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月一句話,令四周空氣驟然下降,冷到讓人猶如身墜冰湖之中,寒氣入骨,瑟瑟發抖。


    西陵君一直是個十分安靜沉穩的孩子,在這樣猶如世間冰封般詭異的氣氛下,他坐在遊廊美人靠條椅上,一派淡然的淡淡啟唇道:“王府在阿娘住進來之前,從未曾有過年輕貌美的丫環。李叔叔,愛看美人下飯的不是父王,而是阿娘。”


    “呃?什麽,是相思姐她……”李皓月一臉的驚愕之色,扭頭看向顧相思,不解的問了句:“相思姐,王爺還不夠美色可餐嗎?”


    有這麽個曠世美男天天陪她用膳,還不足以讓她甜滋滋下飯嗎?


    顧相思眼神幽幽的看向李皓月,咬牙切齒冷笑說:“小浩子,你這樣挑事,是想讓我宰了你殺人滅口嗎?”


    李皓月眉頭皺一下,一臉嫌棄道:“什麽小耗子,我又不是屬鼠的。”


    空氣再次因為李皓月的無心之言凝結,嗬嗬!你不是老鼠,有人是啊。


    西陵灩一雙鳳眸含冰霜,手持一把小尖刀緩步走向李皓月,一步又一步,步伐平穩,落地無聲。


    可李皓月卻覺得對方每一步,都咚咚的踩在他心髒上,他嚇得整個人都哆哆嗦嗦的一直向後退,最後還一副快嚇哭的模樣向顧相思求救道:“相思姐……”


    哇嗚嗚……這是要幹嘛!他就是一個客人,就算家裏酒菜不夠吃,也不能殺客人加菜吧?


    西陵灩修長如玉的手指間輕玩轉著寒光閃閃的小尖刀,一刀揮出去……削掉了一片外酥裏內的烤羊肉。


    “哇嘞!”李皓月嚇得抱頭蹲地,可是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四周人的竊竊笑聲,他才放下手,抬頭看向之前好似要活劈了他的某王爺,呃?原來是片羊肉啊?嚇死他了。


    西陵灩一手拿著烤好的羊腿,一手指間尖刀旋轉翻飛,嗖嗖嗖的片出一片片不肥不瘦,不大不小,無比均勻的烤羊肉片。


    李皓月對於西陵灩這手片肉的絕技,那是歎為觀止的連連拍手鼓掌道:“厲害厲害厲害,王爺,你有這麽好的刀法,何不如去我們百味居當廚子,也不用幹別的活了,就隻幹這片肉切菜一塊就行。”


    “切菜的不是廚師,是切菜工。”顧相思沒好氣的朝天翻了個白眼,真是服氣死他李皓月了,作死的花樣,還真是層出不窮,千變萬化。


    所有人都要笑瘋了,這個李皓月也忒會作死了點兒,竟敢讓堂堂鎮國王爺去給他酒樓當切菜工?哈哈哈……真是作死作出宗師級別了。


    不過,王爺今兒心情似乎是很不錯,不然,王爺早真一刀把李皓月劈成兩半了。


    李皓月在烈風身手敏捷的端著一個白瓷大碟子,接滿一碟子似寶塔疊起的肉片後,他就一手端著盛醬料的小碟子,一手拿著一雙筷子,走過去,忙去品嚐墨雲烤的羊腿了。


    唔!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鎮國王府真是藏龍臥虎,就烈風剛才接肉片的身手,還有墨雲烤羊腿的手藝,再加上一個刀法奇絕的王爺,他們要是能來百味居幫忙,他們百味居的生意,絕對可以更加的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了。


    顧相思還在等著李皓月繼續花式作死呢!可是呢,這小子光顧著吃,不顧著說廢話作死了。


    “寶珠也要吃,寶珠也要吃!”寶珠抱著她的小藤球噠噠跑過去,伸手扯著李皓月腰間掛的香囊,搖啊搖的撒著嬌。


    李皓月夾了一片皮酥肉嫩的烤羊腿肉,低頭看著扯他香囊的小丫頭,笑得一臉壞壞道:“嘿嘿,想吃肉啊?行啊!你說一句……你最喜歡我啦!我就給你吃,怎麽樣?”


    寶珠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李皓月這個壞叔叔看了一會兒,忽然撒開扯香囊的小手,轉身就向著秦三才跑去,撲進秦三才懷裏就撒嬌道:“表哥,寶珠要吃肉肉,吃肉肉!”


    “好!”秦三才溫柔的撫摸著寶珠的小辮子,彎腰抱起寶珠,舉步走向雙手捧碟的烈風跟前,接過初晴奉上的竹筷,自碟子裏夾起一片看著就引人食欲大增的烤羊腿肉,送到了寶珠嘴邊,看著寶珠吃的美滋滋的,他心情愉悅的一笑,又扭頭看向一臉幽怨的李皓月,真覺得他們倆都是個活寶。


    “哇!好香,好好吃哦!”寶珠故意吧嗒著嘴氣李皓月,哼!以為她少了他幫忙,她就吃不到肉了是不是?天真!


    李皓月被寶珠鄙視的又身心受傷了,哇嘞!他們一家子都在欺負他,他要哭給他們看。


    “李叔叔,喝酒嗎?”西陵君算是這群人裏,最為沉著冷靜的一個,他也笑過,卻不會因此而失了儀態。


    李皓月回頭看向帶人走來的西陵君,哇嗚!還是君兒乖!不過,這孩子會不會太沉著穩重了點兒?


    “給李叔叔斟酒。”西陵君吩咐了跟在他身後的婢女給李皓月斟酒,然後,他轉身一派沉穩嚴肅的走向他母親,一雙小手背在身後,仰頭看著他母親一會兒,這才伸出背後的雙手,奉上一隻小巧玲瓏的八寶牡丹花纏絲鏤空銀色胭脂盒,臉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暈,稚嫩軟綿的小聲音故作淡然道:“這是兒子……送給阿娘的節日禮物。”


    顧相思伸手接過這宛若藝術品的精美胭脂盒,打開瞧了瞧,這胭脂真是香而豔麗,就像那春日的桃花一樣美,一樣香。


    西陵君見母親很是喜歡這盒胭脂,他臉頰更是紅了,輕咳一聲,故作沉著道:“這盒胭脂名美人嬌,是父王親手為母親所製,天下獨一份兒。至於這胭脂盒……是兒子畫的圖,讓趙管家找人定做的,也是天下獨一份兒。”


    顧相思蓋上盒子,仔細觀賞著這隻漂亮的胭脂盒,嘖嘖嘖!上麵的寶石,每一顆扣下來,都夠一村百姓吃幾年的吧?


    再加上這手工驚喜的鏤空雕花,纏絲牡丹,嘖嘖嘖!如此貴重,當真是獨一無二。


    最為貴重的,當然還是某位王爺親手做的胭脂,以及他們父子倆對她的這份用心良苦。


    唉!為了讓她開開心心過個節,也真是辛苦他們父子倆一番哄她高興了。


    “寶珠的呢?沒有寶珠的禮物嗎?”寶珠一見到哥哥和爹爹送了阿娘一個漂亮的盒子,還有香香的胭脂,可是卻沒說給她的禮物,她就又開始撒嬌不樂意了。


    秦三才將她放在地上,蹲身在她麵前,自懷裏拿出一個手帕包著的東西,打開後,送到了寶珠麵前,笑容溫柔的道一句:“節日快樂!”


    “哇!好漂亮的小鐲子,寶珠喜歡,喜歡!”寶珠才不管這禮物是誰送的呢!她也不管禮物是否珍貴,她隻是小孩子心性,看到別人有禮物收,而她卻沒有,就會心裏有點落差的不舒服罷了。


    這個是每個孩子都有的小心思,無關吃醋或嫉妒,隻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子,追求的一種最純粹幹淨的公平罷了。


    秦三才買不了多貴重的禮物,就是一對帶鈴鐺的銀手鐲罷了。


    可是看到寶珠這樣開心滿足,他心裏也是暖烘烘的很開心。


    李皓月吃著肉,喝著酒,眯眸盯著秦三才這個小屁孩打量著。嗬嗬,他們可不是親表兄妹,如今年紀都還小,自然不會有什麽男女之情。


    可如果等他們長大了,這表兄妹的感情,恐怕就不一定能保持純粹的兄妹之情了。


    西陵灩對於秦三才這個孩子是很欣賞的,也有心將秦三才多加培養,等再過三年,西賀國與其餘三國往來海上路線通順了,他會讓秦三才帶人去探訪那三國的風土人情,以及做一些生意。


    至於秦三才對他女兒的好?如今都是小孩子,秦三才對待寶珠也依然是哥哥疼妹妹一般,並不會在這個時候生出什麽男女之情,他還是能放心的。


    至於未來?寶珠是他的掌上明珠,隻要是寶珠喜歡的人,人品也不差,身份高低貴賤都無妨,反正是招做郡馬,低嫁高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相思還在烤肉吃肉,對她家乖寶貝兒子親的不得了。


    西陵君這個一向注重儀表的世子爺,也就隻有他母親敢這樣弄他一身一臉的油了。


    唉!攤上一個偶爾會像小孩子一樣的母親,他也隻能像父王一樣,寵著母親了唄!


    西陵灩衣袖和臉上也被顧相思的手和嘴弄了不少油,唉!這個女人瘋起來,真是有點讓人招架不住。


    “相思姐,來拚酒怎麽樣?”李皓月雖然愛哭又膽小,可他酒量卻是天生的好。


    “來就來,我怕你啊!”顧相思也是個能吹的,想當年她上大學的時候,去酒吧瘋狂的那些年,她可是連伏特加都對瓶吹過,吹完照樣能和人k歌。


    就這古代的糧食釀的低度數酒,她能喝一缸,都還能揮毫潑墨,寫一筆簪花小楷,信不信?


    西陵君可沒見他阿娘喝過酒,他有些擔心的皺眉道:“父王,阿娘她……行嗎?”


    “別說你阿娘不行,她會生氣的。”西陵灩輕柔的摸摸他兒子的小腦袋,眼睛卻盯著那個豪氣幹雲與人拚酒的小女子。唉!真是管不了她瘋啊。


    李皓月之前本想用大碗喝酒的,可顧相思卻比他還狠,居然要和他對壇幹。


    哼哼!他怕她就不是男人!


    喝就喝,碗和壇子也沒什麽差別,都是盛酒的,壇子還比碗省事多了呢!


    初晴和飛漱他們這些婢女仆人都驚呆了,人家的王妃都是溫婉柔弱,可是他們家王妃……嗬嗬!當時女英雄,夠豪氣幹雲的。


    “李皓月,姐告訴你,姐喝醉了可是會打醉拳的,到時候揍死你。”顧相思是一沾酒就臉紅,可是她是真能喝,曾經的最高記錄,她喝過三瓶伏特加都沒倒。


    當然,那一回的同學聚會,她給大家打了一套醉拳,把人都揍趴在了。


    還是人家的酒吧老板,給打了好幾輛車,把鼻青臉腫的眾傷員送進了醫院。


    再後來,她同學都不想拉她聚會了,就算是捎帶上她,也是再也不許她沾酒了。


    畢竟,慘痛的經曆,一次就夠了。


    “阿娘加油!阿娘加油!”寶珠在一旁抱著藤球蹦啊蹦,手腕上的一對銀手鐲,鈴鐺清脆的叮叮當當響,一身粉色襦裙配毛領的她,粉雕玉琢的好似個小仙子。


    秦三才擔憂的看著與人拚酒的小姑姑,他雖然兩三歲就離開了上河村,可他的記憶裏,冷冷清清的小姑姑,可是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啊。


    如今小姑姑這樣和人拚酒,對方還是個男人,小姑姑她喝得過人家嗎?


    葉臨風抱著一個小箱子走來,一來就看到他曾經見過的賣鹽婦人,如今的鎮國王妃,居然在和人拚酒玩成語接龍?


    李皓月滿麵酡紅笑起頭道:“七步成詩。”


    “詩情畫意。”顧相思一腳踩在美人靠的條椅上,廊外飛雪漫天,她與李皓月對麵拎壇豪飲,快哉!


    李皓月醉眼迷離的嘿嘿一笑:“意味深長……”


    “長驅直入。”顧相思笑著挑眉一笑,擺明是個調戲人的登徒子架勢。


    李皓月氣的臉色和眼睛更紅了,咬牙切齒對道:“入木三分。”


    顧相思眯了眸子,對於敢反擊她的李皓月,她立馬張口就來了句:“分毫不差!”


    噗!葉臨風沒忍住的笑出聲了,這位王妃娘娘膽兒太大了,在王爺麵前和別的男人調情,也不怕某位爺發火要殺人。


    西陵灩和西陵君父子倆的臉都黑了,可拚酒的二人還在瘋。


    李皓月想了很久,才皺眉打個嗝說:“差之毫厘……”


    “厘奸剔弊!”顧相思振臂一聲吼,嚇了眾人一跳。


    嘖嘖嘖!這酒瘋子吧!是真的很嚇人。


    “什麽弊?我怎麽沒聽過這成語啊?你不會是胡編來……忽悠我的吧?”李皓月是喝的眼前都有重影了,可他又沒有真喝糊塗,怎麽可能會讓人隨便忽悠他?


    “你沒聽過,隻能說明你書沒讀到位!厘奸剔弊,意思就是整治壞人壞事,革新……呃?我說社會你也聽不懂,那就說革新世間弊端吧!”顧相思真喝了幾壇酒候才發現,這俱身體沒有習慣酒精,所以呢!她,她真撐不住了。


    “阿娘!”西陵君和寶珠異口同聲驚叫一聲,西陵君嚇得是拔腿就向美人靠跑去,寶珠丟了藤球也跑了過去。


    西陵灩速度最快,一抹殘影如風般掠過,他已是瞬間到了顧相思身邊,一把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打橫抱起,低頭望著已經醉暈過去的她,無奈一歎,轉頭對趙晟吩咐道:“帶人將李公子送去客院。”


    吩咐了這一句,他便抱著醉倒的顧相思走了。


    他的碧波居,可從來不招待客人。


    那怕碧波居很大,亭台樓閣,水榭小築便有不少,可因他不喜歡有人進入他的私人領地,因此,碧波居從不讓外人進入。


    這一次,是破天荒的一次,也是為了哄顧相思一笑,他才會破例讓外人進入碧波居熱鬧一下。


    可也僅此而已!如今聚會結束,外人便要被送離碧波居了。


    “弊絕風清!”李皓月想了半天,顧相思都醉倒被西陵灩抱走了,他才坐在美人靠條椅上,仰頭被風吹雪打著,閉著眼睛嘟囔道:“壞事絕跡,世風良好……”


    葉臨風是真服這兩個人了,一個比一個牛,喝酒都快喝出治國之道了。


    趙晟吩咐四名仆人,將李皓月抬起來,一路順著遊廊向碧波居外走去。


    李皓月已經睡著了,他還不知道他被人八抬大轎給架著跑呢!反正他也是真醉的不行了。


    西陵君拉著妹妹的小手,招呼秦三才這個表哥,還有其他人,一起去喝粥吃烤肉,這麽多的食物,不吃完就浪費了。


    顧相思自己要喝的臘八粥,結果,因為和人賭氣鬥氣,也就吃了些烤肉,粥是真的一口都沒喝,如今是全進別人肚子了。


    葉臨風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走過去把箱子隨手往地上一放,便跑過去又是喝粥又是吃肉的,完全就沒去擔心他的箱子會不會丟了。


    秦三才本來是和寶珠坐在一旁桌子邊凳子上吃粥的,可寶珠一看到葉臨風把箱子丟地上了,她就跑過去,好奇的打開了箱子。


    秦三才端著碗追過去,在寶珠打開箱子一刹那,他覺得他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這是什麽珠子啊?好漂亮呀!”寶珠伸手抓起幾顆珠子在手裏玩著,又閃又亮,像貓咪的眼睛一眼漂亮呢!


    “唔!那個不能動!”葉臨風忙把一塊肉塞嘴裏,把手裏的粥碗塞給烈風,便疾步跑了過去,把染油的手隨便在衣服上擦一擦,便蹲下身叢寶珠手裏抓走了幾顆貓眼石,放回箱子裏,一臉嚴肅的說道:“這可不能玩,這是你爹爹讓我收集了一個月,才收集了這麽些的金綠貓眼石,是用來給你阿娘做嫁衣配飾的,一顆都不能拿去玩。唔!小郡主要是喜歡,屬下回頭再去尋些別的貓眼石,給小郡主當彈珠玩好不好?”


    “好呀!”寶珠也不是個任性胡鬧的孩子,她隻是覺得這些小珠子很漂亮,想玩一下罷了。


    既然,這些是給阿娘做衣裳,那她就不玩了,因為她是最乖的寶寶啊!


    ------題外話------


    二更在後頭,同一時間更新的,親們別漏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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