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泯庭站在原地,深呼吸幾次,強製鎮定情緒,他有氣無力的揉了揉眉心。


    “能還!”雲月按著腹部,緊咬的牙關,用力擠出她的承諾。


    赫連雲月欠的恩情,她來還!因為是她害的,是她害赫連雲月欠的!


    “怎麽還?你是想以出賣水家秘寶來報答水家嗎?”


    “不是,我會還!”


    “好,還!本主信你!如今你已經是戰王的女人,不再是以前的小魔女,本主相信你還得了水家的恩情。”水泯庭別過臉,削長的大掌,蓋住越來越酸澀的眼睛,“然後呢?還了恩是不是就和水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雲月從水泯庭的眼底看到了深不見底的悲涼,態度漸漸轉好,她猶豫片刻,出聲問道:“那你還想要有什麽關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難道你還想要我恩將仇報。”


    “你不是已經恩將仇報了嗎?”


    “秘寶真不是我拿的,我現在可以還給你!”


    “本主說的不是秘寶!”


    “那我還做了什麽事對不起水家?你直接說清楚!”雲月看了門外一眼,長指微動,半掩的門被強勁的指風合上。


    “說清楚?你都說不記得以前的事,本主說了你就能理解?剛剛和你說了那麽多,你一直都沒有什麽反應,本主就問一句!你知不知道小蓮蓮是什麽意思?”


    “小蓮蓮?不是稱呼嗎?”


    “對!是稱呼!以前是誰這麽叫小魔女,你還記不記得?”


    “小蓮蓮?隻聽你叫過,就在不久前。”


    “除了剛剛的,本主說的是以前!”水泯庭見雲月不怎麽關心以前的事,給了一大堆提示暗示都不見效果,脾氣再次被激發。


    “抱歉!”雲月按住想到抽痛的腦袋,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剛醒來的那段時間經常做夢,夢裏聽見很多人的聲音,其中有個人喚的就是小蓮蓮。


    那道聲音最為虛無縹緲,每次都是一閃即逝,連怎樣的聲線都捕捉不到。


    “嗬嗬——你忘的可真幹淨!”水泯庭冷冷的嘲諷,緊攢的衣袖已經被他的那尖長的指甲劃出無數條緞帶。


    “所以呢?你不記得以前的事又知道水家要對你不利,就急急忙忙的靠近戰王讓戰王作為你的背後勢力對抗水家是嗎?”


    “不是,我跟戰王是真心實意,不是為了勢力,也沒想過要利用戰王對付水家!”


    “沒有?對戰王真心實意?”水泯庭黯然神傷的呢喃,哀傷盡達眼底。


    “是,不為目的,真心實意。”雲月腰板挺直,堅定的回道,她對閻司的心意從來都沒動搖過,絕對是真心實意。


    “哈哈哈——”水泯庭突然放聲大笑,嬌柔的聲線和粗礦,清脆,多種聲線混合,有些刺耳。


    水泯庭緊握的拳頭突然鬆開,用力的掐著雲月的下巴,猩紅遍布的眸逼視著她,平緩的語氣突然急轉狠厲,“你真心實意的人,不是應該姓水嗎?啊?小魔女!”


    雲月按住水泯庭的手腕,用力拿開,柔和的輪廓,印著深深的拇指印。


    “咻——”一抹森寒的冷光從藥架後閃出,一隻纖細的手鎖住了水泯庭的喉嚨,尖銳鋒利的短刀緊貼他的右頸。


    “敢對赫連小姐出手,你是活膩了嗎?水泯庭!”朱雀頭用力一偏,狠狠的砸了一下水泯庭的後腦。


    水泯庭很快平靜下來,兩指夾著刀麵,隨後移開,冷冷的看著雲月,“你不是說過不會告訴別人的嗎?”


    “我沒有告訴過朱雀!”雲月揉著被捏疼的麵頰,心平氣和的回道。


    朱雀收回短刀,將水泯庭推到一邊,站在雲月身前,袒護道:“赫連小姐什麽都沒告訴我,我猜到是你。”


    朱雀雙手環胸,神色突然變的友善,難明深意的笑意,洋洋灑灑,接著道:“啊!不對,我不應該這樣叫你,我應該叫你什麽呢?水家少主已經不在了,少主之位將來肯定非家主夫人的二子接任,所以,我應該尊稱你一聲,未來少主?”


    “嗬嗬——”水泯庭神色黯然的笑了笑,被朱雀認出身份他並不意外,隻是那句未來少主十分刺耳,他一點也不想聽。


    朱雀隨手從藥架上取下兩顆冰心蓮,貼著雲月的麵頰,小心翼翼的滑了滑,水泯庭褪去嬌柔之態,妖孽般的真實麵容若隱若現,“你怎麽知道是本主?”


    “你拿走主上的掛墜時,我在逮捕你,無意中知道畫軸上的人是你,你拿走主上的掛墜,我當然會格外關注你。”朱雀語氣突然變輕,雌雄難辨的聲音起伏著意味不明的輕柔,好聲好氣的話,卻聽出危險的聲音。


    “所以小魔女一早就知道水京婉已經不在了是嗎?水家如此機密的事情都能知道,小魔女跟水家的交情一定不淺,不是嗎?”水泯庭靠在架子邊緣,隨手拿起一顆冰心蓮,用鋒銳的指甲一片一片的割下。


    “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雲月悠悠的接話。


    她很想說她跟水家真的沒有一丁半點的關係,水京婉的信息是從無憂托付給赫連劍台的水家卷軸裏得知的,她不能說出這些事情,以免水泯庭查到無憂那邊去,但是這種自己都覺得敷衍的話,雲月也不指望水泯庭相信。


    “水京婉不在人世的消息,目前就隻有本主,家主和死在小魔女手下的水家少主才知道,整個水家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小魔女確定你隻是無意中知道?不是有人告訴你的?”水泯庭薄唇微張,指尖拖著一片水滴形的蓮花瓣,慢條斯理的送入口中。


    “喂!不是我說你,現在是你們水家追殺上門,怎麽還好意思和赫連小姐拉關係?赫連小姐和你們水家能有什麽交情?不就撿到個掛墜而已,而且掛墜已經被你拿回去了,你還想怎麽樣啊?”朱雀一掌拖兩蓮,空出一隻手砸過去一顆硬如磐石的血木靈芝。


    “本主和小魔女說話,何時輪得到你來插嘴,而且,你根本對小魔女一無所知,你就給本主好好安靜,少說話!”


    “你沒看到赫連小姐根本不想理你嗎?是你自己好端端的纏著赫連小姐,亂說些有的沒的,我身為護衛,有權說話!而且,你跟赫連小姐根本就沒點交情,你對赫連小姐就了解多少?”


    “起碼比你了解的多!”


    “是嗎?那好,來,說說你的了解。”朱雀長腿一掃,將僅剩一半的治療床踹了過去。


    雲月兩手拖著冰心蓮,有好幾次想要插話都被朱雀搶先,尷尬的氣氛越變越怪異。


    “本主的了解,無需說給你聽,戰王要是有興趣知道,本主可能會有興趣講!”水泯庭手指比直,對準快速滑來的冰床,呲的一聲,指甲沒入,冰床碎成殘渣。


    “朱雀,算了,不要理這些了,順其自然吧,我這幾天會好好想想的。”雲月拉住抱著一堆血木靈芝,作勢要全砸的朱雀,將她懷中的血木靈芝放回原位。


    她也不想不清不楚,如果真像水泯庭所說赫連雲月欠了水家,她需要做的事情可能會一下子增加到她不能掌控的程度。


    “走走走,赫連小姐都說了會好好想了,你別在這裏礙事,還有你少動些歪腦筋,你再敢欺負赫連小姐,我肯定不會讓你好過的。”朱雀見雲月有些心煩意亂,態度惡劣的將水泯庭拖走,拖到門口後,殺意十足的警告,水泯庭見雲月已經有些上心也沒有執意留下,而是任由朱雀拖著他離開。


    雲月在椅子上靜坐了很久,看著腳跟前的碎塊發著呆,恍惚間,雲月想起了什麽,在架子間穿梭,半個時辰後,雲月在一百多排,某個被塵封的架子前站穩腳步。


    雲月拿下架子上灰塵堆積的香爐,拂開灰塵後,猶豫不定的打開爐蓋,裏麵的白色煙灰攝住了雲月的注意力,意識開始動搖。


    這個時候,一道如沐春風的身影靠近,隨之而來的是一句語重心長的提醒,“王妃已經答應過王爺不再使用霧夢煙,王妃若食言,王爺會不喜的。”


    “我知道。”雲月合上蓋子,將香爐放在原位。


    “王妃上次會沒事,是因為王妃體內有驅夢散的殘餘毒素,但是這幾次為王妃看診時,清風發現王妃之前的殘餘毒素已經全部清除,再使用霧夢煙,可能真的會一睡不醒,王妃還是慎重一些吧。”清風邊說邊將香爐拿下,保管在手中,放在附近的霧夢煙也被收入懷中,他完全理解雲月的用意,但是作為醫者,他不能讓別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知道,我不會用的。”雲月底氣不足的保證,事到如今她已經很難去順其自然,雖然閻司已經部署好一切她不需要去擔心水家壓界問題,但是水泯庭說的那些話她還是很在意。


    水家為了幫“她”清除修羅宮殘黨,犧牲了六萬多的隱衛軍,她完全難以想象水家的恩,她很想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清風見雲月心事重重的模樣於心不忍,他看了看四周給出一個建議,“王妃要是想知道就等到後天晚上,到時候黎姑娘會還原比這邊的影像,到時候會真相大白,要是王妃現在使用霧夢煙不但有危險還有可能一睡不醒,就隻有兩天時間再等等好嗎?。”


    雲月聽完清風的詳細解釋,突然有了耐心等到後天晚上。


    “王妃,白神醫怎麽樣了?”


    “她很好,我已經找人測試毒素,一成功就可以為儻叔叔洗脫罪名,我已經安排好清風不用擔心,到時候去渾河村我會帶你一起去,但是我還會帶多兩個人,你見了他們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要輕舉妄動。”


    “王妃要帶誰去?。”


    “這個清風到時候會知道,現在毒素還沒解開,以後可能會有變數,總之我會帶你去見儻叔叔。”雲月輕拍清風的肩膀,渡去屬於她的小小力量。


    “好。”清風開懷的應下,隻是不知為何他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暗淡,他囁嚅著唇許久,一直沒有出聲。


    “清風怎麽了?你好像有話要說,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不用太客氣。”雲月見清風欲言又止,抬手示意清風暢所欲言。


    “王妃那次在玲瓏閣裏說的話是真的嗎?”清風略顯緊張的問道。


    “玲瓏閣?”雲月回想一下發現說過的話太多,不知清風指哪一句,隻好讓清風直言。


    清風充實了底氣,切入重點,“就是……王妃讓鶯伶姑娘侍寢時說的那些話。”


    侍寢!


    雲月捕捉到這一容易讓人遐想的字眼,尷尬一陣子後,正了麵色,嚴肅的解釋,“清風不用當真,那隻是玩笑而已,我怎麽可能讓鶯伶侍寢?我是女的,鶯伶也是女的,不可能真的侍寢,清風你多慮了……。”


    “清風知道……我是指那個美人淚,注入內息會如何的那些話。”清風慢速研磨藥材,時磨時停,六神無主。


    雲月細細回想那夜玲瓏閣發生的事情和她說的話,注意力放在鶯伶身上後看了看清風,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雲月敲了敲藥盅,神閑氣定的反問,“清風是頂尖的醫者,美人淚的作用你應該非常清楚才對?”


    “也有可能是清風孤陋寡聞,美人淚真有第二功效也不一定。”對自己的醫術向來自信的清風,突然變得謙虛起來。


    “清風,你應該要相信你自己的醫術,美人淚沒有第二功效,那個……其實真的是我胡謅的。”


    “王妃不用考慮清風,實話實說我會好接受一點,若沒有第二功效,鶯伶姑娘那夜也不會和王妃那麽親近。”


    “清風的意思是我給鶯伶吃的那顆美人淚注有我的內息,所以她才會親近於我是嗎?”


    “是,若不是如此,鶯伶姑娘也不會主動說侍寢。”清風還是相信美人淚有第二功效。


    雲月知道自己再怎麽解釋清風都不會相信,隻好順著之前那個胡謅繼續胡,“清風,其實這個功效能夠解除的,鶯伶如果再吃一顆注有別人內息的美人淚,我的氣息就會被替代。”


    “王妃說真的?”


    “真,當然真,就看你相不相信了。”


    “信,清風相信王妃不會騙清風的。”清風喜上眉梢,磨藥的速度越來越快。


    雲月別開視線,不敢看向“信任”她的清風,畢竟這是她胡謅的,即使是好意,那也算欺騙。


    突然間,她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學會說謊,罪過啊!


    “那日在璃鏡湖,那名在湖麵上放出影像的男子,不知王妃有沒有注意到?”


    “有,他怎麽了?”


    “沒怎麽,清風隻是想說,小黎姑娘也會那種本事,而且,實力遠超於那名男子!”


    “小黎也會?清風的意思是,小黎也是水家的人?也會水家的秘術?”


    “不是。”清風將香爐和霧夢煙放在一處隱秘的暗格裏,步伐沉重的回來補充,“小黎姑娘不是水家的人,她會那種本事而已。”


    雲月靜靜的聽清風說起那日在璃鏡湖她所錯過的一些事,最後那個建議,她猶豫了很久。


    “既然小黎都躲著那名男子,也就說明她不想出麵,還是不要為難小黎了。”


    “清風相信小黎姑娘可以將那些影像全部複原的,這是唯一能幫王妃洗清嫌疑的機會,若那名男子礙事,可以通知水家家主不讓那名男子一同前來,這樣就沒什麽問題。”


    “可是,小黎要是用了和那名男子相同的異術,水家那邊肯定會有人注意小黎的,小黎並不想被別人知道她的事情,我不想讓小黎為難。”雲月想了想最終還是謝絕了清風的建議,雖然在被人眼裏黎蘭伊是閻司的手下,但她對任何人都不想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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