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就有一個神經病,在鎮國王府外拉二胡,吵的人睡不著還火大。


    顧相思提著燈籠,披著鬥篷就出了鎮國王府一個側門,果然看到一個黑衣戴著銀麵具的男人,坐在巷子口一個石墩上,翹著二郎腿滄桑悲愴的拉著二胡,果然是神經病重症晚期患者。


    東方延玉手中弓弦一頓,扭頭看向提燈夜來的她,拿著二胡起身,一手背後風雅吟一句:“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你這是又抽風了?不好好讀書,還想扮什麽風雅公子啊?”顧相思高提燈照向他的臉,撲哧!居然還戴個銀麵具,果然是夠中二的。


    東方延玉像後退開三步,防備著她問道:“你說吧!你到底又威脅我夜半找你,是所為何事吧?”


    “誰威脅你了?想多了吧你?”顧相思對他翻了個白眼,然後,又是一臉沉重的問他道:“你怎麽跑這兒來的?爺爺他們……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打遊戲睡著了,然後一睜開眼,我就成這樣兒了。”東方延玉一攤手聳肩一笑,他是真到現在還沒鬧明白他是怎麽會變成東方延玉的,反正他睜開眼的時候,就打了一個脫他衣服又親他的男人。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惡心的男人,居然是他的一個小爹,靠!這女皇綠帽子戴的,可是太個性化了。


    顧相思抬手扶額,就不該指望這個不靠譜的堂哥,能告訴她點什麽事。不過,她還是深呼吸下放下手,看向他問道:“那你又為何會隨東月國使團來了西賀國,你不知道自己來這兒是和親的嗎?”


    “這事兒我當然知道了,可是,待在東月國,遠遠比來西賀國更糟糕好嗎?”東方延玉雖然看著很瀟灑不羈的樣子,其實,他來到這裏的遭遇可淒慘了。


    他剛醒來,就差點被一個男人強了。


    好不容易把這個人渣揍一頓自救成功,忽然,一群人闖進來,見他騎在那個男人身上掐對方脖子,主要的是他們兩個還是衣衫不整的樣子。


    然後,那個男婊就開始泫然欲泣的演戲了。


    再然後,他就成了一個欲對自己小爹不軌的小畜生了。


    反正,要不是東方仙這位姐姐相救,他當時就得被他那個利令智昏的便宜娘給一掌打死了。


    “後來呢?你就沒報複那個人渣?”顧相思知道四周是不會有人靠近的,便披著鬥篷,提著燈,和東方延玉坐在一起,好奇的聽他講起自己悲慘的經曆來了。


    西陵灩就躲在暗中,有他守在這裏,方圓二十丈之內,都沒有人可以靠近的。


    “嘿嘿,還是幺妹你了解我,我真的設計一場絕妙好計,把他這個男婊給滅了。”東方延玉頗為自豪的說起這件絕妙的計劃,他是如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


    他被東方仙救了後,越想越不甘心,然後,他就開始秘密調查這個人渣。


    他以前走南闖北,認識的人比較雜亂,其中偵探和狗仔隊都有,對於跟蹤調查人這種事,他不能說做起來得心應手吧!那也是比一般人厲害的。


    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跟蹤調查這個人渣三個月,總算是等到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了。


    然後,他就在人渣又盯上他新進宮的一位小爹時,請東方仙幫了個忙,把他那個便宜女皇娘給請了來,讓這位色令智昏的女皇,在外頭好好看了一場,她最寵愛的一個男妃,是怎麽暗地裏放肆無忌糟蹋她後宮的男妃,以及一些不得寵的兒子的。


    至於之後?那個男人便被女皇處以宮刑,罰去礦山做苦力了。


    可是,他還是擔心他留在東月國會有危險。


    所以,他在聽說女皇讓東方傲挑選王子和親之事後,就去求了東方仙,東方仙看在他幫她忙除去她爹情敵的份兒上,就答應幫他去找東方傲,然後,他就來了西賀國了。


    “你可是真本事,為了逃離一個牢籠,甘願又鑽進另一個牢籠裏來了?你這是有病吧?”顧相思真是服了他了,來到西賀國後,不半道想辦法逃跑,居然還老老實實的跑來西蘭城真要和親了?


    “幺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東方延玉走過去,搖頭又歎息道:“想我曾活了多老大不小,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談過,倒是上學那會兒,被人當女神追過好多年……唉!想想當初我就好心酸。你就當哥是做場夢,先讓哥抱得美人歸再說。等哪天哥這春秋大夢醒了,也算是夢中有個媳婦兒,多少彌補下我幼小心靈上的創傷嘛。”


    顧相思頭疼的按著太陽穴,長吐一口氣道:“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大夢一場當體驗一次愛情了,可……回頭人家月華郡主該怎麽辦?你一睡死了一了百了,人家卻可能因此守寡一輩子,你不覺得你太自私,太殘忍了嗎?”


    “這事你也別說叨我了,咱們都是身不由己,自己的事,自己的生死,都完全輪不到咱們做主。”東方延玉雖然本性有點放蕩不羈,可其實他不傻,就像顧相思說的,他就是一隻成精的狐狸,聰明又狡詐。


    顧相思想到的事,他又怎麽會想不到?


    可他們來到這個地方,什麽事都是身不由己的,連自己的生死也掌握不了,更不要說是一段婚姻了。


    顧相思望著依然勾唇笑得瀟灑不羈的東方延玉,他也不是真的沒心沒肺,隻是活得比她還清醒罷了。


    “幺妹,你多保重!後頭我想辦法和你做朋友,咱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見麵了。”東方延玉起身來了輕佻的挑一下顧相思的下巴,便拿著他的二胡,揮手瀟灑的走了。


    顧相思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有這樣一個不靠譜的哥哥,她能放心得了才怪。


    西陵灩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顧相思身後,一把抱起了她,轉身向著側門走去。


    顧相思嚇得驚叫一聲,一手摟住他脖子,一手還提著燈籠,嗔怨的瞪他道:“出來也不吱一聲,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吱!”西陵灩可是和她玩上癮了,還真給她吱了一聲,抱她回到府裏,一路上也沒遇上什麽人。


    顧相思被他逗的“撲哧”一笑,摟著他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再叫一聲。”


    “學我,找打!”西陵灩還真抱著她,拍了她屁股一下,腳尖點地,縱身飛起,隨風飄然的回到了小樓。


    初晴和飛漱她們都睡了,西陵灩帶她飛上二樓,進了房間,身後房門被風關閉。


    顧相思被他抱坐在床上,伸手將手裏提的燈籠遞給了他,她接了身上的鬥篷遞給了他,也就脫了外頭的襯袍,踢了鞋子躺在了床上。


    西陵灩吹滅了燈籠的燭火,把燈籠掛在了屏風上,把鬥篷放在了衣架上,這才寬衣解帶後,回到床邊,俯身親吻她額頭,抬手放下了羅帳,彈指熄滅了屋裏的燈火。


    “唔……”顧相思被身上的男人抱了個滿懷,她還等著他八卦呢!結果,他居然一句話都不向她打聽,滿腦子就裝著這些事。


    夜色深濃,睡不著的,又何止他們這對精力旺盛的夫妻?


    比如此時夜裏不睡覺,拿著把二胡瞎遊蕩東方延玉,便遇上豔遇了。


    西陵玄凝可是真膽大,隻穿了一身黑紗衣,拿著一把劍就出來了。


    東方延玉被他這未婚妻逼得進了一個巷子裏,他也就閃躲幾下,背抵著牆壁,被自家未婚妻一劍架在了脖子上。


    西陵玄凝見他不做反抗,便在打量他片刻之後,收了寶劍回鞘,一手握劍,望著他冷聲問:“你到底是什麽人?東月國派你來西賀國,有有什麽目的?”


    東方延玉抱著他的二胡,看著他家大變樣的未婚妻,良久才歎了聲氣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又是怎麽回事?”


    西陵玄凝眸似寒星般盯著他,啟唇冷聲答道:“我是青龍軍的副使之一,西蘭城的治安,歸我管。”


    “西賀國青龍軍副使之一?嗬!厲害啊!”東方延玉真是吃驚大了,他這個之前還十分溫婉可人的未婚妻,怎麽一下子就變成了軍中鐵娘子了呢?


    西陵玄凝已經回答東方延玉的問題了,可東方延玉卻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東方延玉在他這位未婚妻冰冷的眸光盯視下,他無奈的歎口氣道:“我就是一個不想死的人,在東月國我很危險,來西賀國我能活。所以,我來了這裏,甘願當個和親的王子。”


    西陵玄凝盯著他看了很久,確定他沒撒謊,她便提劍轉身走向巷子口,冷冷對他說一句:“我送你回鴻臚寺,以後不要再夜裏出來亂走了。”


    “好的夫人,遵命。”東方延玉嬉皮笑臉的跟上去,對於他這個未婚妻,此時此刻,他還是相比較滿意的。


    西陵玄凝本性很冷漠理智,否則,她也不可能以一個女兒身,成為青龍軍兩位副使其中之一了。


    東方延玉就是個話癆,還是個中二病的話癆。一路上,他都在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好似要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打聽一遍似的。


    西陵玄凝也是很厲害了,被一個話癆騷擾了一路,她半點火氣都沒有,像是把身邊的人當空氣一樣。


    東方延玉一路上說的口幹舌燥,到了鴻臚寺,他有點氣餒的垂頭喪氣道:“媳婦兒,你就不能理一理我嗎?我說了這麽多,你好歹應我一聲,別把我當空氣啊!”


    西陵玄凝沒有理他,轉身便提劍就要走,卻忽然被他自後抱住,她身子一僵,眸光一冷,便運用內力震開了他,轉身一把揪住他衣領,近距離與他四目相對,一臉的冷若冰霜道:“聽好了,你娶我是為了活命,我嫁你是為了和親,除此之外,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私情關係。你以後,想怎麽尋花問柳都可以,男人女人隨便你,我絕不過問半分。而你我,注定有名無實,記清楚了。”


    東方延玉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他倒是真有種輕鬆的感覺了。望著她離去的冷漠背影,他搖頭一笑,轉身跳牆進了去。


    如此也好,他就當是自己夢回來到古代,當一個真正放蕩不羈的風流公子吧!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這,便是他這一場大夢之美啊!


    ……


    三日之後,南琰國留下的郡主南宮花未被接入宮,聖旨冊封為昭容娘娘。


    南宮花未善音律,入宮後倒是很得西陵楚寵愛,她也安分,並沒有在宮中掀起什麽風浪。


    在三月十六這一日,西賀國另一位未嫁大長公主,回到了西蘭城。


    她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風流成性的大長公主,名為:西陵羅羅。


    顧相思今兒個又跑到百味居來代替騰蛟看鋪子,忽然看到一隊車駕,雖然不是十分的前呼後擁排場大,可侍衛也是前後跟了八名,馬車兩旁各跟隨四名婢女,加上車夫和伺候在馬車裏的嬤嬤婢女,這就將近快二十個人了。


    這人坐的是精美高輪馬車,還是兩匹馬拉的,瞧著車子的規格,怎麽也是位公主啊!


    可是,這輛馬車的標記很眼生,也不知道又是那個外嫁的大長公主回京小住了。


    騰蛟去城外騎馬溜達一圈,摘了一些挺美的野花回來,剛好從馬車旁經過,他低頭看著手裏的花開心的笑著,絲毫沒注意到馬車簾子打開的一瞬間,他就被人盯上了。


    顧相思在樓上看到騰蛟騎馬要拐彎,怕他和人家起衝突打起來,她便在二樓上揮手喊了聲:“蛟兒,快回來!”


    “啊?姐姐!”騰蛟聽到有人喊他,他便抬頭看向二樓,見是顧相思在喊他,他揮了揮手裏的那束野花,騎馬橫穿馬路,走到百味居前,翻身下馬跑了進去。


    馬車裏的女子又去掀開了另一邊的窗簾,抬頭看了看匾額上“百味居”三個字,又抬頭去看了二樓,可二樓上早沒人了。


    聽剛才女子的聲音很年輕,她叫他蛟兒,他叫她姐姐,應該是兄妹吧?


    車中坐著的一位老嬤嬤是西陵羅羅的乳母,她一眼就瞧出了西陵羅羅的心思,讓人停了車,她下車走向了百味居,進門後便喊了聲:“不知蛟公子可在?”


    “啊?你找我們掌管的啊?”六兒一見是位穿著挺貴氣的老婦人,看著不像個主子,應該是大戶人家的下人吧?


    “你們掌櫃的?”嬤嬤進了百味居,聽這小二一番話,便笑著和善問道:“不知這位蛟公子去哪兒了?之前看他拿的野花不錯,我家主子喜歡,想向他討要一些來。”


    “這個……”六兒眉頭一皺,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我們這位掌管的采來的花,隻會送給王妃這個姐姐,其他人,可是連一朵都不能碰的。”


    “王妃?”嬤嬤話問到此處,便是一笑告辭了。


    原來之前樓上的女子是鎮國王妃啊?那這位蛟公子……叫她姐姐,難道是寧國公府的哪一位公子嗎?


    可這也沒聽說寧國公府的公子裏,有一位叫玉蛟的公子啊?


    寧國公府諸公子從玉,她知道的隻有四位,之前的三位府中養大的公子,以及一個私生子,都沒有名字中帶蛟的啊?


    六兒見這人走了,他也就一笑去忙了。


    反正這樣的人一天到晚遇上的不少,他也沒有太在意。


    嬤嬤上了馬車,將打聽的事盡說與了西陵羅羅聽,最後還蹙眉歎了聲氣道:“公主,鎮國王妃背後是鎮國王爺,咱們這位王爺可不好惹,依老奴看來,您還是……唉!不過一個男人罷了,算了也就算了,沒必要為了他,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他是寧國公府的公子?不太可能吧?”西陵羅羅之前聽聞過顧玉笙的美名,可顧玉笙一直養在深宅裏,根本就沒有人見過他,她又常年不在西蘭城,久而久之,也就把這個人給忘了。


    “不一定是寧國公府的公子,這位鎮國王妃性情比較隨性不羈,說不定,這位公子,隻是她認的一個義弟而已。”嬤嬤仔細想了一下,這位蛟公子,還真有可能隻是鎮國王妃的一個義弟呢!


    西陵羅羅細想一下也有可能,畢竟,寧國公府的公子裏,能有這般冷冽氣質的人,也隻可能是軍中武將顧卓了。


    可顧卓此時在塞北,是不可能有這個閑情逸致,騎馬去城外采花遊玩的。


    顧相思在二樓之上,望著這輛馬車,蹙眉對空氣問一聲:“她是誰?”


    “羅羅大長公主,西賀國第二未嫁大長公主。”空氣中傳來一個機械般冰冷五無感情的聲音,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她?”顧相思眉頭緊皺,雙手緊握著二樓欄杆,內心是無比的憤怒。


    這個女人,她竟然敢打騰蛟的主意?該死!


    “姐姐,你看,我采的花好看嗎?”騰蛟拿了一個大肚子小花瓶進來,秘色瓷的,配上黃白紫的野花,還真是挺好看的。


    顧相思收起憤怒的情緒,轉身笑著走過去,見他像獻寶似的,便坐下來伸手輕撫花朵,點頭笑誇了句:“好看,真是不錯。得了,把它送去京兆尹給戴月吧!她天天麵對腐屍白骨的,需要花香來調解心情。”


    “什麽?要送給她?”騰蛟不高興的皺著眉頭,他辛辛苦苦采的花,憑什麽要送去給那個女人糟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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