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後掙脫開束縛,木器快速抽彈,垂眸看地,默不作聲。


    “磅——”圓木錐高速旋出,正在下令撞破宮門的王侯瞬間倒地不動。


    “通道已經打通,不想留在這裏,就出去。”翼後看著那些來王侯區搶奪的平民,遠遠都能看到他們眼底的貪婪,他們瘋狂的揮刀,見誰就砍,動手搶奪的無一幸免,沒有動手的全都險險避開。


    看似荒唐的遊戲,在暗中合理的進行,選擇罷手的人都被暗中送出城,動手的被放縱搶奪。


    東鼎像是被場叫做遊戲的大雨衝洗,衝走了漂浮幹淨物,留下紮根的汙泥,清洗完畢,汙泥將被統一掃開,幹淨的東鼎將會迎回幹淨的子民。


    這是隨心所欲的遊戲?還是精心策劃盛謀?


    這隻有東鼎域主自己一人清楚。


    翼後見域主沒有回應,語氣抱歉的補充,“這也是我們的錯。”


    域主回眸笑道:“不是夙影的錯,是夜粼翼的錯,他不拐走夙影,本主也不用多管閑事。”


    “要是不想留在這裏,就出去吧,你知道通道在哪。”


    “出去?出去看你和夜粼翼雙宿雙飛,情意綿綿?”


    “不想出去就留在這裏,繼續當你的域主。”


    “域主,嗬嗬。”域主冷笑,眸光微揚,沉默一會,笑意清淺的問起家常,“夙影現在應該有孩子了吧?”


    “有。”


    “幾個,男還是女?”


    “兩男一女。”


    “多大?”


    “二十三,二十,十八。”翼後心不在焉的回道。


    域主滿意的點頭,嘴角扯起壞壞的弧度,“不錯不錯,夙影果然對夜粼翼動真情,不然怎麽會給他生這麽多孩子。”


    “你問完了嗎?”


    “沒有,本主仔細想了想,覺得出去走走也不錯,這種地方本主也已經膩了,是時候該換個地方呼吸新鮮空氣,見見新鮮的人。”


    “你知道通道在哪,想出去隨時可以出。”翼後拿起木器,朝底下掃射一會,準備動身下去。


    “夙影等等。”域主不緊不慢的跟上,隨手抽走一把木器,熟練的把玩,不經意的問道:“夙影的女兒可是最小?”


    “是。”翼後敷衍的回道。


    “那就好。”域主滿意的點頭,他橫掃木器,悠哉悠哉的往下走,“十八,按照南翼的標準早就及篤了,可以嫁人了,本主既然娶不到夙影,那就勉為其難將就夙影的女兒。”


    “哢嚓——”


    翼後快速抽動木器,毫不留情的抵在域主的後腦,“你敢靠近本宮的皇兒,本宮一定親自送你一程。”


    域主架著長木器,趴在欄杆上,眯眼瞄準宮門前的大王侯,“夙影怎麽這麽小氣,本主孤身這麽久,也是時候該找個人陪陪本主了,反正你還有兩個孩子,本主拐跑一個也沒有多大的損失。”


    “休想!”


    “夙影隻有一個女兒,舍不得也是合情合理,那要不這樣好了,你有兩個兒子,給一個給本主如何,本主怎麽說對幫過你和夜粼翼很多次,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域主手指輕顫,大王侯以及貼身隨從全部倒地,宮門前的其他王侯見勢不妙,接二連三的撤退。


    翼後看著那抹孤寂的背影,心生愧疚,“本宮可以過繼一個皇兒給你,如果有皇兒同意的話。”


    “過繼?過繼給我本主做兒子?”域主似笑非笑的回頭問道。


    “不是你說要本宮的皇兒?”翼後隱怒的回道。


    “哈哈哈——”域主歡聲大笑,蒼沉的眸子,暗芒忽閃,“本主是讓給夙影給一個皇兒給本主,不過本主可沒說要過繼過來做本主的兒子。”


    “那你要本宮的皇兒做什麽?”翼後警惕的問道。


    “做什麽?本主剛剛不是說了嗎?本主是時候該找個人來陪陪本主了,夙影的女兒不肯讓本主將就,本主就再勉為其難將就你兒子好了。”域主開懷大笑,眸底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認真。


    “隼影你夠了!”翼後毫不留情的甩出匕首,身上的殺氣瞬間迸發,“休想打本宮的皇兒的主意。”


    域主攤攤手,撇嘴道:“夙影還真小氣,這又不肯,那又不肯,那本主出去還有什麽意思?”


    “那就留在這裏。”翼後抽走域主手中的木器和匕首,頭也不回的離開。


    翼後走到台下,不遠處的打鬥聲開始變得混亂,一群剛剛撤退的王侯,邊打防禦邊退,沒一會又退回宮門口。


    蕭肅的黑夜,一縷白芒在各大隨從中間穿梭,哀嚎聲,痛苦聲交織,震徹數裏。


    “咻——”


    一名白衣公子赤手空拳的穿梭,所到之地,抵抗之人全倒,晶瑩的指甲滴著薄溫的血液,黑曜的眸子偶爾閃過幾縷赤紅。


    雲月雖然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他們的話她全都有聽見,東鼎域主的聲音以及那句清洗的話讓雲月為之振奮,這道聲音她在滅羅的記憶裏聽過,和滅羅往來的其中一人就是東鼎域主,他們封住通道不讓其他人來東鼎是不想破壞精心策劃的遊戲。


    她仿佛看到一條明路,她一直為惡人以及惡人的人數而苦惱,她一個一個的處理不知道要處理到什麽時候,她所剩的時間不多,必須要用更好的方法處理,人類善於掩藏那顆被惡念吞噬的心,她無法看見可以讓他們自己暴露。


    東鼎裏麵的子民是有八九都惡,有些平民聽到規則更改後立即展開屠殺,打著複仇的幌子殘忍的殺害其他人。


    而保持善良本性沒有出手的人都被安全的送出東鼎,正如那名女子和東鼎域主所言,他們在外麵能夠有尊嚴的活著,而且這也隻是暫時的驅逐而已,若那些人留在東鼎隻會被那些令人作嘔的王侯抓去當玩物,就像她剛剛救下的那名女子那樣,驅逐才是在保護他們。


    雲月在這場盛大的遊戲裏深刻的領悟到人性最經不起考驗。


    那次天災,其實是閻司給她指引的明路,災難麵前暴露出兩極分化的本性,有些麵善優雅的被打下符紋,有些凶神惡煞的人卻沒有被打下符紋,她隻是領悟到符紋更利於她辦事,卻沒有領悟到她可以想東鼎域主那樣集中處理有符紋的那些品行敗壞的人。


    東鼎的遊戲再次將她點醒,她也開始明白滅羅為何能夠如此精準的區分善惡,那是因為東鼎域主看得非常透徹而且還教會滅羅。


    滅羅說過跟他來往的三人都是好人,這個東鼎域主她打從心底認可。


    他搭上自己的名聲製造昏庸假象,縱容那些王侯和平民大肆掠奪從而暴露本性,然後再統一處理,那些被王侯抓去的可憐人都會安全脫身,然後暗夜軍會將那些王侯弄成平民的模樣到其他王侯的暗室交換無辜的人,遭罪的一直都是那些胡作非人的人。


    但要是沒有這場遊戲,絕對會有許多可憐人被王侯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抓回自己府上,借教訓的幌子做一些令人發指的事。


    如東鼎域主所言,東鼎本來就烏煙瘴氣,王侯胡作非為,草菅人命,有些平民為了富貴在晚上搶走別人家的閨女送給王侯們玩樂,隻有東鼎域主看清了那些人的真麵目,也隻有東鼎域主聽到了地室裏的無助哭聲,他搶走翼後的域主之位是不想翼後被那些表麵忠誠的士兵和表麵正人君子的王侯欺騙。


    他將翼後他們打傷趕回南翼國,的確是為他們好,他不在乎罵名,他隻在乎他眼皮底下的疆土是否幹淨,他冷血,但他有情。


    “月雲小心。”翼後呼吸一緊,飛奔上前,晶銳的匕首塞到雲月的手裏,橫掃身後的幾名暗中竄出的士兵。


    “哦?連本主的士兵們都對本主的位置感興趣,還真是意外呢?”域主慢悠悠的從高台走下,那些被權勢衝昏頭腦的士兵,畏畏縮縮的後退,領頭士兵大聲鼓勵後,他們又瞬間壯了膽子,兩步並一步的挪移上前。


    “是域主自己說誰都有機會的,難道不包括我們?”領頭士兵理直氣壯的問道。


    “哈哈哈——”域主揚聲大笑,大氣的拂手,“當然包括,本主一向說話算話,你們想要域主之位,盡管來拿,各憑本事。”


    眾士兵聽聞,膽子越來越肥,一衝上前就先將防守力較薄弱的小王侯幹倒。


    域主滿意的點頭,隨後看向神色複雜的翼後,開懷道:“夙影,看見了嗎?這可是本主的士兵,也是當年你曾經訓練過的士兵,你曾說你的士兵絕對不會背叛,你現在看到了,若是當年你留在這裏,你早就被他們的表麵的忠心所蒙騙,你還怪本主傷了你搶走你應該有的位置嗎?”


    翼後僵硬的眨了眨眼,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曾以為東鼎是一大聖地,她煞費苦心的培養一群忠心的士兵守護東鼎,望他們能守護東鼎子民的安全。


    她曾痛恨東鼎域主因為一己之私搶走本屬於她的域主之位。


    她從不曾想過東鼎會是如此烏煙瘴氣的地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各種歹念橫行。


    她以為這次前來東鼎能和東鼎域主做個了斷,抱奪位之仇,然而,她現在卻無法生氣也沒有一點恨意。


    她以為再回東鼎,那些她曾經自豪過的士兵會助他一臂之力,而他們卻被權勢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她就在他們身前。


    他們對她刀劍相向,她被刺傷的不僅是塵封的傷口,還有她的所有厚望。


    她以為,再見隼影,她會被他的昏庸氣昏,她會殺紅了眼,她會不顧後果的廝殺,她會將他裁決。


    而他,卻熱情相迎,默默接受她塵封的恨意,不提起在這混亂的東鼎的日子過的如何艱辛痛苦,還送給她一份沉重的愧疚大禮。


    她此時無恨,有的隻是滿腔愧疚和歉意。


    域主看見那極其罕見的落寞模樣,高揚的唇線,彎出苦澀的弧度,“夙影是在難過嗎?有什麽好難過,這些人一直都是這幅模樣對誰都能表麵忠心,夙影很長時間不在這裏,有什麽好難過的。”


    翼後兩手發抖,重重的轉身望向那群威風凜凜的士兵,緊咬的唇,艱難的開啟。


    “你們幾個,好久不見。”翼後麵無表情的問候,冷若冰霜的容顏一抬起,所有人都為之一顫。


    領頭士兵警惕的掃了一眼黑色勁裝,冷蔑的喝道:“域主的暗夜軍?怎麽才一個?我還以為暗夜軍有多大陣仗呢,竟然才一個,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磅——”


    翼後眼睛一閉,重重的別開頭,抬手掃射。


    領頭士兵笑音未落,身上已經穿了好幾個洞。


    “啪啪——”


    域主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夙影果然是夙影,對待叛徒還是一點都不留情,不過這樣才好,優柔寡斷就不是夙影了。”


    “閉嘴!”翼後狠瞪域主一眼,隨後將背後的長木器摘下,正對著雲月。


    “好孩子。”翼後神情黯然的看著目光灼灼的雲月,溫柔的問道:“東鼎該清洗了,一起清洗,敢嗎?”


    雲月毫不猶豫的接下木器,俯身行禮,“求之不得。”


    域主見雲月拿著木器,悠哉悠哉的上前打趣,“夙影,你給這東西給你的侍衛做什麽,他又不會用。”


    翼後嚴肅的糾正,“第一,月雲不是本宮的侍衛,第二,月雲會用。”


    “哦?這小子竟然會用,還真是意外呢?你不說過這種東西不會隨便教人的嗎?竟然會教小子,這該不會是第二個夜粼翼吧?”


    “再胡說就別怪本宮不客氣!月雲是三皇兒的駙馬,本宮沒有教過月雲,是他自己領悟的。”翼後再次嚴厲的糾正。


    “駙馬?”域主上下打量雲月,眉頭僵硬的蹙起,“夙影,這麽多年不見,你的眼光怎麽退到這種地步?”


    雲月禮貌的俯身,鄭重的劃清界限,“在下跟三公主沒有什麽,希望二位不要誤會。”


    雲月話落,背起木器衝回王侯區。


    翼後以為雲月是因為域主剛剛的話而生氣,毫不留情的朝域主飛了幾根利刃,“你再敢惹月雲生氣,本宮絕不饒你。”


    域主舉雙手投降,“慢著!本主一時口快說了實話,不好意思,抱歉抱歉,下次絕對三思後再說。”


    翼後惱火的收回地上的利刃,帶著剛剛趕到暗影去了王侯區左側。


    普通區搶奪的平民全都往王侯區跑,不動手的那些被悄無聲息的帶到安全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普通區的搶奪盛況幾乎到了最高潮,放眼望去,廝殺一片,竄動的人群全都麵目猙獰。


    王侯區被平民攻陷一半,許多王侯漸漸被逼到域主的領地。


    域主在高台上,時不時說幾句暗夜軍才懂得話,很快,三大區域,皆有黑影竄動。


    雲月背著木器,沒有急著使用,那些王侯的麵容,她一一記下。


    地室裏待命的一些人見一些女王侯喬裝逃走,接二連三的爬到地麵,將他們拖到地室,回敬之前收到刑罰。


    東鼎的各個角落都不曾消停。


    “本主的暗夜軍們,王侯四十二區地室,不要忘了。”


    “本主的士兵們,想要域主之位就離開崗位,本主允許,想要就過來吧。”


    “本主的子民們,注意戰績,域主之位隻有一個,成績最好者得!”


    “本主的夙影,往左,不是往右。”


    “本主的夙影的侍衛,那個地方是安全區,不能去。”


    “本主的駙馬,他們的心髒在左不在右。”


    “……”


    域主慵懶的念叨,時不時的打了幾個超級大聲的哈欠。


    翼後聽到那句他的,隔著千米的距離,還是忍不住朝高台掃射幾回。


    羌形聽到那句侍衛,立即向翼後請示,得到正麵的回應後自覺的避開那個黑漆漆的洞穴。


    那句駙馬,聽得好幾人都黑色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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