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昶和陸清漪情定之後, 整個人愈發精神,在床上養傷期間竟然破天荒地認真學字, 這著實讓沈仲南和沈夫人吃了一驚。沈仲南老懷安慰,對待這唯一的‘兒子’也不再嚴厲,反而多了幾分慈愛。


    這日一大早, 奶娘端著骨湯進了小院,進了屋,將骨湯放到桌子上,回頭便見自家少爺穿戴整齊地照鏡子。


    “少爺, 快過來, 今日老爺和夫人特意讓廚娘給你熬得骨湯, 快趁熱喝了。”


    沈文昶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一個月來,不僅她爹給她補,便是三日之約見麵的衣衣也給她補, 補得她整個人都胖了。


    “奶娘,我不喝,我已經好了, 還喝這個做什麽?”


    “雖說行動自如了, 可總得再將養幾天吧!”奶娘端著骨湯走到鏡子前。


    沈文昶愁苦著一張臉,瞧著奶娘態度堅決的樣子,沒奈何接了過來, 仰頭喝下。


    “這才對, 外傷就得多喝骨湯才能好得全乎。”奶娘開心起來。


    沈文昶輕輕一歎, 奶娘愈發會嘮叨了,沈文昶理了理深藍色的腰帶,覺得齊齊整整之後,轉身就走。


    “噯,少爺,又要出去啊?”奶娘打量著沈文昶。


    “昂,怎麽了?”沈文昶轉身看向奶娘,“奶娘有事?”


    “沒事,隻是少爺你為什麽每三天就要出去一次?”奶娘直覺有貓膩,外頭有什麽能牽動自家少爺的心?


    沈文昶聞言一愣,想了想,奶娘是唯一知情的人,便走到奶娘身邊,低聲道:“奶娘我和你說,你千萬不可聲張昂,我出去,其實是去會未來媳婦兒的。”


    奶娘陡然一驚,抓著沈文昶的手道:“未來媳婦兒?少爺你說的未來媳婦不會是陸家千金吧?”


    “昂,是啊。”沈文昶笑得合不攏嘴,“奶娘,我厲害伐?整個南通城,隻有我一個能得她的心。”


    “厲害個腦袋瓜子啊,少爺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記那二十棍了?”奶娘急了,這娶回個千金大小姐,以後還有自家少爺的好嗎?


    沈文昶訕訕一笑道:“奶娘,你別老提這事,都過去了。再說,再說我這樣的,能娶上媳婦就不過了,如今能娶上這世上頂好頂好的女子,那便是沈家祖墳冒青煙了,咱應該知足。”


    “啥就娶上了?八字沒一撇,親事也沒定下來,少爺你別開心太早,萬一.......”


    沈文昶一聽急了。


    “呸,呸,呸,沒萬一,奶娘你就不能想我點好,我這樣的身世,過了陸清漪這村就沒店了,您盼著我心想事成夫妻恩愛成不成?”


    奶娘聞言重重一歎,說的也是,自家少爺這情況,能有個女子全然接受著實不易,哎,她老了,年輕人怎麽想的她是猜不透了,好好的千金小姐,嫁什麽人不能嫁,偏偏認定要嫁給自家‘少爺’。


    “好,好,好,少爺終身大事有了著落,於少爺於沈家都是好事。”奶娘說著抬頭看沈文昶,苦口婆心道:“隻是少爺啊,既然下定決心要娶,這婚後可不能總被人拿捏著,到底兒是你娶她嫁,這個關係,你可得弄清楚啊。”


    “本來就清楚麽,總不能她娶我嫁吧,那樣兩家尊長會瘋掉的。”沈文昶說罷便急匆匆轉身跑了出去。


    奶娘張口愣在那裏,自家少爺懵懵懂懂,壓根沒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正當沈文昶和陸清漪感情日漸濃厚之時,張子遼等趕考的學子紛紛抵達京城。


    程意和幾個同窗入住了及第客棧,因趕考學子眾多,房間緊缺,客房價甚貴,程意思前想後,租了及第客棧的柴房,一來價格便宜,二來可獨自居住免去一些煩惱。


    那邊,張子遼進京,直奔家門,去了書房,見著張守備便跪了下去。


    張守備正在寫著奏折,瞧見兒子如此,便開口問道:“怎地一回來就跪下?”


    “兒子有事求父親。”張子遼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哎,什麽事?”張守備放下筆問道。


    張子遼緩緩抬頭道:“兒子想請父親做主,讓兒子納陸清漪為妾。”


    “什麽?納陸家女兒為妾?”張守備站了起來,“你,你怎生出如此想法?為妾,虧你想得出來?”


    張子遼以為父親想讓他娶為妻室,便叩首解釋道:“父親,兒子本想娶為妻室的,可誰知道她並不是兒子想得那般冰清玉潔,她在南通與,與別的男子已做下醜事,已不配為兒妻!”


    “什麽?”張守備隻覺得亂七八糟,搖了搖頭道:“不管她與別的男子如何,你都不能和她沾半點關係,你要知道,陸家,馬上就完了。”


    張子遼吃了一驚,陸家馬上就完了,是什麽意思?


    “朝中之事你不懂,明天一早,陛下便會有旨意,為父警告你,陸家是要滿門抄斬的,如今,你可還肖想著陸家女兒?”張守備說罷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筆,“你要清楚厲害,去後堂見過你祖母和母親,這幾日安心溫書,陸家女兒的事不準你再提。”


    張子遼聞言內心震撼不少,陸文正這樣的官都能說處斬就處斬,這未免太讓人膽寒了。


    那廂,沈文昶興衝衝跑進書香茶樓,剛進大門,便聽見激情澎湃的說書聲。沈文昶按上次和陸清漪約好的,徑直去了二樓,找了個隔間坐下。


    隔間兩邊用屏風隔擋著,前後卻沒有任何遮擋物,從上往下可以清晰地看向說書人以及樓下的各種情境。


    沈文昶趴在二樓欄杆處,雙眸緊緊地盯著大門,對於說書人說得什麽一字半句也聽不進去。


    正當腿兒站得有些酸時,陸清漪蒙著麵紗,帶著小柔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沈文昶嘴角微微上揚,她家衣衣就是這般的與眾不同,人群裏一眼就能看的。沈文昶瞧著陸清漪上了樓,連忙離開隔間,迎了上去。


    陸清漪抬頭時看向笑盈盈的沈文昶,上樓梯的速度不由地加快起來。


    “等多久了?”陸清漪微微喘息著。


    “好久呢。”沈文昶佯裝委屈,“怎麽等都不來,險些兒我都要去你家找你了。”


    陸清漪一聽目光透著疑惑。


    “好久?眼下距離咱們約好的時辰剛剛好啊。”


    沈文昶一聽忙道:“這不是上次去法華寺去得比你晚麽,這次我便提前了,衣衣,我可是知錯能改的。”


    陸清漪聞言笑了:“上次你是比約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多時辰,我在寺院的花壇處呆坐著哪兒也不敢去,生怕我去尋你你又來了,我惱你晚去太久也沒個信兒,可沒說你每次都要來得比我早。”


    二人說著話來到隔間,挨著坐下,沈文昶給陸清漪倒了杯茶笑道:“上次全是被家裏人詢問耽擱了赴會的時辰,不然我怎可能來得比衣衣晚,須知道我見天兒盼著和衣衣相見,恨不得生出雙翅來,哪肯把時間浪費在屋裏頭。”


    陸清漪聞言嗔了沈文昶一眼,側著身子從小柔手裏接過一個木罐,放到桌子上打開,然後退到沈文昶麵前。


    沈文昶的臉頓時僵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衣衣啊,我都好了,這些個補品我再喝就浪費了。”


    “可我拿都拿來了,你這番權且喝了吧,下次我便不拿了,省得被我娘瞧見逮著問半天。”陸清漪想起她娘跟大老爺升堂似的審問她,撇了撇嘴,下次她便要長記性再不能犯蠢讓她娘發現。


    “可,可這一罐也太多了,要不,要不,咱們兩個平分了吧?”沈文昶說著也不等陸清漪同意,拿過幾個茶盞,一一倒滿。


    “衣衣,這四杯是你的,餘下的是我的,好不好?”沈文昶滿懷期冀地看向陸清漪。


    陸清漪見狀,端起一杯,還沒遞到嘴邊就又重新放了回去,臉上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


    沈文昶很想豪氣地拍著桌子說,沒問題,都歸我了。可想想這一個月來的滋補遭遇,沈文昶對著陸清漪搖了搖頭。


    陸清漪柳眉微皺,她向來不喜歡和滋補的燙,正好搜刮肚腸想些法子讓沈文昶乖乖喝下,便見沈文昶朝她使眼色,陸清漪讀懂了,微微側頭看向旁邊的小柔。


    小柔莫名打了個寒顫,本來瞧著這二人為著烏雞湯推來推去還有些樂趣,可這回子,這兩人不推了,齊齊地看著她,這是要做啥?


    “小柔,早上是不是沒吃飽?”陸清漪拉著小柔的手,一臉關懷。


    小柔的腦袋搖晃地跟撥浪鼓似的。


    “小姐,沒有不飽,小柔吃好了,一點都不餓。”


    沈文昶聞言眼睛一亮,笑道:“小柔姐姐不餓,那一定是渴了,姐姐跟在衣衣身邊伺候辛苦了,這些烏雞湯姐姐就受用了吧。”


    小柔瞪大眼睛看著沈文昶,暗地裏後槽牙咬得死死的,這要是她自己熬得烏雞湯,她一定歡天喜地地喝了,可,可這是小姐熬得,裏麵加的蔥薑大蒜,那味道她早上試嚐過一口,不是□□也跟□□差不離了。


    “小姐,奴婢不渴。”小柔差點就給自家小姐跪下了。


    “不渴也喝些吧,烏雞怪貴的,這樣浪費不太好。”陸清漪見小柔一副要喝□□的神情,疑惑不已,這烏雞湯怎麽也是好東西,她不喝是因為她從小就不喜歡,沈文昶不喝肯定是因為這一個月喝得快吐了,小柔不想喝是為了什麽?


    小柔見自家小姐的樣子,不喝是不行了,瞧著桌子上烏雞湯,眼珠子轉了轉道:“小姐,你看,沈公子原先就將烏雞湯分了兩份,不若這四杯小柔喝了,木罐裏剩下的便讓沈公子喝了,可好?”


    沈文昶聞言本來戲謔地神情僵在臉上,看了看陸清漪,從那閃動的眸子裏,沈文昶已然知道陸清漪同意了。再看小柔,那丫頭得意的勁,嘖嘖,真是臨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啊。


    “沈公子,這可是我家小姐親自為你熬得。”小柔補了一句。


    本來還在懸崖邊垂死掙紮的沈文昶這下無意掉下去了,這要是不喝,罪過可就大了。


    沈文昶在陸清漪的注視下,慢慢地捧起木罐,想想也是,這是衣衣親手給她做的,她就是之前喝了再多,也不應該拒絕衣衣,不就是半罐烏雞湯麽,喝就是了。


    沈文昶想罷仰頭就喝。


    “噗,咳咳,咳咳。”沈文昶本想一飲而今,沒成想味道如此特別,顧不得去看陸清漪什麽神情,隻控製不住地幹咳。


    陸清漪拿著帕子的手輕輕地在沈文昶背上拍著。


    “急得什麽,喝湯急了就容易嗆著。”


    沈文昶不咳了,緩過來,聽著陸清漪的‘教誨’,那是連連點頭。


    “啪!上一回說到陳季雲在京城給柳言兮寄了一封信,這封信非同小可,柳言兮看罷,第二天帶著陳安,一路殺上天子錦都城。”


    一樓的台子上,說書先生手拿折扇,興致勃勃地說起書來。


    這渾厚的說書聲,震得二樓的陸清漪嬌軀一陣,樓下說的是陳季雲和柳言兮的事跡麽,不知與那夢中可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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