紀大了,想媳婦兒了?可是這時候是冬天,離春天還遠啊。


    乙弗檀這邊已經得到消息,西陵灩帶人強攻了。


    顧相思被乙弗檀帶著出了山洞,要命了,居然在半山腰,這樣跳下去會死人的好嗎?


    乙弗檀抱著顧相思跳了下去,平穩落地,帶著她一路向深林中跑去。


    顧相思被她半摟著向前走,她回頭看向身後,果然是西陵灩追上來了。


    西陵灩見這個男人竟然摟著顧相思的腰肢,他已是憤怒的滿身暴戾之氣,殺人的招數更是越發簡單凶殘了。


    顧相思故意摔倒,趁機脫離了乙弗檀,可是這一摔太疼了,膝蓋一定得青了。


    “相思!”乙弗檀一見她摔倒在地,便要回去扶起她,可西陵灩已經劍鋒冷厲的刺來了,他隻能回身揮掌大向對方,可是……


    西陵灩虛晃一招,伸手抓起了顧相思,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


    “阿灩,你可算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啵!”顧相思這是向抱著西陵灩親一口,這是討好求饒命啊!她之前真不是故意點暈他的,她也是為了大家好嘛!


    “回頭再和你算賬!”西陵灩一把將她推給了墨雲,提劍與乙弗檀交上了手,招式淩厲而凶猛。


    墨雲扶住他們家這位膽大妄為的王妃娘娘,真是什麽險她都敢冒啊。


    之前聽王爺說了,是王妃點暈他,一個人擅自做主去引開的紅羅教人。


    不用細問也知道,王妃點暈王爺的手段,一定很不光明正大。


    “墨雲,你們家爺來救我之前,是不是吃了兩桶辣椒了啊?火氣可真大。”顧相思從沒有見西陵灩這樣和人打過架,太凶殘了,簡直像在與人拚命一樣。


    “王妃,您知不知道王爺那夜追紅羅教的人追了一夜,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差點發燒給燒……唉!總之,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加上之前您被男人摟腰的醋勁兒,回頭一定夠王妃您受得了。”墨雲負責保護顧相思,也是悠閑的很呐!


    “什麽?他之前發過燒?那他這時候還和人打架,不想要命了啊?”顧相思這下子可是擔心焦急壞了,他這個人還能不能懂事點了?發熱後不好好休息,他也不怕元氣補不上來啊。


    乙弗檀點心緒早就亂了,從顧相思見到西陵灩的喜悅笑容中,他便明白了,顧相思從頭到尾都是在設計他入局,可笑他一把年紀了,一輩子不知情滋味兒,臨了到花甲之年,卻被一個小丫頭偷了心。


    西陵灩一掌打中了乙弗檀胸口上,看著乙弗檀飛出去,落地後吐出一口血,連他自己都很難以置信,紅羅教主的功力明明比他高深許多,為何會打不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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