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深很少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他自覺失態,說了句抱歉後還不走,停在原地,雙手插兜,狀似隨意地看著蘇覓。


    被這樣一雙眼緊緊鎖住,蘇覓霎時覺得後背生涼,她爬起來時還不敢和江鶴深對視,邊撣手上的灰塵邊去看底下視線裏那雙筆直的腿,反光的冷色調瓷磚地麵幾乎和他腳上皮鞋的光亮融為一體,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蘇覓正準備離開時,聽到剛才櫃台裏的工作人員喊:“蘇小姐,您的出院手續還辦嗎,一共一萬八,麻煩過來繳費。”


    “辦是要辦的,肯定辦啊。”蘇覓耷拉著肩膀,有點自暴自棄,“但我沒錢啊。”


    她歎了聲氣,走過去直麵自己窮鬼的人生,能賒賬嗎,能分期嗎,能做義工補償嗎,蘇覓幾乎把所有的想法都在腦海裏盤算了一遍,最後悲催地發現,不行。


    醫院又不是公益組織,哪能讓你分期又賒賬,蘇覓正苦惱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兩指中間夾了一張銀行卡,手指修長,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偏白,看著就知道這人一貫養尊處優,蘇覓驚詫地抬頭,正好能看到江鶴深緊繃的下頜線條。


    他們離得實在太近,像是抬頭就要撞到一般,甚至於,江鶴深的呼吸都近在咫尺,蘇覓稍稍抬頭,有些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臉頰,與此同時,帶來一股十分好聞的味道。


    她知道的,那是小說中作者一直喜歡描寫的,古龍香水的味道。


    隨後她又聽見江鶴深不動聲色道:“我來付。”


    這一聲簡直堪比天籟,說完後江鶴深低頭睨了蘇覓一眼,笑:“蘇小姐,麻煩借一步說話。”


    蘇覓收好病曆和收據,亦步亦趨地跟在江鶴深身後,前麵的男人走到拐角處就收回步子,蘇覓刹車不及,差點一個不慎撞了上去。


    “蘇小姐小心。”江鶴深禮貌點頭,隨後退了幾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次繼續開口。


    蘇覓總覺得自己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嫌棄的情緒,像是強忍著惡心來同她說話,她氣悶,但又無可奈何,識時務者為俊傑,既要能伸也要能屈,蘇覓於是說服自己,無所謂地地癟嘴,聽他說下去。


    況且這事是她錯在先,蘇覓當時在不知情的情況騙了江鶴深,在車上的時候說自己並沒有跟別人亂來,事後證明她不僅亂來還懷了孕,換成誰都應該氣一氣,正常正常。


    江鶴深問:“蘇小姐知道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嗎?”


    蘇覓當然不知道,她要能知道才是有鬼了,但她不確定地去看江鶴深,不明白對方問自己這個問題的原因。


    “總之不是你弟弟的。”她想不明白了,難不成是來給自己弟弟善後的?


    一說到江鶴辰,江鶴深臉上的表情就稍有凝固,像是不敢置信又無可奈何,蘇木巴巴地看著他,問你怎麽了。


    江鶴深咽口水,說:“我弟他,身體真的有病?”


    作為江家的大哥,長兄如父,江鶴深一直以來都扮演著一個嚴厲父親的黑臉角色,加之他又天生不苟言笑,江鶴辰平時對他也是敬畏居多,從不敢過分放肆,江鶴深與其說是養了個弟弟,不如說是養了個兒子。


    這兒子,可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這件事,知道難以啟齒,知道會害羞,但總是要去醫院看的,藏著掖著也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個暗疾。


    蘇覓沒想到江鶴深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時間啊了一聲,呆呆愣愣地看著他,她隨後反應過來,不好否認,但也不好繼續誆騙,於是隻說:“我不知道。”


    江鶴深以為蘇覓這是害羞了,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追問。


    “那我能走了嗎?”蘇覓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小聲說,“等我賺錢了我會還你的,一萬八千元,我記著,今天的事情真的謝謝你了。”


    “等一下。”


    江鶴深很快拉了她一把,但又像是觸電般急忙鬆開,他咳了一聲,去搓手,在蘇覓不解的目光下開口:"那你孩子的父親是誰?"


    他其實早就離開醫院,這次是重新趕來,原因無他,因為他收到了私家偵探的電話。


    兩個月前重金聘請的偵探終於帶回來一個有用的消息,有人目睹到那天晚上從他房間離開的女孩的背影,大波浪卷發,堪堪長到腰部,一套露臍裝,盈盈不堪一握的腰,穿了一雙黑色高跟皮鞋,挺高,淨身高大概有一米七,衣服顏色有些記不清楚。


    江鶴深當時一聽到這個描述就想到了蘇覓,大約是蘇覓的外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明明同樣特征的人在錦市不計其數。


    要說蘇覓這個人,好看是真的好看,壞也是真的壞,用蛇蠍美人這類形容詞來形容她大概也並不為過,滿口謊言,說話的時候總是一副真摯幹淨的表情,事後又給人重重一個巴掌,猝不及防。


    江鶴深當時就是個意外,有人串通酒店人員給他吃了藥,之後拿了門卡爬上他的床,拿走了酒店的監控,按理說這樣鋌而走險的背後無非是有利益在做支撐,他也一直等著對方上門勒索,但卻總不見那人出現,到後來江鶴深就開始鬱悶。


    他甚至去檢查了身體,沒有染病,沒有任何的隱疾,於是這件事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蘇覓和那人細思起來還有些共同點,比如說下藥的手段,畢竟他們兩兄弟都中過招,以及懷孕兩個月的事實,在時間上能夠對上。


    江鶴深見蘇覓麵露難色不肯回答,於是逼問:“是誰的。”


    他甚至和蘇覓變換了一個朝向,慢慢將她逼至角落,通身淩厲的氣勢釋放無疑,蘇覓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一個男人可以憑著一張臉將她嚇退。


    她隻好胡亂去編:“你不認識他,他有新女朋友了,所以我也不能去讓他負責,我不騙你,不是你弟的,你真的放心,我不可能帶著你家的種亂跑,這不是不要命了嗎。”


    “我,我--”到最後她眼一睜眼一閉,幹脆破罐子破摔,“改天我帶他出來見你,是個挺帥的小夥子,我看臉。”


    江鶴深笑:“好啊。”


    “那我走了啊?”蘇覓小心問,“可以嗎,你別嚇我了,我是真的怕,你們江家我真不敢惹,你看我跟江鶴辰也都分手了,放過我好不好。”


    江鶴深又說:“好啊。”


    他雖然嘴上說著好,但笑總不達眼底,讓蘇覓懷疑他根本不會放過自己,蘇覓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會,抿唇,最後選擇捂著小腹慢慢往外走。


    怎麽辦,好氣,蘇覓邊走邊想,為什麽還不肯放過她,難道談一個戀愛還有保修期,過一年了才能夠結束服務?這根本就沒有道理,是強詞奪理,是強盜野蠻的行為。


    她努力地想走得快一點,像是身後有老虎在追,後邊那道灼熱的眼神讓她覺得如芒在背。


    江鶴深站在原地注視她離去的背影,懷孕的女孩走路姿勢和平時有些不同,總歸要走得慢些,晃晃悠悠,就跟奮力抱了隻小西瓜似的。


    可愛又是真的可愛,江鶴深想到這裏麵色一沉,又補充,壞也是真的壞,不能被外表誆騙了。


    不過他其實也不確定蘇覓肚子裏的孩子是誰,要是真的是他的,江鶴深撫額,究竟是打掉還是生下來,他現在也沒有主意,孩子的母親是蘇覓,抱歉他實在無法接受,即便他能夠接受,江鶴辰大概也會發瘋。


    江鶴深第一次覺得麵前這道題挺難,他站了一會,也慢慢走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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