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話中, 她躲著秦誌軍的靠近, 一心隻關注自己房間的那扇門和窗。


    他爸就在院子裏, 大哥大嫂也快起床了, 還有她媽萬一往這邊來也都是說不準的, 要是叫他們誰看見他們倆貼得這麽近,她就不用見人了。


    她想躲, 可秦誌軍往她邊上這麽一站她邁不動腿, 就算能躲,也怕弄出什麽動靜來被她爸媽聽到了多想, 一時又羞又急又窘迫。


    “你別……別離我這麽近,給人看見好丟人。”聲音壓在喉嚨底下, 軟軟的帶著慌急的乞求。


    真的膽兒小。


    秦誌軍心一下子就軟了, 自己那點子心思瞬間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心裏甚至開始反醒自己太過孟浪, 從前他分明不是這樣的,遇著顧婉整個人都不對了。


    “別怕,我會聽著動靜的。”他低聲安撫, 人也微微退開了些許,隨手把麥乳精放在邊上的小方凳上, 極小聲的道:“我隻是看你早上嚇到了,心裏亂得很,婉婉, 別怕我, 早上是我不好, 以後不會了,可你不許再說不嫁我那樣的話了,我聽不了。”


    一顆心酸軟得不行,他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隻要她不躲他,不怕他,會嫁給他,就什麽也不求了。


    顧婉哪裏能不怕,可是聽他這樣軟語哄著自己,心裏又羞又很愧疚,是她先大半夜跑去秦誌軍房間裏抱了人家一晚上的,紅著臉,腦袋低得下巴都快埋進脖子裏去了。


    “也不全怪你,我……我也不好。”昨天是真嚇壞了,她什麽也沒顧得想,現在想想昨夜的行徑,臊得舌頭都打絆子了。“還有,一定會嫁給你的,我……我隻嫁給你,就是秦大哥你別那樣催我。”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而且她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的,除了他再也不能是別人的那種喜歡。隻要那個印記能消,確認自己不會害了他,她就守著他一輩子。


    顧婉的頭埋得很低很低,從秦誌軍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她的腦袋,頭發又細又軟,和她的人一樣軟萌得不像話,他看不見她的臉,可他看見了她通紅的耳尖,像要燒著一樣的瑰麗。


    她說隻嫁給我!


    隻嫁給我!


    秦誌軍像個傻子一樣嘴咧得很大,臉上全都是笑意,之前的那些憂心、酸澀、不安通通被打出八百裏開外碎成了渣,滿身滿心一瞬間湧起的都是喜悅,擠滿了他整個胸腔。


    他死定了。


    小丫頭就那麽一句話,就能叫他一顆心瞬間從人間躥到天堂。


    秦誌軍好想到訓練場去跑個百八十圈,大聲的喊大聲的叫再大聲的笑出來。


    可這裏是顧家,他咧著嘴原地轉了兩圈,突然一把將顧婉抱住高高舉了起來,顧婉被嚇了一大跳,驚呼聲險險的咽在嘴裏沒叫出來,被他舉著轉了兩圈。


    秦誌軍忽然想到顧婉肩上的傷,忙把人放下了,小心問道:“弄疼你沒有?”


    顧婉趴在他肩上搖頭,他樂嗬的把人抱進了懷裏,這一回避開了靠近肩膀位置,隻用力箍住下方一點的位置。


    “丫頭,就抱一會兒,就一會兒。”隻有這樣才能把那些喜悅宣泄出來,不然他怕自己要樂得瘋了。


    “不催你了,你說明年就明年,都依你。”


    秦誌軍傻樂得不行,這下顧婉要是準備賣了他,他大概也能笑嗬嗬的聽話的給幫著數錢。


    顧婉感知到他的情緒,自己的眉眼也笑彎了起來,乖巧的由著他抱著,直到好一會兒,她才軟軟的推了推他,不好意思的道:“好了。”


    她爸就在窗外院子裏,雖然窗簾還沒打起來,可她一顆心總提著。


    秦誌軍依言放開她,微微退後一步,知她現在站不穩,一雙手還握著顧婉的手臂。


    顧婉手撐著身後的牆,示意秦誌軍可以放開了,秦誌軍才放開手退開一米多遠。


    等他退開一會兒,顧婉身上的力氣就都回來了,兩人隔著一米多遠的距離倆倆望著,秦誌軍眼睛很亮,其中的愛意半點不加掩飾,顧婉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非他不嫁,這會兒都不敢對上秦誌軍的視線,隻匆匆的別開臉,腿又有些軟有些飄,心悸得厲害。


    這屋裏隻有一張床,兩個疊在一起的木箱子和兩張方凳,倆人就這麽站著其實挺傻氣的,可空氣裏都是荷爾蒙的酸甜味,誰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頭的。


    直到院子裏響起林春華的聲音,倆人間那種連空氣都像膠著著的狀態才算被打破了。


    顧婉這時就有一種拐了人家兒子被人當媽的現場抓包的局促感,急著就要推秦誌軍出去,可她不敢靠過去呀,隻能小聲催促他。


    秦誌軍倒比她鎮定太多,把之前隨手放在方凳上的麥乳精拿了往木箱子上麵一放,說了句:“你要麽再到床上躺著休息,我去外邊陪顧叔坐坐。”


    見顧婉急忙點頭,一副迫不及待要請他出去的模樣,又看了好幾眼,才不舍的轉了身,心裏歎息自家老媽來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他一出大門,就跟院子裏手上提了隻老母雞的林春華打了個照麵,老媽這一個早是給小丫頭送好吃的來了?他高興的笑了起來,很是愉悅的喊了一聲:“媽。”


    林春華不意在這裏看到自己兒子了,高興的就誇道:“是來瞧小婉了?她怎麽樣?這丫頭太可人疼,昨天她為你可遭大罪了。”


    秦誌軍聽到他老媽這麽稀罕顧婉,心裏比什麽都舒坦,又想到小丫頭昨夜裏受的罪,道:“嗯,我也是不放心她,剛才問了她,說是昨天夜裏發燒,傷口疼得很厲害。”


    小丫頭是個傻乎乎的,吃了苦頭也不懂得說,不哭的孩子哪有人疼,隻把他心疼壞了。


    顧金盛和聽到林春華聲音從灶房裏出來的祝鳳仙聽了這話,就道:“還有這事兒啊,這丫頭,怎麽悶不吭聲的,也沒說喊我們一聲。”


    林春華就心疼壞了,把手裏的老母雞往祝鳳仙手裏一塞,說道:“鳳仙啊,這雞家裏養了兩年的,吃了滋補,你殺了給小婉燉了補補身子,我瞧瞧小婉去啊。”


    說完就往屋裏去了,隻祝鳳仙在後邊追著道:“哎,春華,這我不能收,你家也沒幾隻雞,這留著下蛋換點錢,怎麽就送我這來了。”


    林春華可不跟她推搡,道:“可別跟我推來推去的,你現在呀趕緊燒一鍋水把雞殺了燉好是正經,你要不接著,我臉大說句話,你就當我提前給我兒媳婦吃點好東西唄。”


    祝鳳仙被她說得笑了起來,自己女兒叫未來婆婆疼愛她高興都來不及呢,這也是當時她一門心思想把小婉嫁進秦家的原因,林春華這性子是真好。


    “成成成,我不趕緊把這雞燉了還妨著你疼兒媳婦了,我家小婉這是掉福窩兒裏了,那你快去親香親香你兒媳婦吧,我就不跟你客套了,聽你的這就殺雞去。”說著拎著雞去灶房去了,就是跟在身後的顧金盛一張黑紅臉膛也笑出了褶子,女兒得婆家喜歡,他臉上也有光。


    顧婉自然沒有聽秦誌軍的重新往床上躺,林春華在院子裏說的話她都聽得清楚,心裏又羞又覺得很暖很幸福,她快步起身就迎了出去,在房門口正迎上了往裏走的林春華,還有錯後幾步跟著的秦誌軍。


    她臉又紅了紅,不敢去看秦誌軍,隻乖巧的叫了聲:“春華嬸兒。”


    林春華是真稀罕顧婉,這丫頭性格好模樣好是一回事,自己兒子腿壞了她也願意嫁過來,且對誌軍真是一心一意的好,聽那鍾道長說,她領著去的是一處懸崖峭壁,要不是他救援得快,她不死在大雕那雙利爪下也得叫那大雕給拋到懸崖下去。


    林春華心裏怎麽能不感激,不管誌軍這腿好不好,她都記著丫頭的情兒。


    見她迎了出來,就知是聽到自己聲音趕緊出來的,這孩子,實誠又識禮數。隻是她早不拿她當外人,自然也不舍得,一雙手拉住顧婉的手就道:“你這還傷著呢,起來做什麽,快些床上躺著去。”


    說著就牽著人往架子床走,顧婉還不大習慣被人這樣親熱的握住手,心都顫了顫,暖得要化了一樣。


    “嬸兒,屋裏不怎麽好坐,我沒事兒,您到廳堂裏坐,我給您泡茶喝。”


    林春華聽她還顧著禮數,要泡茶招待自己,心裏那個軟喲,拍拍她手道:“傻丫頭,跟嬸兒還講究這些幹什麽呀,聽誌軍說你昨夜裏傷口疼還發燒,現在可好些沒,要是還疼咱上衛生所去瞧瞧啊。”


    一麵說著,已經到了床邊,她按了顧婉在床沿坐下,就用手去試她額上溫度。


    顧婉初一聽她的話,就想到昨夜裏的事,當著林春華,臉上就越發的羞,囁嚅著道:“嬸兒,我沒事兒了,不用去衛生所的。”


    聲音軟軟的,不止秦誌軍聽著稀罕,林春華也稀罕得緊。


    她是有閨女,可沒這麽嬌軟啊。探了她額頭果真已經不燙了,這才放了些心,自己也跟著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拉著她的手囑咐道:“自己要經心著點,這麽熱的天,傷口就怕發炎,有不舒服得跟你爸媽他們講,該看醫生咱得看醫生。”


    又看到她肩頭被抓破了染著血跡的衣服,眼裏心疼更甚,道:“傷處可疼吧,咱去衛生所開些止痛藥來不,這衣服也得緊著換了,不然把傷口弄髒了不好。”


    顧婉一顆心顫得厲害,以前也天天跟曉妹玩在一處,春華嬸兒是好,可不像現在這樣,好得叫她鼻頭發酸,好一會兒才道:“不用去衛生所那麽麻煩的,衣裳一會兒我就換了,謝謝嬸兒。”


    林春華拍拍她,笑了,“這有什麽好謝的。”


    又打量打量這房間,覺得有些簡陋了,記得顧家這房子過火的時候來過,那時候小婉丫頭這屋裏還有桌子的,想想可能是搬給周靖房裏用了。


    老顧倆口子她曉得,對閨女不差,但是也不算多經心,不過農村大多人家都這樣,她也不會多想什麽,隻尋思著給老大備婚房的時候看給添些什麽,五鬥櫃換了給打一麵大衣櫥,漆棗紅色漆中間有穿衣鏡的那種,再弄個臉盆架、梳妝台,帶蓋兒的紅馬桶一般是女方家陪送,這就不用她準備了。


    許是這邊動靜太大了些,顧超夫妻倆個這會兒都起了,王水英聽著動靜就走到了顧婉房門口,見著了林春華母子兩人,熱情的笑道:“喲,春華嬸兒和誌軍這一大早來家啊,廳堂裏坐唄,我給您泡茶。”


    林春華笑著道:“你客氣了,給我浪費那茶葉做什麽,我就是來看看小婉,昨天她為了找藥傷著了,我這抓了隻老母雞來讓你婆婆燉給她補補身子。”


    王水英笑了起來,說道:“嬸子您也太客氣了,我們小婉可是有福氣,那您先坐坐,我這剛起,先去洗把臉去。”


    “哎,你忙去吧。”


    等王水英走了,林春華才想到了什麽,看著在房裏抄著手忤著的兒子問道:“哎,誌軍,你腿怎樣了。”


    昨天那道長給他看過腿後,他一動不能動,道長說是今天就能好。說實話,瞧他把自家兒子治得不能動彈了她還挺憂心來著,別再把兒子給治壞了,要不是誌軍開口攔著,又是周家介紹來的,她昨天就想跟後邊把人給追回來先不讓走的。


    早上想著顧婉,一下把兒子這茬給忘了。


    秦誌軍好笑,她媽也太後知後覺了些,笑著點頭:“能動了,都好了。”


    說著,演示性的在房裏給他媽走了一圈。


    林春華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哎喲,誌軍,你腿真全好啦!”


    她激動得不行,幾步竄過去拉住秦誌軍道:“來,再給媽走一個看看。”


    顧婉撲哧笑了起來,春華嬸兒還挺好玩的。


    秦誌軍笑著又走了兩圈,然後就見他媽激動的一把抱住了小丫頭,激動的道:“哎喲小婉啊,你可真是嬸兒的福星喲,誌軍這腿真好了,好了。”


    不是,他媽是不是撲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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