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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好補了個口紅，最後深呼吸一下，抬步向外走去。
當寶諾集團的大樓映入眼簾，她忽然駐足, 遠遠地打量起眼前的園林式總部。
寸土寸金的商業中心，寶諾集團也不知花費幾何才弄出這麽大塊地皮, 這裏不似周圍樓林密集，而是綠蔭環繞、臨湖而建的獨棟大廈，一眼望去氣派恢宏。
玻璃折射陽光, 刺得薑好微眯眼睛有片刻失神。
她想起畢業季被同學攛掇, 也曾向寶諾集團投過簡曆, 而當她幻想自己利落大方在商業中心上班時, 投出的簡曆卻像石沉大海。
後來她才知道，寶諾集團哪怕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文職，也要求重本學曆以上……
寶諾投資集團老派而有底蘊，因此他旗下的寶諾支付一經上市，便能引來全球商戶參與抽獎活動。
誰能料到, 當初她隻能仰望的公司，今天居然以這樣戲劇化的理由來了。
薑好吸氣, 一步步走近寶諾集團, 鄭重得向第一天來上班的菜鳥。
結果剛到集團大門, 她就呆住了——
隻見兩行人整齊排列在門口, 他們正中還有幾個人拉著橫幅, 上書：熱烈歡迎2019中國錦鯉前來領獎！
仿佛什麽大人物蒞臨一般。
冬日暖陽下, 薑好懵懵的，看起來有點兒傻氣。
寶諾居然弄了這麽大陣仗嗎？！
對麵，攝像小哥正好扛著設備將其拍下，緊接著，采訪員拿著話筒走到了她身邊：“歡迎你，中國錦鯉！我是寶諾的員工，也是被抓壯丁的特派記者伍嘉一，今天將由我來采訪你。”
伍嘉一看著與她年齡一般大，她穿著幹練的西裝套裙，臉上的笑意明朗而有力，薑好不禁被她感染。
“你好！我是薑、薑鹹魚……”
伍嘉一從頭到腳都是薑好曾幻想過的模樣，她恍若看見了夢想中的自己，差點沒把真名給報出來。
“中國錦鯉！”伍嘉一還沒來得及說更多，她身後的兩列工作人員忽然齊齊朝薑好湧來。
一一問候之後，他們提出了同一個問題：“請問我能和您握個手嗎？！”
……？？？
薑好登時有些迷茫：“當、當然可以？”
你們都先站住！”她還沒伸出手，伍嘉一忽然上前，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薑錦鯉，保佑老板這個月批準我年假吧！”
話畢，伍嘉一還朝著鏡頭俏皮的眨了眨眼。
緊接著，寶諾的員工一個個排隊來握住了薑好的手，許願聲可謂不絕於耳：
“求錦鯉保佑我成為美妝錦鯉，抽中xxx的全套化妝品！”
“錦鯉佑我漲工資！”
“錦鯉保佑我彩票中獎！”
……
為了展示寶諾集團對錦鯉的歡迎，直播早上八點開始預告，此刻已然開始，直播間的觀眾見此盛況，一下炸了：
【哈哈哈哈哈我也想和中國錦鯉握手！！！】
【以權謀私！貴公司這是以權謀私！！】
【現場許願笑死我了，錦鯉大王今天是特意穿了一身紅給大家吸歐氣嗎？！】
【終於看到了錦鯉本尊，果真，微胖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
終於許完願後，薑好看向爽朗的伍嘉一：“請問，現在是已經開始直播了嗎？”
“嗯，早上預告之後，觀眾們都很熱情，我們就決定全程直播。”伍嘉一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別緊張，現在還隻有20來萬觀眾而已。”
！！！
薑好訝異側目，驚得語氣有點結巴：“二、二十幾萬觀眾？！”
這才剛開始，難道還不算多嗎？寶諾集團的員工都這麽淡定的嗎？要知道在這之前，別說直播20萬觀眾，她粉絲少得連拍個微博故事都沒人看誒……
想到自己被20萬人注目，薑好手心有些發汗，目光下意識避開攝像機，仿佛小時候被老師抽起來隨堂問答。
伍嘉一看出了她的局促，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等會肯定會更多，你看大家都挺熱情，錦鯉，你要不要和大家打個招呼？”
說著，她還遞上手機給薑好查看直播間狀況。
熱鬧的彈幕，令薑好感覺又回到評論區和大家聊天的氛圍，她彎眼揚唇：“大家好，我是2019年寶諾集團中國錦鯉，祝大家新的一年歐氣滿滿！”
說罷，薑好還按照周小財教自己的那樣，對著鏡頭，雙手交疊做了個在線作法的動作。
因為緊張和激動，她忍不住笑了場，並且動作也顯得些許笨拙生澀，但觀眾們反而大呼錦鯉真實可愛，也算是歪打正著。
伍嘉一見直播間氣氛活躍起來，趕緊引薑好進入了公司。
旋即，幾十萬觀眾就見證了——
薑好如同劉奶奶初入大觀園，一路都在東張西望打量寶諾集團內部。
“不瞞大家，”薑好感歎道，“寶諾集團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富麗堂皇，說起來，當初我還向過求職寶諾呢，這是不是也算緣分？”
彈幕一片“寶諾失去幾個億的運氣”，伍嘉一被逗得笑意加深，側頭問薑好：“錦鯉，你剛才那個做法動作很可愛。聽說你已經辭職了，接下來是不是真的打算環球領獎？”
伍嘉一雖然外表看著有些盛氣淩人，但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加之閑聊式的口吻，薑好緊張的心情放鬆不少。
提到直播，她心髒怦怦加速，目光熠熠地看向鏡頭：“我覺得我現在就已經在直播領獎了？如果大家喜歡，我後麵也可以再直播試試看！”
“既然如此，”聞言，伍嘉一將她牽到一個“禮物海洋”旁，“那咱們現在就開始領獎吧！”
薑好這才發現，寶諾集團竟是替所有獎品都做了個禮物盒模式，而在這片海洋旁邊，是地上延展幾米的獎品列表。
伍嘉一貼心提醒她：“錦鯉，你要不要去禮物海洋裏合個影？”
身後，寶諾的工作人員也起哄：“錦鯉，撲一個！”
可以預見，這肯定也是萬千觀眾的心願。
薑好心髒狂跳，其實有點退卻，但她知道將來做了主播，這樣的要求會更多。現在隻是去禮物海洋暢遊而已，並不過分。
“嗷——！”薑好輕呼一聲替自己打氣，然後縱身向前一躍，紮進了禮物盒的海洋。
跨出第一步永遠是最難的，但之後就順利得多。
當薑好躺在禮物盒上時，心中緊繃的弦鬆完全鬆懈，她開始能夠自如的根據大家要求擺pose。
而這直接導致十分鍾後，伍嘉一坐在寬敞明亮的直播大廳裏，拿著話筒和表情包問她：“你知道嗎？你剛才在線作法和抱著禮物盒笑的畫麵，已經被網友做成表情包爭相轉發，可以問下你躺在禮物盒海洋裏時的想法嗎？”
薑好瞄了一眼采訪員給她看的，“轉發這個薑鹹魚，接下來一整月你將心想事成”表情包，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心中美滋滋：“中獎後我一直在懷疑天上餡餅真砸中我了嗎？剛才抱著禮物的心情，大概就是：嗯，砸中了，這餡餅真香吧……”
彈幕一片“錦鯉真香警告”，伍嘉一追問：“那你轉發的時候幻想過中獎後的生活嗎？”
薑好滿麵感慨：“其實吧，我那天正準備午休，是在同事的鼓動下才隨手轉了轉。後麵周末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我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包括周一一直沒現身也是因為在給老板寫演講稿來著……”
伍嘉一驚訝揚眉：“所以，你就是很不走心的隨便轉了下？”
薑好天真又坦誠點頭：“嗯，算是吧。”
伍嘉一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玩笑地說：“那可以問問，那位讓你轉發的同事現在是什麽心情嗎？有沒有很後悔？”
薑好想到熱情的小李，輕輕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誒……那天得知中獎我是真的興奮到請假，當晚還失眠了，導致我昨天遲到被老板痛批。然後，嗯，我一時上頭就懟了老板真辭職了，同事和老板應該都還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嫉妒了，我也想睡到自然醒去懟老板！】
【正在看直播的同事：嗯？？？早知道不讓她轉了！（跳樓.gif】
【老板：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錦鯉！（尷尬】
【興奮到翹班失眠哈哈哈，妹子可以說肥腸可愛了】
薑好的實誠，也讓伍嘉一更喜歡她。
頓了頓，伍嘉一貼心的引導話題：“錦鯉，現在直播熱度已經破50萬了，你老板和同事估計很快就知道了，你有沒有打算感謝下那位讓你轉發的同事？”
薑好連連點頭：“要的要的！等我領完獎就請她吃豪華大餐，而且那一長串快遞我也打算分一部分出來送人和抽獎。”
聽到錦鯉親口表示會拿獎品出來抽獎，直播間的熱度直接被引爆，甚至不少人問是否會抽取網友一起環遊，畢竟很多國家的旅遊項目都是雙人免費。
伍嘉一直接讓萬千網友夢碎：“大家也別做夢了，我們錦鯉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對嗎？有沒有和男朋友來個環球之旅的打算呢？”
提到男友，薑好驀地一愣。
視頻中，她的笑容都收斂幾分：“其實我們上周末剛分手，也是因此我才沒有心力去關注轉發抽獎的事，現在薑鹹魚恢複單身啦。”
聞言，伍嘉一微怔，彈幕更是瘋狂：
【臥槽？？？分手中獎辭職，這位女士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我真實羨慕了，錦鯉別難過，現在的你想要什麽樣的男友沒有[狗頭]】
【錦鯉！你看看我！標準小狼狗了解一下！】
……
須臾，伍嘉一調整好情緒，同為“大齡”女性，她並不打算問薑好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麽樣的。
相反，她順勢換了個還算自然的話題：“那錦鯉身邊現在有人知道你中獎了嗎？”
伍嘉一的妥帖，令薑好鬆了口氣。
她微笑搖頭：“隻有我室友，和一些互關的網友知道。因為這微博賬號是工作後創建的，身邊朋友和家人都還不知道，不過……我感覺今天這采訪之後，大家肯定就都知道了……”
今天的料一個接一個，網友們的好奇心和窺私欲完全被滿足，當采訪進行到尾聲之時，直播間熱度已然破了百萬。
薑好的平凡普通，沒有令網友們失望，相反，因為她太像每一個普通人，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真心實意的羨慕和嫉妒。
整個上午，全國數不清的角落，人們都沉醉在中國錦鯉的真人采訪中。最近沒有什麽大的新聞與八卦，#薑鹹魚真人采訪#的標簽直接被頂到熱搜第一，所有人都好奇這個一夜暴富的錦鯉真容究竟怎樣。
方一洲所在的it公司也不例外，當他認真編輯代碼之時，周圍同事已經聚眾圍在一起看中國錦鯉領獎直播，企圖吸取歐氣。
“臥槽！一洲你快過來看！”
“對對對！你趕緊過來！！！”
忽的，有兩個同事激動異常地叫他前去一同觀看。
方一洲看著已經修改三遍的程序，麵不改色地回：“你們先看唄，我這程序再不弄好，老板會殺了我。”
“我操！”一個同事直接過來上手拉他，“先別編程了，你看看直播絕對不後悔！”
方一洲被強行從椅子裏架起，無奈笑道：“喂，你們自己偷懶，咋還不允許別人努——”
最後的“力”字還還沒講出口，男人猛然頓住，嘴畔笑容也一瞬凝固。
隻見屏幕裏，微胖白皙的女人麵帶緊張笑意，她穿一身紅色大衣，唇邊有個小小的酒窩。
沒有人比方一洲更熟悉她，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終於明白了同事們的異常亢奮：
2019中國錦鯉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剛找找他分手的薑好！
在眾人都發懵時，抖音網紅修修忽然開口。
她似無心又有意，滿是苦惱的征求意見道：“沒想到薑薑是內艙卡，我忽然想到這件帆船餐廳好像隻有內艙房不能進誒。”
修修的語氣分明很正常，薑好卻仍舊羞得滿臉通紅。
“沒關係沒關係，”她被打得措手不及，很是慌亂地說，“那你們吃吧，我換一家餐廳。”
話畢，她轉頭就想溜。
“那怎麽行？！”
環姐卻拉住她，然後將陳恕推到服務生麵前用英語溝通道：“他這張卡是豪華套房，如果沒記錯，他擁有不止一個名額對嗎？”
服務生連連點頭。
環姐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看向陳恕：“老陳，你看呢？”
薑好側目，與男人一個眼神交匯。
陳恕的情緒沒有太大變化，他轉過頭遞給服務生一張金色卡片，旋即表明他們是朋友關係。
當薑好還反應不及之時，她就已經被網紅們輕易地帶入了內艙房客的禁區。
正午時分，陽光灑落，波光粼粼的海麵晃得薑好微微眯起了眼。
她成功同網紅們坐在了最佳海景餐廳，但她並沒感受到什麽欣喜，更多的是尷尬與不自在。
“環姐，”薑好忍不住試探詢問，“我就這樣進來真的沒關係嗎？”
誰知——
環姐還沒開口，陳恕就淡淡回：“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環姐明顯微怔半瞬，旋即伸手拉起薑好，“老陳說得對，薑薑你別想啦。這家是自助餐廳，咱們先去拿點東西吃。”
抖音網紅修修也跟著起身說：“對啦，混進來就萬事大吉！”
話已至此，薑好也不好再追問，她隻能回之一笑，強打精神去到餐點區。
網紅們沒有誰再提過房卡的事，他們自然而然地聊起別的話題。
最先開口的是晨晨，他一邊切牛排一邊調侃環姐：“環環，明天就要到大阪了，我和老陳有另有安排就不陪你們逛街了哈。”
“行啊，人可以走卡留下就行！不然你家狗子的皇家狗糧姐妹們也不給買了。”環姐說著還不忘拉上薑好加入聊天。
“薑薑，你這次打算去哪裏購物啊？”環姐仍是熱情的，她說，“心齋橋和天王寺附近的商圈我都可以給你推薦。”
然而，薑好此行根本就沒有購物計劃，就算去商場那也是領獎。
雖然環姐隻是好心推薦，並不可能邀約她一起逛街，但薑好還是心虛地回：“沒有誒，我這趟主要是來看看紅葉和去影視城，商場可能不會去。”
“這樣啊。日本的紅葉季確實適合拍照，不過我去年沒有請跟拍，拍的照片幾乎沒有能看的，太可惜了……”環姐說著忽然眼神一亮，又問，“薑薑你請跟拍了嗎？如果你的跟拍不錯，記得和我們分享！”
薑好忽的一愣。
事實上，迄今為止她根本就沒有過請跟拍這樣的意識，畢竟，請跟拍就得包攬對方的所有消費，從前的她根本無力負擔。
“唔，”薑好些微尷尬地解釋，“我也沒有請跟拍，我想著景點應該有收費的拍照項目來著……”
連續兩個話題全部無疾而終，氣氛登時籠上尷尬。
幸而，遊戲主播年哥適時岔開話題：“相機什麽的當然比不上人眼睛的像素！對了，最近我補了部日劇，《我的危險妻子》，太合我口味了，你們看過沒……”
她們想著，不談旅行相關，既然去日本聊聊日劇總可以吧。
卻沒想到薑好看過的日劇也寥寥無幾，基本都是轉上首頁的一些粉紅少女劇，此刻他們談論的這部暗黑係，她一無所知，隻能偶爾搭上幾句無關劇情的討論。
一切似乎與昨夜沒有什麽區別。
薑好始終是那個傾聽者，她聽他們討論電視劇，聽他們談論全日本隻有一隻的奢侈品包包，聽他們偷偷吐槽甲方爸爸。
可一切又已經全然不同。
酒精退散後的大腦更為清醒，其實從被服務生攔下的那一刻，薑好就已經體會到自己和這些網紅們的真正差距。
她的確很幸運，成為了百萬挑一的中國錦鯉，擁有了很多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但是，除此之外，薑好仍和萬千平庸之人沒有任何分別。
她中獎了，卻依舊住不起網紅們的套房；她聽她們談論廣告商運作，隻能滿頭霧水；她隻知道最大牌的幾個奢侈品，那些定製的品牌她聞所未聞；甚至，就連她們吐槽的電視劇她都無法插話討論。
二十七年以來，薑好都按部就班、隨波逐流，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思想和眼界原來是這樣的局限狹隘。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忍不住對號入座，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強行融進別人的圈子。
忽然之間，她就打消了要自報家門的想法。
心底深處的自卑如泉湧出，她在這裏的分一分鍾都變得如坐針氈，連帶著餐盤中的食物也難以下咽。
“抱歉，你們先聊，”薑好忽然想要去透透氣，她借口說，“我去個洗手間。”
沒想到——
“哎，等等！”抖音網紅修修跟了上來，“我和你一起吧，免得待會服務員認不出你！”
聞言，晨晨作勢推她：“修修，你真壞，不許欺負我們賭神。”
修修朝他做個鬼臉，轉頭親昵挽住薑好：“薑薑，走，我們不和倒黴直男說話。”
她的神態語氣那樣自然，仿若真的在開玩笑，薑好雖心中微刺，卻也無法說些什麽。
偏偏，路上修修還問她：“薑薑，我在賭場看你舉著自拍杆拍攝，你該不會是主播吧？”
“哈哈哈，”薑好心虛掩飾，“怎麽會，哪有我這樣胖的主播？”
“別這麽說！”修修卻看似真誠的說，“你頂多微胖，現在很多日常主播都很隨意的！”
她笑了笑，又打探道：“你在哪個平台啊，我們可以替你去打榜哦。”
女人在麵對危險的時候，總是極度敏銳。
修修的笑容分明看著無害，薑好卻總覺得她的態度與昨晚不同了，像是帶著點不懷好意。
她心中警鈴大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說：“沒，我現在就自己拍著玩玩，什麽主播不主播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說罷，薑好迅速溜進了廁所，以免修修追問。
雖然修修的話裏有話讓薑好感到不舒服，但同時卻也提醒了她，如果繼續和環姐她們接觸，那麽她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一方麵，如果環姐他們攤牌，那她再隱瞞身份就顯得不真誠；另一方麵，如果環姐他們保密身份，而她經常與他們同行便無法直播，最後她可能不會暴露身份，但卻可能搞砸自己的良機。
沉思片刻，薑好決定趁早抽身，回到自己的現實世界。
“修修！”她當即推開門，撒謊道，“我忽然有點急事要處理，可能來不及吃飯了，拜托你幫我和環姐他們道個歉可以嗎？”
隔間內，修修故作驚訝：“啊？什麽事這麽著急？”
薑好：“一點私事，拜托你幫我解釋下，我先走了啊！”
薑好不知道，隔間內，修修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她沒想到，中國錦鯉會比她想象的更弱，不過隨便暗諷幾句，就投降繳械了。
是的，修修已經知道了薑好就是中國錦鯉薑鹹魚。
但其實修修並非現場認出了她，薑好不是出挑的長相，身材也沒有記憶點，酒吧昏暗的燈光不足以令人認出她來。
修修是屬於酗酒後會精神抖擻的人，昨夜環姐他們都酣睡時，隻有她一個人還痛苦的清醒著。半夜失眠最為痛苦，萬籟俱靜，你找不到一個人說話。
修修隻能百無聊奈地刷微博，意外地，中國錦鯉的最新動態被推送到了她的首頁。
半夜時分也最容易脆弱多想。
雖然修修已經是抖音網紅，但她沒有告訴過別人，她其實還蠻羨慕薑鹹魚。
這個普通人因為運氣好，即便各方麵都平庸至極，卻仍舊一夜之間就擁有了她做夢都想要的粉絲量。而修修本人每天撓破頭想創意，編新的舞蹈，嚴格控製身材，付出良多粉絲也才可憐巴巴的五十幾萬。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修修心裏明白，但她在首頁看見中國錦鯉卻仍覺意難平。
為避免更喪，她預備直接關掉，指尖都已經懸在“x”上，但熟悉的配圖令她猛然一滯。
修修停頓一瞬，轉而點開了配圖，緊接著她便發現，原來中國錦鯉第一站居然也是海洋量子號！
窺探欲令修修點進中國錦鯉的微博首頁，又點開了她的直播視頻……而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修修再臉盲，在看到薑鹹魚在賭場被攔下之時，也該知道薑薑就是中國錦鯉薑鹹魚。
當修修獨自回到餐桌時，不等環姐他們發問，她便主動道：“哎，那個薑薑不知道忽然有什麽急事，從廁所出來後拔腿就跑了。”
薑好補了個口紅，最後深呼吸一下，抬步向外走去。
當寶諾集團的大樓映入眼簾，她忽然駐足, 遠遠地打量起眼前的園林式總部。
寸土寸金的商業中心，寶諾集團也不知花費幾何才弄出這麽大塊地皮, 這裏不似周圍樓林密集，而是綠蔭環繞、臨湖而建的獨棟大廈，一眼望去氣派恢宏。
玻璃折射陽光, 刺得薑好微眯眼睛有片刻失神。
她想起畢業季被同學攛掇, 也曾向寶諾集團投過簡曆, 而當她幻想自己利落大方在商業中心上班時, 投出的簡曆卻像石沉大海。
後來她才知道，寶諾集團哪怕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文職，也要求重本學曆以上……
寶諾投資集團老派而有底蘊，因此他旗下的寶諾支付一經上市，便能引來全球商戶參與抽獎活動。
誰能料到, 當初她隻能仰望的公司，今天居然以這樣戲劇化的理由來了。
薑好吸氣, 一步步走近寶諾集團, 鄭重得向第一天來上班的菜鳥。
結果剛到集團大門, 她就呆住了——
隻見兩行人整齊排列在門口, 他們正中還有幾個人拉著橫幅, 上書：熱烈歡迎2019中國錦鯉前來領獎！
仿佛什麽大人物蒞臨一般。
冬日暖陽下, 薑好懵懵的，看起來有點兒傻氣。
寶諾居然弄了這麽大陣仗嗎？！
對麵，攝像小哥正好扛著設備將其拍下，緊接著，采訪員拿著話筒走到了她身邊：“歡迎你，中國錦鯉！我是寶諾的員工，也是被抓壯丁的特派記者伍嘉一，今天將由我來采訪你。”
伍嘉一看著與她年齡一般大，她穿著幹練的西裝套裙，臉上的笑意明朗而有力，薑好不禁被她感染。
“你好！我是薑、薑鹹魚……”
伍嘉一從頭到腳都是薑好曾幻想過的模樣，她恍若看見了夢想中的自己，差點沒把真名給報出來。
“中國錦鯉！”伍嘉一還沒來得及說更多，她身後的兩列工作人員忽然齊齊朝薑好湧來。
一一問候之後，他們提出了同一個問題：“請問我能和您握個手嗎？！”
……？？？
薑好登時有些迷茫：“當、當然可以？”
你們都先站住！”她還沒伸出手，伍嘉一忽然上前，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薑錦鯉，保佑老板這個月批準我年假吧！”
話畢，伍嘉一還朝著鏡頭俏皮的眨了眨眼。
緊接著，寶諾的員工一個個排隊來握住了薑好的手，許願聲可謂不絕於耳：
“求錦鯉保佑我成為美妝錦鯉，抽中xxx的全套化妝品！”
“錦鯉佑我漲工資！”
“錦鯉保佑我彩票中獎！”
……
為了展示寶諾集團對錦鯉的歡迎，直播早上八點開始預告，此刻已然開始，直播間的觀眾見此盛況，一下炸了：
【哈哈哈哈哈我也想和中國錦鯉握手！！！】
【以權謀私！貴公司這是以權謀私！！】
【現場許願笑死我了，錦鯉大王今天是特意穿了一身紅給大家吸歐氣嗎？！】
【終於看到了錦鯉本尊，果真，微胖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
終於許完願後，薑好看向爽朗的伍嘉一：“請問，現在是已經開始直播了嗎？”
“嗯，早上預告之後，觀眾們都很熱情，我們就決定全程直播。”伍嘉一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別緊張，現在還隻有20來萬觀眾而已。”
！！！
薑好訝異側目，驚得語氣有點結巴：“二、二十幾萬觀眾？！”
這才剛開始，難道還不算多嗎？寶諾集團的員工都這麽淡定的嗎？要知道在這之前，別說直播20萬觀眾，她粉絲少得連拍個微博故事都沒人看誒……
想到自己被20萬人注目，薑好手心有些發汗，目光下意識避開攝像機，仿佛小時候被老師抽起來隨堂問答。
伍嘉一看出了她的局促，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等會肯定會更多，你看大家都挺熱情，錦鯉，你要不要和大家打個招呼？”
說著，她還遞上手機給薑好查看直播間狀況。
熱鬧的彈幕，令薑好感覺又回到評論區和大家聊天的氛圍，她彎眼揚唇：“大家好，我是2019年寶諾集團中國錦鯉，祝大家新的一年歐氣滿滿！”
說罷，薑好還按照周小財教自己的那樣，對著鏡頭，雙手交疊做了個在線作法的動作。
因為緊張和激動，她忍不住笑了場，並且動作也顯得些許笨拙生澀，但觀眾們反而大呼錦鯉真實可愛，也算是歪打正著。
伍嘉一見直播間氣氛活躍起來，趕緊引薑好進入了公司。
旋即，幾十萬觀眾就見證了——
薑好如同劉奶奶初入大觀園，一路都在東張西望打量寶諾集團內部。
“不瞞大家，”薑好感歎道，“寶諾集團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富麗堂皇，說起來，當初我還向過求職寶諾呢，這是不是也算緣分？”
彈幕一片“寶諾失去幾個億的運氣”，伍嘉一被逗得笑意加深，側頭問薑好：“錦鯉，你剛才那個做法動作很可愛。聽說你已經辭職了，接下來是不是真的打算環球領獎？”
伍嘉一雖然外表看著有些盛氣淩人，但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加之閑聊式的口吻，薑好緊張的心情放鬆不少。
提到直播，她心髒怦怦加速，目光熠熠地看向鏡頭：“我覺得我現在就已經在直播領獎了？如果大家喜歡，我後麵也可以再直播試試看！”
“既然如此，”聞言，伍嘉一將她牽到一個“禮物海洋”旁，“那咱們現在就開始領獎吧！”
薑好這才發現，寶諾集團竟是替所有獎品都做了個禮物盒模式，而在這片海洋旁邊，是地上延展幾米的獎品列表。
伍嘉一貼心提醒她：“錦鯉，你要不要去禮物海洋裏合個影？”
身後，寶諾的工作人員也起哄：“錦鯉，撲一個！”
可以預見，這肯定也是萬千觀眾的心願。
薑好心髒狂跳，其實有點退卻，但她知道將來做了主播，這樣的要求會更多。現在隻是去禮物海洋暢遊而已，並不過分。
“嗷——！”薑好輕呼一聲替自己打氣，然後縱身向前一躍，紮進了禮物盒的海洋。
跨出第一步永遠是最難的，但之後就順利得多。
當薑好躺在禮物盒上時，心中緊繃的弦鬆完全鬆懈，她開始能夠自如的根據大家要求擺pose。
而這直接導致十分鍾後，伍嘉一坐在寬敞明亮的直播大廳裏，拿著話筒和表情包問她：“你知道嗎？你剛才在線作法和抱著禮物盒笑的畫麵，已經被網友做成表情包爭相轉發，可以問下你躺在禮物盒海洋裏時的想法嗎？”
薑好瞄了一眼采訪員給她看的，“轉發這個薑鹹魚，接下來一整月你將心想事成”表情包，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心中美滋滋：“中獎後我一直在懷疑天上餡餅真砸中我了嗎？剛才抱著禮物的心情，大概就是：嗯，砸中了，這餡餅真香吧……”
彈幕一片“錦鯉真香警告”，伍嘉一追問：“那你轉發的時候幻想過中獎後的生活嗎？”
薑好滿麵感慨：“其實吧，我那天正準備午休，是在同事的鼓動下才隨手轉了轉。後麵周末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我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包括周一一直沒現身也是因為在給老板寫演講稿來著……”
伍嘉一驚訝揚眉：“所以，你就是很不走心的隨便轉了下？”
薑好天真又坦誠點頭：“嗯，算是吧。”
伍嘉一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玩笑地說：“那可以問問，那位讓你轉發的同事現在是什麽心情嗎？有沒有很後悔？”
薑好想到熱情的小李，輕輕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誒……那天得知中獎我是真的興奮到請假，當晚還失眠了，導致我昨天遲到被老板痛批。然後，嗯，我一時上頭就懟了老板真辭職了，同事和老板應該都還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嫉妒了，我也想睡到自然醒去懟老板！】
【正在看直播的同事：嗯？？？早知道不讓她轉了！（跳樓.gif】
【老板：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錦鯉！（尷尬】
【興奮到翹班失眠哈哈哈，妹子可以說肥腸可愛了】
薑好的實誠，也讓伍嘉一更喜歡她。
頓了頓，伍嘉一貼心的引導話題：“錦鯉，現在直播熱度已經破50萬了，你老板和同事估計很快就知道了，你有沒有打算感謝下那位讓你轉發的同事？”
薑好連連點頭：“要的要的！等我領完獎就請她吃豪華大餐，而且那一長串快遞我也打算分一部分出來送人和抽獎。”
聽到錦鯉親口表示會拿獎品出來抽獎，直播間的熱度直接被引爆，甚至不少人問是否會抽取網友一起環遊，畢竟很多國家的旅遊項目都是雙人免費。
伍嘉一直接讓萬千網友夢碎：“大家也別做夢了，我們錦鯉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對嗎？有沒有和男朋友來個環球之旅的打算呢？”
提到男友，薑好驀地一愣。
視頻中，她的笑容都收斂幾分：“其實我們上周末剛分手，也是因此我才沒有心力去關注轉發抽獎的事，現在薑鹹魚恢複單身啦。”
聞言，伍嘉一微怔，彈幕更是瘋狂：
【臥槽？？？分手中獎辭職，這位女士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我真實羨慕了，錦鯉別難過，現在的你想要什麽樣的男友沒有[狗頭]】
【錦鯉！你看看我！標準小狼狗了解一下！】
……
須臾，伍嘉一調整好情緒，同為“大齡”女性，她並不打算問薑好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麽樣的。
相反，她順勢換了個還算自然的話題：“那錦鯉身邊現在有人知道你中獎了嗎？”
伍嘉一的妥帖，令薑好鬆了口氣。
她微笑搖頭：“隻有我室友，和一些互關的網友知道。因為這微博賬號是工作後創建的，身邊朋友和家人都還不知道，不過……我感覺今天這采訪之後，大家肯定就都知道了……”
今天的料一個接一個，網友們的好奇心和窺私欲完全被滿足，當采訪進行到尾聲之時，直播間熱度已然破了百萬。
薑好的平凡普通，沒有令網友們失望，相反，因為她太像每一個普通人，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真心實意的羨慕和嫉妒。
整個上午，全國數不清的角落，人們都沉醉在中國錦鯉的真人采訪中。最近沒有什麽大的新聞與八卦，#薑鹹魚真人采訪#的標簽直接被頂到熱搜第一，所有人都好奇這個一夜暴富的錦鯉真容究竟怎樣。
方一洲所在的it公司也不例外，當他認真編輯代碼之時，周圍同事已經聚眾圍在一起看中國錦鯉領獎直播，企圖吸取歐氣。
“臥槽！一洲你快過來看！”
“對對對！你趕緊過來！！！”
忽的，有兩個同事激動異常地叫他前去一同觀看。
方一洲看著已經修改三遍的程序，麵不改色地回：“你們先看唄，我這程序再不弄好，老板會殺了我。”
“我操！”一個同事直接過來上手拉他，“先別編程了，你看看直播絕對不後悔！”
方一洲被強行從椅子裏架起，無奈笑道：“喂，你們自己偷懶，咋還不允許別人努——”
最後的“力”字還還沒講出口，男人猛然頓住，嘴畔笑容也一瞬凝固。
隻見屏幕裏，微胖白皙的女人麵帶緊張笑意，她穿一身紅色大衣，唇邊有個小小的酒窩。
沒有人比方一洲更熟悉她，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終於明白了同事們的異常亢奮：
2019中國錦鯉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剛找找他分手的薑好！
在眾人都發懵時，抖音網紅修修忽然開口。
她似無心又有意，滿是苦惱的征求意見道：“沒想到薑薑是內艙卡，我忽然想到這件帆船餐廳好像隻有內艙房不能進誒。”
修修的語氣分明很正常，薑好卻仍舊羞得滿臉通紅。
“沒關係沒關係，”她被打得措手不及，很是慌亂地說，“那你們吃吧，我換一家餐廳。”
話畢，她轉頭就想溜。
“那怎麽行？！”
環姐卻拉住她，然後將陳恕推到服務生麵前用英語溝通道：“他這張卡是豪華套房，如果沒記錯，他擁有不止一個名額對嗎？”
服務生連連點頭。
環姐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看向陳恕：“老陳，你看呢？”
薑好側目，與男人一個眼神交匯。
陳恕的情緒沒有太大變化，他轉過頭遞給服務生一張金色卡片，旋即表明他們是朋友關係。
當薑好還反應不及之時，她就已經被網紅們輕易地帶入了內艙房客的禁區。
正午時分，陽光灑落，波光粼粼的海麵晃得薑好微微眯起了眼。
她成功同網紅們坐在了最佳海景餐廳，但她並沒感受到什麽欣喜，更多的是尷尬與不自在。
“環姐，”薑好忍不住試探詢問，“我就這樣進來真的沒關係嗎？”
誰知——
環姐還沒開口，陳恕就淡淡回：“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環姐明顯微怔半瞬，旋即伸手拉起薑好，“老陳說得對，薑薑你別想啦。這家是自助餐廳，咱們先去拿點東西吃。”
抖音網紅修修也跟著起身說：“對啦，混進來就萬事大吉！”
話已至此，薑好也不好再追問，她隻能回之一笑，強打精神去到餐點區。
網紅們沒有誰再提過房卡的事，他們自然而然地聊起別的話題。
最先開口的是晨晨，他一邊切牛排一邊調侃環姐：“環環，明天就要到大阪了，我和老陳有另有安排就不陪你們逛街了哈。”
“行啊，人可以走卡留下就行！不然你家狗子的皇家狗糧姐妹們也不給買了。”環姐說著還不忘拉上薑好加入聊天。
“薑薑，你這次打算去哪裏購物啊？”環姐仍是熱情的，她說，“心齋橋和天王寺附近的商圈我都可以給你推薦。”
然而，薑好此行根本就沒有購物計劃，就算去商場那也是領獎。
雖然環姐隻是好心推薦，並不可能邀約她一起逛街，但薑好還是心虛地回：“沒有誒，我這趟主要是來看看紅葉和去影視城，商場可能不會去。”
“這樣啊。日本的紅葉季確實適合拍照，不過我去年沒有請跟拍，拍的照片幾乎沒有能看的，太可惜了……”環姐說著忽然眼神一亮，又問，“薑薑你請跟拍了嗎？如果你的跟拍不錯，記得和我們分享！”
薑好忽的一愣。
事實上，迄今為止她根本就沒有過請跟拍這樣的意識，畢竟，請跟拍就得包攬對方的所有消費，從前的她根本無力負擔。
“唔，”薑好些微尷尬地解釋，“我也沒有請跟拍，我想著景點應該有收費的拍照項目來著……”
連續兩個話題全部無疾而終，氣氛登時籠上尷尬。
幸而，遊戲主播年哥適時岔開話題：“相機什麽的當然比不上人眼睛的像素！對了，最近我補了部日劇，《我的危險妻子》，太合我口味了，你們看過沒……”
她們想著，不談旅行相關，既然去日本聊聊日劇總可以吧。
卻沒想到薑好看過的日劇也寥寥無幾，基本都是轉上首頁的一些粉紅少女劇，此刻他們談論的這部暗黑係，她一無所知，隻能偶爾搭上幾句無關劇情的討論。
一切似乎與昨夜沒有什麽區別。
薑好始終是那個傾聽者，她聽他們討論電視劇，聽他們談論全日本隻有一隻的奢侈品包包，聽他們偷偷吐槽甲方爸爸。
可一切又已經全然不同。
酒精退散後的大腦更為清醒，其實從被服務生攔下的那一刻，薑好就已經體會到自己和這些網紅們的真正差距。
她的確很幸運，成為了百萬挑一的中國錦鯉，擁有了很多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但是，除此之外，薑好仍和萬千平庸之人沒有任何分別。
她中獎了，卻依舊住不起網紅們的套房；她聽她們談論廣告商運作，隻能滿頭霧水；她隻知道最大牌的幾個奢侈品，那些定製的品牌她聞所未聞；甚至，就連她們吐槽的電視劇她都無法插話討論。
二十七年以來，薑好都按部就班、隨波逐流，她終於發現自己的思想和眼界原來是這樣的局限狹隘。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忍不住對號入座，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強行融進別人的圈子。
忽然之間，她就打消了要自報家門的想法。
心底深處的自卑如泉湧出，她在這裏的分一分鍾都變得如坐針氈，連帶著餐盤中的食物也難以下咽。
“抱歉，你們先聊，”薑好忽然想要去透透氣，她借口說，“我去個洗手間。”
沒想到——
“哎，等等！”抖音網紅修修跟了上來，“我和你一起吧，免得待會服務員認不出你！”
聞言，晨晨作勢推她：“修修，你真壞，不許欺負我們賭神。”
修修朝他做個鬼臉，轉頭親昵挽住薑好：“薑薑，走，我們不和倒黴直男說話。”
她的神態語氣那樣自然，仿若真的在開玩笑，薑好雖心中微刺，卻也無法說些什麽。
偏偏，路上修修還問她：“薑薑，我在賭場看你舉著自拍杆拍攝，你該不會是主播吧？”
“哈哈哈，”薑好心虛掩飾，“怎麽會，哪有我這樣胖的主播？”
“別這麽說！”修修卻看似真誠的說，“你頂多微胖，現在很多日常主播都很隨意的！”
她笑了笑，又打探道：“你在哪個平台啊，我們可以替你去打榜哦。”
女人在麵對危險的時候，總是極度敏銳。
修修的笑容分明看著無害，薑好卻總覺得她的態度與昨晚不同了，像是帶著點不懷好意。
她心中警鈴大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說：“沒，我現在就自己拍著玩玩，什麽主播不主播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說罷，薑好迅速溜進了廁所，以免修修追問。
雖然修修的話裏有話讓薑好感到不舒服，但同時卻也提醒了她，如果繼續和環姐她們接觸，那麽她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一方麵，如果環姐他們攤牌，那她再隱瞞身份就顯得不真誠；另一方麵，如果環姐他們保密身份，而她經常與他們同行便無法直播，最後她可能不會暴露身份，但卻可能搞砸自己的良機。
沉思片刻，薑好決定趁早抽身，回到自己的現實世界。
“修修！”她當即推開門，撒謊道，“我忽然有點急事要處理，可能來不及吃飯了，拜托你幫我和環姐他們道個歉可以嗎？”
隔間內，修修故作驚訝：“啊？什麽事這麽著急？”
薑好：“一點私事，拜托你幫我解釋下，我先走了啊！”
薑好不知道，隔間內，修修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她沒想到，中國錦鯉會比她想象的更弱，不過隨便暗諷幾句，就投降繳械了。
是的，修修已經知道了薑好就是中國錦鯉薑鹹魚。
但其實修修並非現場認出了她，薑好不是出挑的長相，身材也沒有記憶點，酒吧昏暗的燈光不足以令人認出她來。
修修是屬於酗酒後會精神抖擻的人，昨夜環姐他們都酣睡時，隻有她一個人還痛苦的清醒著。半夜失眠最為痛苦，萬籟俱靜，你找不到一個人說話。
修修隻能百無聊奈地刷微博，意外地，中國錦鯉的最新動態被推送到了她的首頁。
半夜時分也最容易脆弱多想。
雖然修修已經是抖音網紅，但她沒有告訴過別人，她其實還蠻羨慕薑鹹魚。
這個普通人因為運氣好，即便各方麵都平庸至極，卻仍舊一夜之間就擁有了她做夢都想要的粉絲量。而修修本人每天撓破頭想創意，編新的舞蹈，嚴格控製身材，付出良多粉絲也才可憐巴巴的五十幾萬。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修修心裏明白，但她在首頁看見中國錦鯉卻仍覺意難平。
為避免更喪，她預備直接關掉，指尖都已經懸在“x”上，但熟悉的配圖令她猛然一滯。
修修停頓一瞬，轉而點開了配圖，緊接著她便發現，原來中國錦鯉第一站居然也是海洋量子號！
窺探欲令修修點進中國錦鯉的微博首頁，又點開了她的直播視頻……而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修修再臉盲，在看到薑鹹魚在賭場被攔下之時，也該知道薑薑就是中國錦鯉薑鹹魚。
當修修獨自回到餐桌時，不等環姐他們發問，她便主動道：“哎，那個薑薑不知道忽然有什麽急事，從廁所出來後拔腿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