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奶娘急匆匆進了小院,給趴在床上的沈文昶上藥。


    “二十棍呐, 都說那陸小姐不是好惹的,你還不信,要是早聽奶娘我的, 何至於受這份罪。也就是你身子骨好,不然還不得打殘廢了。”奶娘邊上藥邊嘮叨。


    沈文昶閉著眼仿佛沒有聽見。


    奶娘輕輕一歎道:“今日去提親,我瞅著是不成的,早早死心也好, 從今後離那陸小姐遠遠的, 也就天下太平了。”


    沈文昶睜開雙眸, 苦笑道:“奶娘,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沒了陸清漪,還有別家的小姐,在我爹眼裏我可是要給沈家傳宗接代的, 你覺得他能不讓我娶妻就這麽過下去嗎?”


    奶娘聞言愣怔好久,急道:“唉,這可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和陸家的親事成了那皆大歡喜, 如果不成,那也是命,將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沈文昶神情懨懨, 雖說她對提親事抱希望不大, 但是心裏還是有所期驥, 萬一陸清漪同意了呢。


    奶娘上完藥,撚了三支香,獨自去了院子角落裏,麵朝南跪下點了香嘴裏呢喃著。


    沈文昶穿戴好,一瘸一拐地進了前廳。


    “一臉垂頭喪氣,可以預見親事成不了。”沈仲南是個商人,最講究這等事情。


    沈文昶撇了撇嘴,剛坐下,又疼得站了起來。


    “事先說好了,提親一事成也好不成也罷,你自此都不能給我惹是生非,你這輩子我也不指望你光宗耀祖了,再上兩年書院你就給我進鋪子裏學做生意去,將來也不至於坐吃山空活活餓死。”沈仲南昨晚也是睡不著,就這麽一個兒子,他哪能不為這獨苗操心。


    沈文昶點頭應了下來,此刻的她沒有精力去討價還價,最主要的是趕緊提親去。


    “我看你也沒心思吃飯,現在走吧。”沈仲南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沈文昶轉身艱難地跟在父親身後。


    到了衙門,沈仲南遞了庚帖。


    仆役拿了庚帖去了廳上,正縫陸家四口在吃飯。


    “老爺,悅祥商號的東家沈老板求見。”


    陸文正聞言愣了一會,接過庚帖看了一眼,他與這沈仲南並不熟識,今番為何而來?


    陸清漪筷子夾的菜落到了桌子上,現在一聽見‘沈’這一字,她就緊張。


    “我去會會,你們接著吃。”陸文正拿著庚帖出了前廳。


    在衙門大堂旁邊的小廳房裏,沈仲南坐在下首等著,沈文昶立在沈仲南身後,聽見腳步聲,二人回頭看去,隻見器宇軒昂的陸大人走了進來。


    沈仲南連忙站起來,上前作揖道:“沈某見過陸大人。”


    沈文昶心裏忐忑,跟著父親一起作揖:“沈文昶見過陸大人。”


    “二位不必多禮,請坐,請坐。”陸文正說著便獨自走到主位上坐下,“二位求見本官,所謂何事?”


    沈仲南聞言麵上有幾分尷尬,瞧了眼不成器的兒子,硬著頭皮上前道:“大人麵前,沈某就開門見山說了,此番來,是想替犬子.......”沈仲南頓了頓,他何嚐不知道這是在自取其辱,“沈某是想替犬子求取陸大人家的千金。”


    陸文正放下茶盞,麵上有幾分不悅,這是他對這幾年求親者唯一的態度,可轉而,又念及昨夜夫人在他耳邊的埋怨,微微歎了口氣,女兒大了,是事實,他再留下去,怕是要被耽擱了。


    陸文正按捺下心中的不舍,抬頭去看站在沈老爺身後的小後生,怎麽看怎麽眼熟。


    “這位小後生,本官在哪裏見到過?”


    沈文昶聞言連忙作揖道:“曾在華中書院山下見過大人,那是正值匪徒作亂。”


    “哦,哦,哦,想起來了,想起來,少年英勇啊。”陸文正點了點頭,看向沈仲南笑道,“沈老爺生了個好兒子啊,文武雙全,國之棟梁啊。”


    沈仲南本做好準備去聽陸大人的諷刺之言,沒成想倒聽來了誇讚,茫然地抬頭看去,這陸大人莫不是認錯人了?這幾句誇獎如何受的?


    “大人謬讚,謬讚。”沈仲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陸文正捋著胡須打量沈文昶,他還是不想把女兒親事早早定下。


    “令郎在華中書院求學,不知身上可有功名?”


    沈仲南聞言尷尬道:“並無功名,現是白身。”


    “哦,哦。”陸文正見沈文昶年少,隻當是還沒來得及赴京科考,想起女兒在那華中書院授課,猛然一驚,這小子莫不是在書院裏看過惠班真容,因此提親求娶?


    “二位稍待便可,本官去去就來。”陸文正起身離開。


    “爹。”沈文昶有些激動,“陸大人並未說孩兒癡心妄想,想是位通情達理,一視同仁的好長者。”


    沈仲南瞥了兒子一眼,歎道:“那是陸大人想岔了,看見你會武,又覺得你在書院就讀,所以說你文武雙全,可你是嗎?”


    “縱然不是,可也有可能給你娶位好兒媳婦回去啊。”沈文昶不樂意,這個爹從來隻會打擊她。


    沈仲南心裏還是覺得癡心妄想,坐下道:“且等陸大人回來吧。”


    “爹,我覺得陸大人是去問陸小姐的意思去了,兒有五分把握,若成了,爹給我二十兩銀子,讓我去別處遊玩遊玩可好?”


    “臭小子,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有五成把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沈仲南頭疼,真不知道兒子這自信從哪裏來。


    那廂陸文正匆匆回了前廳,坐下看著女兒道:“惠班啊,為父向你打聽個人。”


    陸清漪心裏一慌,麵上不顯,繼續挑菜。


    “爹要問誰?”


    “你在書院,可認識沈文昶?”陸文正開門見山問道。


    陸清漪本就做好準備,真被猜到,還是驚著了,這人當真逼她這麽緊,都說了給她時間想想清楚,終身大事怎可草草決定。


    “認識。”陸清漪有氣無力道。


    “果然認識,他是否......”陸文正剛想問女兒是否被窺了容貌,想了想又改問道:“為父不瞞你,今日他父親帶著他提親來了。”


    陸夫人聞言驚得看向父女倆,連忙放下碗筷:“老爺,對方如何?”


    “夫人,我才見人家第一麵,看不出什麽來,惠班既然認識,想必對其學識人品有所了解。雖說門當戶對更好,但低一些也並非壞事,起碼有我在,無論如何不會欺負了惠班。”


    陸清漪耳根微紅,見父母弟弟齊齊看向自己,臉紅更勝。


    “爹爹,適才可是答應了?”


    “哪裏,為父隻你一個女兒,終身大事,自然慎重,才謀一麵怎肯答應。”陸文正擺了擺手。


    陸清漪心裏一緊:“那是拒絕了?”


    “哪裏,那後生為父曾見過,文武全才,少之又少,為父若當場拒絕,又怕錯失良婿啊。”


    陸清漪聞言一怔,隨即又反應過來,那人瞞著她的才華,說真格的,文武全才倒也不假,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想必背地裏沒少吃苦用功。


    “惠班啊,你倒是快跟娘說說,那沈......”陸夫人說到此卡殼了,看向自家老爺,“老爺,那提親的後生叫什麽來著。”


    “沈文昶。”陸文正看向女兒,不想放過女兒臉上的任何蛛絲馬跡。


    “對,惠班,跟娘說說這人的才學如何啊?”


    陸清漪想了想那日課堂的情景道:“也算出口成章。”


    陸夫人聞言心下一喜,又問道:“那,素日來,人品如何?”


    陸清漪托腮想了想那日某人的臨危不懼,道:“見義勇為,好打不平,也算人品貴重。”


    “哎呀~”陸夫人大喜,“剛才聽說是做生意的是吧,家裏可還殷實?這門第低了些,錢財上可不能少,不然嫁過去豈不是過苦日子?”


    陸文正聞言道:“我上任以來查過稅簿,這悅祥商號,在南通算頭幾家。錢財多點少點也無所謂,重要的是這人品貴重在人後而不是人前,這一旦嫁錯了郎,這輩子可就毀了。”


    陸清漪聽自家爹爹如此說,頗有感觸,此時她不能下決定。


    “爹爹,女兒亦無法料定沈家公子人前人後是否一樣,為免女兒錯嫁,爹爹......”


    陸文正聽女兒這話打斷道:“去回絕?”


    “不,既不答應,也不回絕,隻推脫說待女兒生辰那日再擇婿定親。”陸清漪紅著耳根道。


    陸夫人對這個法子很滿意。


    “老爺,惠班說的有理,這樣咱們也有時間考察考察。”


    陸文正看著女兒,輕輕歎了口氣,既不回絕也不答應,女兒心裏分明有意,看起來這小子他得多方留意才成。


    陸文正想罷起身離開,去了衙門的小廳堂。


    沈文昶整個心都提在嗓子裏,目光緊緊地盯著未來嶽父大人。


    沈仲南確實做好準備被拒絕的,迎上前作揖。


    陸文正連忙將沈仲南扶起,沒準這日後就親家老爺啊。


    “沈老爺,坐。”陸文正此時沒有坐到首位,而是坐在沈仲南旁邊,“沈老爺,關於兩個小輩的親事,陸某今兒也不答應。”


    沈文昶聞言臉上變了,陸清漪拒絕了?她當真狠得下心?


    “當然,陸某也並非拒絕。”陸文正說罷看了眼沈文昶,“令郎人品貴重,難能可貴,可我夫人的意思是,等女兒明年六月生辰那日再擇婿,沈家若有意和陸家結親,權等明年再來,如何?”


    沈仲南料不到是這個局麵,這雖然沒答應,但人家的話說得清楚,也不是拒絕,莫非這小子當真有此福氣?


    “既是尊夫人的意思,沈某自然沒有意見。”沈仲南臉上出了笑意,他並不覺得陸大人在敷衍,畢竟一府之官,沒那麽必要。


    沈文昶失落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她覺得這是陸清漪的意思,不拒絕也不答應,肯定是還沒想好,待到過些日子約了衣衣,再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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