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晚柔咬住嘴唇,因為疼痛,痙攣地抓住了陳夷光的手臂,幾乎把自己的指甲嵌進她的皮肉裏去。顧長寧道:“陳氏,你可有話要說?”


    陳氏瞥了正在痛苦發抖的水晚柔一眼,眼睛裏充滿了快意:“民婦沒什麽可說的,隻是這樁案子似乎更加撲所迷離了啊。一個白詔人,竟然混到了西唐境內,還是一個蠱女,誰知道到底是有何居心?顧大人若是覺得民婦有殺人嫌疑,為何就不認為一個居心叵測的蠱女更有嫌疑呢?”


    水晚柔按住胸口,正要說話,陳夷光已經搶在了她之前,怒斥道:“你胡說八道!明明人就是你殺的,我看到你鬼鬼祟祟讓人在花園裏埋一支簪子,那簪子上還有血跡,殺人的不是你還能是誰?”她似乎是在怒急之下衝口而出,又立刻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布料,將布料連帶簪子拋在地上。


    薛氏隻看了一眼那布料裏露出的簪子,立刻道:“顧大人,就是這支簪子沒錯!”


    整個公堂上都混亂起來,林思淼見到證據出現,又搬著凳子離得陳氏更遠了,似乎生怕她凶性大發,也用這支簪子把他戳死。林碧玉本來還按捺著性子和陳夷光站在一邊旁聽,見陳夷光突然指證自己的母親,立刻破口大罵:“你這賤人生下的賤種!你那個賤人娘勾引我爹不算,現在你這賤種還要來誣陷我娘,你竟敢——竟敢——”


    陳夷光根本不接她這個茬,隻是幽幽地望著被她抱在懷裏的水氏。若是有人能看清她的正臉,定是能看見她眼睛裏的冷酷和快意。


    李清凰緩緩歎了口:“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一直都有一點想不明白,為何陳氏會突然動手殺人?在她的認知裏,與其親自動手,陳氏更願意買凶殺人,可是她現在看見那個忽然冒出來的瘦骨伶仃的少女,便明白了,陳氏之所以看到那外室會失控,失手致人死地,怕是這少女動得手腳,隻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和陳氏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林縝安撫地握住她的手腕,默默地注視著她。林思淼家裏那些混亂的家事他沒有興趣去了解,更加沒有興趣去管,他該還的恩情已經都還盡了,更不可能去插手別人家的家事。李清凰忽然被他握住了手,斜過臉瞟了他一眼,又調皮地勾起手指,用指尖在他的手心輕輕搔了幾下,便看見林縝側臉上開始湧上不自在的神色。


    她不禁又覺得好笑,為什麽他的臉皮還是這麽薄,這五年過去了,文官那些心黑臉皮厚的招式他可真是一點都沒學到啊。


    顧長寧一直分神留心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那些小動作自然被他看在心裏,他忍不住在心裏破口大罵。他真心把林縝當兄弟,可是他倒好,把他當成傻瓜白癡一樣戲耍,就算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呸,看他那副把人捧在手上都怕化了的熱乎勁,他這輩子都還沒見過他對什麽人什麽事表現出這樣的熱切,哪裏會有什麽難言之隱?


    這兄弟真是沒法當了!


    陳夷光交出了證據,又道:“當日母親回來神色不太對勁,我問母親,她也不肯多說,後來我們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正好見著姑母正在埋東西。我和母親等姑母走後,就重新把土給翻出來,找到了這沾血的衣袖和簪子。”


    顧長寧道:“仵作,你來看看這簪子,跟死者身上的傷口是否吻合?簪子上沾染的,可是人血?還有那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料,拿去城裏的鋪子問問,到底是誰買過這種錦緞?”


    死者頸上的傷口早就被柴刀劃得皮肉破裂,要找吻合的傷口實在是很難,可是要判斷這個簪子上沾的是不是人血,卻簡單多了。仵作領了簪子下去,衙役又拿著那塊染血的錦緞準備商鋪核對。


    陳氏閉了閉眼,又惡狠狠地注視著水晚柔,她埋這些東西的時候根本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府上的下人都已經睡了,她們倆母女卻說自己在花園散步時碰巧看到的,誰會在三更半夜不睡覺在外麵散步?分明就是她們故意來拿自己的把柄了!原本她還可以盡量狡辯,現在物證齊全,便再抵賴也沒有用了。


    她揚聲道:“大人!民婦願意招供!”


    顧長寧一挑眉毛:“哦,你現在倒是願意招供?此話當真?”


    陳氏道:“千真萬確,那個外室的確是民婦失手推倒在地,但她因為剛好磕在了床榻上,暫時昏迷過去。就是水氏說,若是等她醒來便會大鬧不休,倒不如直接把人給殺了,一了百了。民婦決定不下,這水氏就直接拔出民婦那支簪子,把人給殺了,又教唆民婦買通薛氏給出虛假供詞,還把事情嫁禍給張禕,之前那位姓勞的婦人所言便是證據。”


    水晚柔一聽她竟把那些事情都推到自己頭上,強撐著要起來辯駁,可胸口還是沉悶得厲害,竟無法大聲辯駁。隻聽陳氏滔滔不絕道:“民婦自知罪孽深重,沒法再繼續執迷不悟,民婦是主犯,水氏便是從犯,請大人明察。”


    陳氏知道自己無法脫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著水氏一塊同歸於盡,反正她已經拿到了子母蠱,還趁著之前林碧玉跑到她身邊來的時候把蠱交給了她。


    水晚柔又用力掙紮起來,她氣悶得要命,想要直起身去反駁,可是她被人緊緊地抱在懷裏,根本動彈不得,她詫異地看著自己的養女陳夷光,很是訝異她這樣瘦弱的身軀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力量。陳夷光低下頭,透過垂散下來遮住小半張麵孔的黑發看著她,原本漆黑無光的眼睛裏透出一種殘酷的快意。


    顧長寧見剛才不肯鬆口的陳氏竟然一口氣全招了,還把水氏一道拖下水,這種狗咬狗的場麵他還是第一回見到,不由抬手摸了摸下巴:“罪婦陳氏,如你所言,林舉人在此案中就毫無牽扯?”


    陳氏側過頭,看了林思淼一眼,隻見他驀地像是火燒屁股一下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又離得她更遠了。陳氏自嘲地一笑,這麽多年,枕邊的男人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德行,難道她還會不清楚嗎,何必再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定定道:“老爺並不知曉此事,最多也是……自己的外室死了,又沒爆出什麽對他不利的傳聞,反而鬆了口氣罷了。”


    顧長寧點點頭,又轉向水晚柔:“水氏,你又有何話要說?”


    其實水氏是從犯這件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了,但是礙於程序,他還是要多問兩句。


    水晚柔用盡力氣才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她胡說八道!全部都是誣陷!”


    陳夷光把她放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一個頭,低聲道:“顧大人,不知民女可否進言?”


    顧長寧道:“準了。”


    陳夷光抬起頭,安安靜靜地開了口,她很瘦,不管是臉頰還是肩膀,都消瘦得厲害,仿佛風一吹,就能把她吹跑。可是她說話的語氣卻又十分堅定:“姑母所言有一點是出了錯的,我母親根本沒有親手拿起簪子刺進那位姑娘的脖子裏。”她頓了頓,又扔下一句十分驚人的話語:“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母親是蠱女,隻要用蠱蟲控製姑媽就可以,何必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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