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二次進了知府衙門,隻是這回審案,顧長寧卻沒有讓百姓在公堂外麵圍觀。


    公堂外的大門被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陽光,裏麵就顯得有些陰森森的。顧長寧盯著陳氏看了一會兒,露齒一笑:“林夫人,沒想到這還沒過多久,本官便又見到夫人了。”


    陳氏跪倒在公堂之下,衣衫和頭發都有些淩亂,她靜靜地把自己整理了一番,低聲道:“民婦也不明白,為何顧大人就隻盯著民婦一人不放呢?”


    陳氏不蠢,知道這個時候把她拘來衙門,怕是之前那樁案子出了變故,而這變故恐怕就出現在那個奶娘薛氏身上。她緩緩掃過顧長寧,正好看見李清凰正坐在林縝身邊,不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大概還是她在興風作浪吧,自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便以為能致她於死地。


    顧長寧道:“先前這樁案子還有頗多遺漏,最大的疑點就是,趙衡如果殺了人,為何他會完全不記得殺人前後發生的事情。這一點,本官之前一直深思不解。後來本官慢慢查了下去,漸漸查到死者住的就是林舉人的宅子,還跟林舉人有染,完全不是奶娘薛氏所說的無依無靠、並未婚配。於是本官又找來薛氏問話,得知她的兒子兒媳得了大一筆銀錢,在縣裏買了鋪子,而這盤下鋪子的銀錢到底是從何處而來?最終薛氏招認,是陳氏在推搡間錯手殺死死者,又把整件事嫁禍在素有嫌隙的趙衡身上,給了薛氏封口費,讓她做了偽證。陳氏,事情可是如此?”


    陳氏昂起了頭,一字一頓道:“大人,是薛氏汙蔑民婦。”


    “哦?”顧長寧道,“傳薛氏。”


    很快,哆哆嗦嗦的薛氏便被帶了上來。顧長寧道:“薛氏,之前你對本官招供的證詞,不妨再對陳氏說一遍。”


    薛氏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對方,隻悶著頭,把事情磕磕絆絆地說完。


    待她說完之後,林思淼整個臉色都變了,外室突然在屋子裏被人砍死,他是知道的,當時心裏也頗為遺憾,覺得身邊少了一個知情知趣的紅顏知己,但是很快的,他整個人都被水晚柔的溫柔小意給迷住了,早就把那個橫死的外室拋在了腦後,誰知道今日還有這樣一出。


    因為他的舉人身份,隻要沒有坐實罪名,都是不必在公堂上下跪的,他忍不住把凳子往邊上挪了幾分,想離得陳氏再遠一些。


    隻聽陳氏道:“顧大人,若是薛氏陷害民婦呢?既然要定民婦的罪,也得有人證物證。現在的人證就隻有薛氏一人,也許是她自己跟自家小姐起了什麽爭執,失手錯殺了呢?還有物證呢?說民婦買通薛氏做偽證,那物證呢?空口說白話,誰都能說,難道不是這樣麽?顧大人?”


    顧長寧簡直都要為陳氏喝彩了,上一回,她就直接拿杜管家當了替罪羊,現在又麵不改色把事情推到薛氏身上去。杜管家這事還可以說是好心辦壞事,薛氏可沒有需要陷害她的動機。


    陳氏又道:“既然顧大人覺得之前薛氏這個證人作假,搜出來的血衣也不算證據,難道現在薛氏所說的就能算證據了?顧大人未免也太武斷了吧?”


    顧長寧道:“傳勞氏上堂。”


    勞氏便是青龍幫那個混混張禕的妻子,她本來性情潑辣,一見到水晚柔便衝過去指著她的鼻子叫道:“大人,就是她!就是這個賤婦害我家那個!”


    水晚柔嫁進陳家後,哪裏見過這等潑婦罵街的陣勢,陳家雖然是商人出身,可陳家二老行為做派都不是這個樣子的,陳夷光的母親也是極其溫和的小家碧玉,就算心裏再是討厭她,也還要裝出一個笑臉來,生怕旁人看出了她們之間的不睦。勞氏一把扯住水晚柔的袖子,直接把人拖到在地,又用力去掐她的脖子,一邊掐一邊罵道:“你這賤婦,禍害我家那個,我們無冤無仇,你竟然陷害人!”


    水晚柔被她掐緊了脖子,怎麽掙紮都沒用。還是顧長寧立刻讓身高體壯的衙役把勞氏架開,才沒讓她被當堂掐死。她眼眶微紅,嬌嬌柔柔地咳嗽了半晌,方才道:“顧大人明鑒,此人是誰,民婦根本就不認識……”水晚柔還沒說完,勞氏又要衝過來掐她,就算被衙役架著,她也雙腿用力踢蹬,大喊大叫:“賤婦!我隻消看你一眼就能認出你來,你以為現在裝作不認識我,還有用嗎?!要不是林夫人醫術高明,我家那個就被你坑死了!”


    李清凰被點到了名,便從林縝身邊悄悄露出一個頭來,她就知道陳氏是不可能認罪的,哪怕所有的證據都擺在她麵前,她也能麵不改色地狡辯。她捧著一個瓷瓶,低聲道:“其實要證實這位夫人的話是很簡單的,那日張禕被人下了蠱,而這隻蠱現在就在這個瓶子裏,我聽說,蠱術在白詔一地頗為風行,一個蠱女用精血煉蠱,她的性命也會同蠱相連。如果這隻蠱蟲死了,施蠱的那個人也會受到重創。”


    顧長寧看了她一眼,竟親自走過來,接下她手上的瓷瓶,他那雙風流俊俏的桃花眼陰沉沉地盯著她,忽然道:“夫人博聞強記,想必是看過萬卷書,才能足不出戶,對各地風土人情了解得如此深刻。”


    水晚柔震驚地看著她。她第一次維持不住那掛在臉上的輕柔笑意,她是怎麽會知道這些事的?她這一顆蠱種了下去,又是如何被她悄悄取出?為什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對於林容娘的印象就隻處於陳氏和林碧玉口述,還有之前她那蹩腳的挑撥離間的功夫。


    顧長寧打開瓶蓋,直接把裏麵的蠱蟲倒了出來,因為被驅蠱的藥味熏了好幾天,突然被放了出來,都還是焉焉的,趴在地方搖了搖頭頂的觸須。


    顧長寧抬腳踩在蠱蟲上麵,問道:“隻要一腳踩下去就行了吧?”


    李清凰點點頭。


    水晚柔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該直接叫停,還是靜觀其變。當年師父的確是說過,蠱的確會反噬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種用自己精血煉製出來的蠱。所以一般的蠱師,沒有煉到本命蠱時,是極少會用舌尖血的。可若是這隻蠱隻是他們用來唬自己的呢?一旦她出聲製止,就等於不打自招,自己把自己牽扯進陳氏那樁案子。


    她可不信陳氏會幫她說話,說不定還覺得正中下懷,死也要拖她一塊兒陪葬。


    顧長寧又看了她一眼,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把那隻不起眼的蠱蟲碾死。


    身後很快穿來了一聲痛苦的尖叫,還有一個少女怯生生的嗓音:“母親?母親?你怎麽樣了?母親?!”


    陳夷光衝上來,從衙役的臂彎下鑽過,飛快地抱住了正捂住心口翻滾的水晚柔,慢了一拍的衙役想要把她拉開,但是看到她那副瘦弱的身體,又沒敢動手拉人。


    李清凰皺起眉頭,似乎對於陳夷光那突然衝出來的舉動有點懷疑,但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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