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二十天的高強度生存考驗和殘酷的人性抉擇的雙重折磨下,還十幾天沒有睡覺……


    說實話,就隻是聽聽歐飛都覺得受不了。


    當下也就沒有再計較宴九陰沉死寂的性格。


    兩個人坐在海邊都沒有說話。


    海風一陣陣的吹拂而過。


    暮色漸漸開始變深。


    直到最後一縷夕陽的光徹底被海平麵所吞噬。


    夜幕終將降臨。


    宴九在那個鬼地方每天都看著太陽落山。


    因為當太陽落下,夜幕來臨,就是一切妖魔夜行的時刻。


    二十天的時間,她從一開始對於夜色的不習慣,到最終融入夜色中,化為了妖魔,開啟了血祭的狂歡。


    她本身就不知道為什麽會對於鮮血就有種不可顫栗的狂躁感。


    更何況那麽多人來一次次的攻擊她。


    她從最先的防守,接著主動出擊,到最後的享受……


    是的,享受。


    她把殺戮當成了享受。


    借著夜色的籠罩,她看不見那些人驚恐的神情,也看不見鮮血在她腳下蜿蜒,更看不見自己眼底那薄戾嗜血的笑意。


    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戰鬥中。


    她憑著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代替著死神收割著那些人的生命。


    溫熱、腥氣的鮮血飛濺在她的身上和臉上,甚至染紅了她的眼。


    那濃重的血腥味在鼻間縈繞,不斷地刺激著她的神經線。


    那種亢奮感……


    直到後來結束。


    天色大亮,從那些屍體裏一步步踏出去後,她才發現自己渾身是血,如同一個血人。


    明亮的日光終究將她所做的瘋狂一切全都暴露了出來,讓她無所遁形。


    可她沒有辦法停下來。


    這是遊戲規則。


    她必須要殺掉那些人,才能活下來。


    否則死的,就是她。


    她不想死。


    她想活。


    於是,二十天,地獄般的折磨。


    她在殺人的煎熬中和興奮嗜血中不斷的轉變,直到最後徹底麻木……


    那種渾身沸騰的感覺,那種殺戮的味道讓她有種詭譎的暢快。


    以至於回來之後,心頭的那種失控感依舊壓製不住。


    不僅情緒壓不住,就連握著匕首的手都還在顫抖。


    那是因為她殺了太多的人。


    身體早已超出了負荷。


    當她在割斷最後一個人的喉管,看著那血蓬勃而出的時候,那顫抖的手看上去更像是亢奮。


    她就像是一個殺人狂魔。


    看著自己渾身都是血的樣子,宴九連厭棄的心情都沒有了,而是倒頭就睡。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選擇睡著。


    盡管她的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折磨和勞累,但是她覺得她選擇睡覺不是因為累,而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她需要睡覺、需要冷靜、需要去緩解。


    否則她覺得自己會控製不住。


    可問題是,當她一閉上眼睛,那二十天的經曆就像是無聲的電影在她腦海裏不斷地、重複的上演著。


    她在人群裏,揮動著手裏的匕首,那匕首閃爍著鋒芒的冷光,讓人心頭發寒。


    那個表情,那個動作,那是一個完全讓人駭然又陌生的女人。


    宴九像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那一幕幕,心裏堆積起來的情緒壓抑而又窒息。


    最終她徹底放棄了睡覺,轉而去浴室裏衝涼水。


    冰冷的水從花灑間蓬勃而出,激得她心裏那張牙舞爪的困獸就此散漸漸散去,從而冷靜了下來。


    血被衝刷了下來,不斷的蔓延……


    渾身早已濕漉的她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疲累的閉了閉眼。


    就這樣持續了四天渾渾噩噩的狀態,她終於覺得自己不可以這樣下去。


    那種情緒像是一點點在抽調她的靈魂。


    就先是沸騰過後,開始流失。


    她有預感,如果自己沉淪於此,可能會死。


    她不想死,也不想放棄。


    她好不容易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之後,不能到最後不明不白的因為自我折磨而死。


    她得活。


    而且得健健康康的活到自己恢複記憶才可以。


    人都是這樣,有了信念後,就可以決心再一次的重頭再來。


    所以她決定開門走出去。


    不管怎麽樣,她也要走出去,她不能就這樣陷在其中。


    所以她鼓足了勇氣,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的拉開了那扇封閉了四天的房門。


    結果沒想到一開門,就遇上了正想衝進來的歐飛。


    在他焦灼的眼神裏,她看到了擔心和著急。


    擔心。


    居然在這個地方有人擔心她?


    還是這個小屁孩。


    原本快要被拖進深淵的情緒在這一刻居然緩了下來。


    其實從直升機下來的時候,也是他第一個衝過來的。


    當時她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對,手裏還抓著匕首,怕到時候誤傷,所以就直接離開了。


    結果這小子居然在遭遇了自己的冷臉後,還擔心自己。


    嘖,心口不一啊。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突然間,身旁的歐飛發覺到了宴九的視線,皺著眉,有些奇怪地問。


    宴九忽地勾起了唇角,“你好看。”


    “你……”歐飛被她的笑弄得一愣,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宴九笑了。


    特別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但很快他就想到這人剛才那句話,臉立刻就有些紅了起來,“你又……”


    又逗他!


    “我沒戀童癖。”


    歐飛:“……”


    他知道,這女人是拿上次的話來堵自己。


    “行了,我困了。”


    宴九說完就起身打算往回走。


    這段時間她是真的累。


    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理上的折磨,攪得她無法安睡。


    雖說已經回來四天了,但真正入睡的時間非常少,幾乎沒有。


    她覺得如果沒有歐飛那瞬間的企圖闖入,她的情緒可能沒有那麽快緩下來,她可能還要經曆幾番自我折磨和失眠後,才能慢慢隨著時間緩衝過來。


    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能睡下了。


    隻是才剛走了沒幾步,歐飛卻立刻叫住了她,然後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少爺說,你還要繼續訓練。”


    宴九的神情在那一瞬間沉了下來。


    歐飛看她那沉默而又不悅的樣子,忍不住想說:“其實你可以和少爺……”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宴九平靜回答:“知道了。”


    隨後就打算走了。


    歐飛有些擔心,連忙上前道:“你要不要和少爺聊一聊。”


    “沒必要。”宴九冷漠地回答完後就準備再次離開。


    “你不能這樣!”歐飛急了,他覺得這女人要再經曆一次,大概真的不會再笑了,當下直接伸手抓住了她,“你說過你和他們不一樣的。”


    “現在,我和他們一樣。”


    一樣的麻木,冰冷,殺人不眨眼。


    如同一個完美的殺人機器。


    這些話宴九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歐飛卻認為,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當他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深處隱隱有些難過。


    大概是見過了她的與眾不同,現在變得和其他人一樣後,所以才會變得失落了吧。


    但後來他發現自己多慮了。


    這個女人就算再怎麽一樣,其實也是不一樣的。


    因為在這裏,沒有人能比她更優秀。


    她的優秀在那場考驗後變得愈發的明顯。


    也同在他的訓練裏能看出來。


    她的招式不再變得點到為止,而是不留餘地的殺招。


    決絕、冷漠,還透著肅殺之意。


    有一次宴九在拿匕首刺他的時候,他一個躲閃不及,被傷到了。


    他還沒吃疼皺眉,結果這女人反而愣住了。


    那眼神陰鬱、冰冷。


    讓他無法忘記。


    雖然他不太明白,這人到底在不爽什麽。


    但到底隨著時間一點點,她整個人的情緒開始緩和起來,訓練時他明顯感覺這女人有刻意的開始注意自己下手的力度,甚至整個人說話的時候也變得慢慢輕快了起來。


    但對此,歐飛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還要訓練下去,還要跟著新的一批人參加最後一輪的生存考驗,到時候情緒依舊會被打回原形。


    這樣來來回回的折騰,就算能幸運活著回來,精神上也很容易崩塌。


    所以一個月後的某天,歐飛眼看著馬上新一批的人員好像又要去參加最後的生存考核,就趁著晚上的訓練結束,又舊事重提地道:“真的不打算和少爺說說?”


    宴九盤腿坐在沙灘上,沒說話。


    歐飛看她又不搭理自己,就有些急了。


    正要開口,卻冷不丁地聽到宴九說:“現在是不是四月了?”


    歐飛嗤了一聲,“五月了。”


    這人日子都過糊塗了。


    宴九聽著海浪的聲音,聲音低而輕,“春天了。”


    看著她那神色定定的樣子,歐飛總覺得她這話裏似乎有什麽深意,禁不住地問了一句,“春天了,怎麽了?”


    “忘記過年了。”


    歐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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