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玉望著那兩隻迅速隱沒不見的蠱蟲,態度也變得更加熱絡,原本豔若桃李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像藍夫人這樣的人才,若是屈居於一個男人之下實在是太可惜了,依本宮看,就是當個白詔土司都綽綽有餘。”她看著藍鳶是滿目歡欣讚賞,可是當她的眼神落到李葉原身上時,又變得冷酷無情:“總是比有些人,明明沒什麽本事,隻會些在背後捅刀子的手段強太多了。”


    李葉原心中怨恨,可臉上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隻訕訕道:“這回是我疏忽,沒把人保護好,等著姐姐親自來問話。長楹也知道自己是沒什麽本事的,隻能倚仗著姐姐,為姐姐盡綿薄之力。”


    李榮玉冷笑一聲:“你的綿薄之力,難道就是在背後買通別人在戰場上對我親妹妹放暗箭嗎?那可真是了不起。”平陽公主豔比牡丹,舉手投足皆是貴氣,當她一撇嘴角,斜過眼來睥睨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高高在上,那股嘲諷的勁兒似乎也能化為實質變成耳光扇在對方臉上。


    李葉原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又敢怒不敢言,一張清秀的麵孔漲得通紅。


    忽聽陳夷光小聲說道:“人雖是死了,但不能說就不能用了……”


    李榮玉聽到她這句話,詫異地望著她,神色也遠比麵對長楹公主李葉原時要溫和得多:“你說什麽?”


    陳夷光似乎有點畏懼平陽公主的威嚴,可還是鼓足勇氣道:“就算人死了,也還是可以用的。雖然不能說話,但是還能像活人一樣行動。”


    李榮玉在那一刹那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本宮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陳夷光又半蹲下去,伸手去掰林碧玉的下巴,因為已經過去不少時間,她的屍首開始僵硬,想要撬開她的嘴,她還破費了一點力氣,然後她就當著眾人的麵往裏麵塞了一顆圓圓的藥丸。接下去,無人說話,屋子裏充滿令人窒息的沉默,可是長久的沉默過後,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陳夷光皺著眉,不解地盯著林碧玉的屍體看。


    藍鳶見她失敗,便笑著打了個圓場:“夷光,你剛才說的那種,便是比你年長幾十歲的蠱師都沒辦法做到,縱然你——”她這句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那具早就沒了氣息的屍體微微一顫,然後垂落在地上的手指掙動了一下。


    她頓時啞口無言,又震驚地睜大了眼。


    別說藍鳶頭一回露出這副表情,就是李榮玉也愣住了,她覺得自己是不可能看錯的……可是她分明看到了那個連脖子都被擰斷的屍體動了動。她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又繼續盯著看。


    陳夷光在這時候站起身,輕輕一拍手掌,道:“起來。”


    那具涼透了的屍體猛地一個大跳,竟是真的站了起來!隻是死人的肌肉都已經僵化,那屍體跳起來的時候也是筆直筆直的,然後麵朝著李葉原往前一撲,正貼在李葉原的麵頰上。


    林碧玉是被人擰斷了脖子,這死相自然很是難看,臉色發青不說,眼球充血,似乎都快要脫眶而出。這樣一張臉突然貼麵,她自然被嚇得尖聲大叫,蹬蹬蹬往後退了好幾步,冷不防絆倒在通往一樓的樓梯上,要不是侍衛動作迅速,一把將她給拉了回來,她差點就要滾下樓去。


    陳夷光又一揮手,那屍體立刻轉了一個圈,朝向另一邊。別說是李榮玉驚訝地睜大了一雙杏目,就是見多了殺戮和血腥的侍衛都怔怔地發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可是那屍體在陳夷光手中就是一具牽線木偶,她動一下,它也跟著動一下,甚至還在她的指引下跳了一段舞蹈。西唐的舞蹈大多意在表現女子柔美的姿體,並沒有什麽很難的動作,可是讓一具直挺挺的屍體來跳舞,那簡直要刺瞎了人眼。


    李榮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仰起頭,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伏,她看著陳夷光的眼神閃閃發光,簡直就像看到了一個寶貝:“藍夫人,夷光若非已經成了你的小徒弟,本宮絕對是要把她給留下來的。本宮真是……很喜歡她。”


    陳夷光看見她笑,眼神閃了閃,便也跟著笑得很乖巧。


    李榮玉不是蠱師,不懂裏麵的門門道道,可是藍鳶卻懂,別說李榮玉想要把她留下,就算是女帝謝珝金口玉言,她也不會割愛。她莞爾一笑:“我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和夷光便去把那個小賊給追回來,留給殿下處置如何?”


    ……


    李清凰坐在牆頭,手上拿著一把菜刀,麵前還有四隻振動翅膀在她麵前忽上忽下翻飛的蟲子。這蟲子想要停在她的身上,卻又被她手上的菜刀逼退,隻能堪堪停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如果讓李清凰對此給出一句評價的話,那就隻能是:她到底是有多倒黴,怎麽又招惹上那種奇奇怪怪的玩意了。


    簡直就是命中犯倒黴!


    這排在她命盤第一位的一定是大寫的黴運兩個字吧。


    她剛開始發現身邊有蟲子跟著的時候還沒有太在意,直接從一戶人家的後院裏摸走了把菜刀,一回身就把那蟲子砍成兩截。按理說,這蟲子都變成兩截了,怎麽也該死透了了,結果——並沒有,它非但沒有死,還從一隻變成了兩隻。她頓時就感覺到不妙了,普通的蟲子不可能會這樣,難道說,她這是遇上了蠱師?


    剛巧那戶人家大概是遠行了,家中並無人居住,她就坐在牆頭,拿著菜刀思考該怎麽避開這討厭的飛蟲。


    她本來想,既然不能殺死它們,那她總可以把它的翅膀給拔了,讓它們沒法再跟著自己。她伸手一揮,用刀背把其中一隻給敲悶了下來,又一刀斬了它的半邊翅膀,那蟲子失去了翅膀,果然是沒法再飛,隻能慢吞吞地在牆頭爬行。李清凰頓覺此計可行,正要在另外兩隻繞著她盤旋的飛蟲身上一一實施,餘光卻瞥到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的一幕:那隻斷了翅膀的蟲子爬著爬著,居然又長出了新的翅膀來,而那截斷翅又變成了另一隻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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