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坐在牆頭,麵前有四隻蟲子在忽上忽下地翻飛,薄如蟬翼的翅膀扇動起來還不斷發出嗡嗡嗡的響聲。她不能跑,就算用盡全力也跑不過有翅膀的生物,更何況,萬一她一轉身,顧及不到後背,誰知道還會不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把這些蟲子都打死,誰知道把它們拍死之後還會發生什麽。


    李清凰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還真是多災多難,解決掉一個林碧玉,又招來了這奇怪的蟲子。眼見夕陽西斜,她是還有家不能歸,被堵在牆頭上,真是不能更倒黴了。


    可是太陽落山,天色就會漸漸暗淡,一旦天黑了,她的視力也不如白天那樣敏銳,到時候會更麻煩。她又跟那四隻煩人的蟲子對峙了片刻,也有點沒了耐心,這樣僵持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扯起寬大的衣袖用力一扇,把它們拂開老天,人也往後麵一到,一溜煙地翻進了對方的天井。手上這把菜刀就是從這裏順手牽羊的,院子裏還疊著一堆柴火,她從袖袋裏摸出火折,飛快的地點起了一束柴火,烈火遇幹柴,立刻灼燒出了青煙,她朝著那逼近過來的蟲子用力揮動柴火,又再次把它們給避開一段距離。


    這些蟲子怕火!她立刻就想到,不光是蟲子厭惡光明和火焰,就是許多危險的野獸也害怕,這是它們對於未知所產生的本能懼怕。李清凰擎著這一束簡陋的火把,呼得一下砸了過去,隻聞到一股焦灼燃燒的味道,其中一隻飛蟲被燒得焦黑,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有戲!


    李清凰如炮製法,揮動火把,朝著那些蟲子撲去,很快就隻留下一地焦黑,還有一股肉燒焦了的氣味。


    她還沒來得及鬆下一口氣,忽然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林夫人,我本來還想親自上門去拜會你的,誰知道我們這樣有緣,竟在這裏就見麵了。”


    李清凰立刻退到牆邊,緊緊地盯著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那位土司夫人藍鳶穿著一襲大袖襦裙,裙擺上還繡著精細的蘭花,若是不看她的臉,光是看身形,不得不讓人讚歎一句絕代佳人。李清凰驟然看見她,就連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她自認為在白詔根本沒有惹到她,也不知道她竟然這樣惦記著自己,她覺得自己今日真是烏雲罩頂,黴星高照,可是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意:“藍夫人,好久不見,你現在是覺得土司夫人不好當了,還是那種不幹淨的肉不好吃了,怎麽突然跑到西唐來?”


    藍鳶溫柔地笑了一下:“都不是呢。妾隻是覺得該殺的人沒有得手,心裏稍稍有點不放心。”


    李清凰歎息道:“唉,可我真的一點也不想死……”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直接把手上的火把朝她擲了出去。她對白詔那些蠱師的手段並非一無所知,一旦讓藍鳶先出手,她就得沒命了,她大業未成,還不想中道崩殂。藍鳶一個沒堤防住,可那火星已經濺到了她的身上,在她的衣裳上燒了起來。她哪裏還管好看不好看,在地上一滾,把身上那點點火苗給撲滅:“夷光,攔住她!”


    真正要動武的話,她和陳夷光兩個人加起來,也及不上李清凰的一隻手。可是蠱師的強大就在於他出神入化、旁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手段上。李清凰剛想乘機溜走,一個黑影突然從她麵前冒了出來——說是黑影真是一點都不誇張,那人披著一件長長的黑色大氅,兜帽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臉,現在天氣熱成這樣,哪還有人從頭到腳都圍著大氅的?


    那人的動作也很僵硬,直挺挺地抬起手臂,一拳向著她的麵門打來。這人一動手,李清凰就眼尖地看出起碼十個以上的破綻,她手上就隻有菜刀,將就著用菜刀朝對方的手腕砍去,依照常理,有人突然拿刀來砍,正常人的反應肯定是閃避,可是那人就像沒看到一樣,不避不閃,還是一拳打了過來。


    李清凰皺了皺眉,隻得自己先變招,錯步躲過這一拳,轉過刀背,重重地敲在那個人的背脊。脊椎是人體十分脆弱的地方,受到重擊輕則得臥床休養,重則直接半身不遂,可是那個人受了這一擊,就像沒有任何痛覺似的,連身體都沒晃一下。


    李清凰簡直都要傻掉了,她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還第一回碰到這樣的怪事。就算這個怪人身手爛得一塌糊塗,在麵對她的攻擊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她竟然被纏住了。


    當她旋身,一腳踢中對方胸口,這一腳肯定是能把人直接踢得當場吐血的,但是她就好像踢中一塊木頭似的,那人飛了出去,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又很快直挺挺地跳了起來。


    李清凰:“……”


    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大白天撞鬼了!


    在跳起來的時候,那人頭上壓低的兜帽突然滑落下來,正露出林碧玉那張扭曲的麵孔和有點歪的脖子。怪不得她都是挑著人體最脆弱的部位打的,怎麽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


    李清凰再也忍不住了:“藍夫人,我們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她真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得罪過藍鳶,最多也就是得罪楚凜,可是如林縝所推測楚凜根本就不是藍鳶的骨肉,她甚至都不關心這個“兒子”,怎麽就非得追著她咬?是她上回給她出的主意不夠好嗎?她不就是讓她效仿西唐女帝嘛。


    藍鳶攏著袖子,笑得溫柔而又端莊,隻是眼睛裏的冷酷再也藏不住:“是沒仇怨,但是妾需要林夫人的人頭來當投名狀呢。”她把雙手從袖子裏抽了出來,手心向上,正是一團黑壓壓的蠱蟲,密密麻麻得被揉成了一個圓圓的球體,那球體的表麵還在不斷蠕動,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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