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南通界碑處停著一輛豪華馬車,車前車後, 王府家丁和丫鬟分列而上。


    馬車旁,宜郡主和陸清漪話別。


    “原說是送到三橋,過了三橋說送到鳴山腳下, 如今都送到界碑這兒了,惠班,不能再送了,回吧。”宜郡主拉著陸清漪的手, 在陸家來南通之前, 她們可以說是常常待在一處的, 如今人大了,卻要常年分離了,下次見不知何年何月。


    陸清漪也生出些感觸來,從小柔手裏取過畫卷遞給宜郡主。


    “這是我先前在京城時所畫, 當年姐妹們鬥百草,臉上笑意盈盈,天真無邪。”陸清漪回憶著, 想起如今嫁人的嫁人, 離京的離京,已然天各一方,無奈一笑, “今日將此畫卷贈予郡主, 聊表心意。”


    宜郡主也動容起來, 撫摸畫卷道:“惠班心意,我自然懂得,唯盼將來比鄰而居。”


    陸清漪笑著擁抱宋溶月,低語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郡主珍重。”


    “惠班亦珍重。”宜郡主和陸清漪分開,上了馬車。


    “回去吧。”宜郡主掀開馬車窗簾,和陸清漪作別。


    馬車動了,一眾人出了界碑。


    陸清漪目送良久,直到前方一片塵土,再也看不清了,方才轉道去了書院。


    令她料不到的是,在書院裏竟然瞧見了沈文昶,二十棍對這人沒影響的麽?


    沈文昶自己獨占兩座,趴在座位上,瞧見陸清漪,眼神慌了下,想了想二人現在的關係,又把眼閉上。


    陸清漪將昨夜批閱的文章發放給眾學子後,走到沈文昶桌子前,敲了敲桌子道:“沈同學,這是講堂,如此趴在成何體統,請坐起來。”


    沈文昶聞言仰頭看著陸清漪,瞪大眼睛道:“坐起來?你想我疼死啊?”


    陸清漪背著手道:“既然身子不適,就該回家將養。”


    “你以為我不想啊?”沈文昶說罷嘴唇顫抖兩下,提親之後她是想跟著她爹回去的,誰知道她爹打發人將她送來書院,這簡直就不是親爹,行徑令人發指。


    說什麽能來提親也能去書院,半點父子情麵都不留。


    “我爹提親不成,覺得丟盡顏麵,惱羞成怒懲罰我帶傷來書院,行嗎?”沈文昶用兩個人能聽見聲音埋怨著。


    陸清漪聞言揚眉。


    “令尊惱羞成怒?”


    麵對陸清漪的懷疑,沈文昶揚了揚脖子,臉也不紅地道:“昂,是啊,不僅如此,還把我痛罵一頓,說我癡心妄想。”


    “想不到,令尊倒是比你有自知之明。”陸清漪嘴角微微勾起。


    “喂,你,別以為你是夫子,就可以如此損人了啊,好賴話我還是聽得出來的。”沈文昶將下巴擱在手背上。


    陸清漪聞言笑了笑,將背在身後的一張紙拿到沈文昶桌子上。


    “我且不逗你,你也且認真寫,對一下這個上聯吧。”


    沈文昶聞言重新抬起頭來,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指著自己。


    “我?對上聯?你沒開玩笑吧?”


    陸清漪本來麵上還有幾分笑意,如今聽了這話瞬間冷了下來。


    “你莫不是還想繼續裝?那日我可都看見了,你不僅學識好,那筆字也爐火純青。你既然.......”陸清漪說到此停頓片刻,聲音更低了幾分,“你既然真心求娶,那就應該在我麵前展露真才實學。”


    沈文昶也想起那日,鬼知道那日出了什麽事。


    “那日見鬼了你知道嗎?”沈文昶隻覺百口莫辯,“事後我拿起來一開,咦,你猜怎麽著,我寫的那幾個字裏麵很多我都不認識,我再提筆去寫,一落筆就是大黑團,所以我覺得我身上招邪了。”


    陸清漪麵上已然十分冷了,沈文昶說罷瞧著那張臉已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陸清漪內心十分失望,慢騰騰地伸出手,捏著那張紙,看也不看沈文昶,轉身就走。


    沈文昶瞧陸清漪那樣子,就知道陸夫人又生氣了,可她,可她說的都是真話啊。一上午,她的眼神全都在陸清漪身上,可人家半個眼神都沒給她,這年頭說真話也遭人恨嗎?


    “滿倉,走,吃飯去。”下了課,唐鴻飛湊了過去。


    沈文昶瞪了唐鴻飛一眼道:“我這副樣子怎麽去?我可不願動,你若拿我當兄弟,給我捎個饅頭回來。”


    “真一點不能動啊?”祝富貴站在一旁,麵露同情。


    “滿倉,你這到底什麽傷得?”許進文就奇了怪了,怎麽問都不說,沈文昶什麽時候忍氣吞聲過?


    “聽說伯父回來了,伯父打得?”唐鴻飛問道。


    沈文昶聞言搖了搖頭。


    “自己從樹上掉下來的?”祝富貴問道。


    沈文昶又搖了搖頭。


    “哎呀,爽快點,到底怎麽弄得,若是被人打得,說出來,兄弟給你報仇麽。”唐鴻飛急道。


    “報仇?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仇我不報。”沈文昶歎了口氣,對方是郡主,皇親國戚,真要去報仇,怕是要腦袋搬家了,再說那郡主是陸清漪的好朋友,看在未來媳婦麵上,這口氣也得咽下去。


    “先在此謝過了。”沈文昶朝唐鴻飛三人拱了拱手。


    “他不說算了,走,走,咱們吃飯去。”許進文轉身走了,以前在沈文昶這很好套話,如今就是把他牙打斷了不想說的怕也不會說了。


    “滿倉,那我們先去了,回來給你帶點吃的。”唐鴻飛拍了拍沈文昶的肩膀,剛走幾步又折了回來,“下午,我們和程意約好去後山練球,到時候我背你過去,你看著我們練。”


    唐鴻飛說罷不待沈文昶擺手拒絕,就和祝富貴雙雙離開。


    沈文昶收回手,將拒絕的話咽了下去,算了,反正她不踢,看看解解饞也好。


    陸清漪佯裝在整理文章,見講堂內人都走了,方才走到沈文昶桌旁,蹲下,瞧著沈文昶。


    “做什麽?”沈文昶嚇了一跳,以為陸清漪要趁沒人之際逼問她,嚇得連忙澄清:“我真的不會做詩詞,你再逼問也沒用。”


    陸清漪看著沈文昶的眼睛,無論這雙眼睛多清澈,她是不信了,她隻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


    “這個以後再說,我現在要說的是,你到我家提親一事不能讓你那些兄弟們知道。”


    沈文昶愣了一會,笑了,忍著痛往前挪了挪,那胳膊碰了下陸清漪,賊兮兮笑道:“怎麽,你怕他們知道啊?就算現在不說,將來你總得嫁給我啊,到時候他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啊。”


    沈文昶說的如此肯定,如此坦然,到讓陸清漪又氣又羞。


    陸清漪站了起來,氣道:“你這渾人,誰要嫁你?我答應了嗎?”


    沈文昶仰著腦袋,笑得一臉得意:“那也沒拒絕呀!”


    “你!!!”陸清漪氣極,瞧著沈文昶那一臉的賤笑,氣著氣著反而不氣了,似笑非笑道:“那等我明年生日那天,我要不要拒絕拒絕你?”


    沈文昶聞言笑容僵在臉上,伸出手抓住陸清漪的裙子。


    “衣衣,別啊,別啊,我可是真心想和你成親的。”


    陸清漪低頭看著沈文昶,這份感情她是全身心投入的,如今知曉沈文昶是女子之後,欲斷難斷,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這人什麽。


    “全看你我有無緣分吧。”陸清漪說罷帶著小柔走了出去。


    沈文昶為這句話愣了好久,臨了撇了撇嘴哼道:“有無緣分還不是你一句話。”


    到了下午,唐鴻飛背著沈文昶到了射箭場,沈文趴在石台上看他們射箭,越看手越癢癢,嚐試著下了地,走了一步打起退堂鼓,重新趴了回去,不一會,困意上來,眼一閉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沈文昶被唐鴻飛叫醒時,太陽已然在半山腰了。


    “滿倉,醒了?來,上來,咱們去後山。”唐鴻飛將背給沈文昶。


    沈文昶瞧見一旁的程意,打著哈欠道:“真去啊?”


    “當然了。”許進文抱著胳膊,“我這個局外人都陪著練,你這局內人自然不能缺席啊。”


    沈文昶聞言無可奈何,上了唐鴻飛的背,她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就不能放過她,真當她是男子,皮糙肉厚啊。


    一行人去了後山,行至空曠處停了下來,唐鴻飛脫下外袍,將兩隻袖子打個結,然後綁在樹上,權當鳳眼。


    沈文昶被放在草地上,看著幾個人圍著球踢,瞧著瞧著,不禁打量起程意來,腳上功夫不賴,是個會玩蹴鞠的。


    正當如此想時,冷不防,球朝她腦袋而來,躲避不急,硬生生挨了一下。


    沈文昶痛得險些懵了,拿起球狠狠地扔了回去:“想打死我啊?”


    “滿倉,你往後趴著,你這離我們有些近,難免會傷著你麽。”祝富貴跑了過來,蹲下和沈文昶說話。


    沈文昶聞言撇了撇嘴,伸手讓祝富貴扶了起來。


    剛走兩步,聽見山林一聲虎嘯,二人身子猛地一震,回頭看時,唐鴻飛幾人也都麵露驚慌。


    “不好,快走。”程意喊了一聲。


    幾人回過神時,剛走兩步,便見前麵不遠處的‘山大王’正朝他們走來。


    沈文昶懊惱地扶著樹幹,今兒個偏遇著她身子不適,難道今兒個小命交代在這裏了?可她還沒有娶她的衣衣呢,沈文昶深吸一口氣,忍著疼從靴子裏取了一把小型匕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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