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下乘鯉橋的田源聽得呼喊,不覺微微轉頭,他心裏有些羞怒,本是安排好的謝幕被蕭明這麽一鬧,無論蕭明寫得好壞,自己的威望都要打折扣!


    一瞬間田源有些明白寒秋成的悲哀。


    一個傻子,即便病好了,他能寫出什麽符文?


    田源冷笑了,走下乘鯉橋的腳步不停,他已經在鄭瑾等人心中播下了種子,又在他們麵前展露了實力,更在嚴震青等人麵前樹立了自己的形象,這……已經足矣!


    蕭明走到書案前,從地上撿起符筆,說道:“誰這麽沒禮貌,把符筆扔在地上??”


    “哈哈哈……”虹橋之下,一眾學子忍不住大笑!


    田源雙手忍不住攥拳,剛剛投筆而下,確實氣勢激昂,麻蛋,誰會在意符筆掉在哪裏啊!


    你撿了就撿了,幹嘛還說出來??


    “我要我寫了啊……”蕭明可不會理會田源的心情,拿了符筆沾了符墨,大聲喊道。


    “寫吧,寫吧……”


    吃人家的嘴短啊,大家都叫道,“來個美食賦!!”


    “我真要寫了……”


    “我們真想看了,快些吧!”


    互動的如此生動,田源都想回頭也跟蕭明互動一下!


    不過是拿拳頭!


    蕭明深吸一口氣,右手揮動符筆在一塊空白的幕扳上寫著狗爬一般的字,嘴裏念道:“時逢三五便團圓……”


    這句一出,吵雜的氣氛好似被潑了水,一時小了很多。


    “十三郎,你……你寫的什麽啊!”一個聲音喊道,“這是符詞麽?我都會寫……”


    “切……”常威冷哼了,說道,“就這等水平,也敢跟我賭鬥,葉繁星,把寒霜筆給我吧,就衝這句……我贏定了。”


    葉繁星緊咬嘴唇,有些懊悔了,剛剛應該低聲跟蕭明說幾句了,自己固然寫得不好,可畢竟記得一些,讓蕭明寫出來縱然不能奪冠,擊敗常威,但……總不至於如此丟人啊!


    嘩眾取寵之人,蕭家都是這般!


    乘鯉橋那頭,田源快走到盡頭,他苦笑著搖頭,心情略微好轉。


    麻蛋,就知道出風頭!


    寒秋殤也撇嘴了。


    蕭明沒理會,誦念道:“滿把晴光護玉欄……”


    這句一出,本來還有些聲音的四周,如同澆了冰水,徹底寂靜。畢竟大家還有一點兒良心,雖然吃了蕭明的烤肉,也不能違心強行誇讚吧?


    倒是有個學生,笑道:“蕭明啊,你……你這字跡倒是比這符詞好一些……”


    “哈哈,就是……”常威也笑了,抬手一點道,“我也覺得你的廚藝比符詞好,明明可以考手藝吃飯,幹嘛非要拚符文?這不是給自己挖坑麽?”


    “……你看,你們的乘鯉橋上,連一絲符光都不曾生出,莫說跟我賭鬥了,連剛剛任何一首符文都比他強……”


    這等詞文也敢上來丟人現眼?跳梁小醜耳!


    田源徹底不理會蕭明了,他加快了腳步……


    不對,不對!


    滿芳林園數百學子中,唯有寒秋殤突然間覺得不對勁兒,他看著蕭明拿著符筆的右手,不安道,“這廝怎麽突然右手拿筆了??”


    不得不說,最了解自己的絕對不是自己的親人,而是自己的敵人!


    果然,蕭明寫完這句,又是沾了一下符墨,符筆交在左手,龍飛鳳舞的寫著,口中更是鏗鏘有力的吟唱道:


    “天上一輪才捧出,


    人間萬姓仰頭看……”


    (《紅樓夢》,曹雪芹)


    兩句一氣嗬成,眾人還不等怎麽看清,蕭明已經吟唱完畢!


    登時間,夜幕中,剛剛那些些許的嘲笑驟然消失,隻有蚊蠅和蛙聲稀落,但就在田源一個激靈,驚立在乘鯉橋盡頭時,蚊蠅和蛙聲也詭異的消失了!


    而後,“嗡嗡嗡……”乘鯉橋劇烈的顫抖起來,整個橋麵上開始湧出如同海浪般的深色光暈,這光影乍一湧出又是化作一個個彩鯉之狀,狀若魚躍龍門般朝著橋頭蕭明所站之地跳躍過去!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田源身處其中,身形幾乎無法站立,他不可思議的看著一條條彩鯉從他腳下遊走,奮力衝上高處。


    “神……神鯉飛仙??”嚴震青在亭子裏,本是笑看蕭明寫賦呢,如今見到彩鯉身影,忍不住失聲低呼,手裏拿著的酒杯也跌落在地上。


    “嚴老先生,什麽意思?”


    即便是嚴曦琥,也懵了,他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情形,更不知道什麽是“神鯉飛仙”啊!


    嚴震青周身顫抖,好似極冷,他有些踉蹌的走到亭子欄杆處,隻眯著眼眼睛貪看,並沒有回答嚴曦琥的話。


    常威也目瞪口呆了,彩鯉飛舞的霓彩映在他的臉上,他的心情無法言語,“這……這是什麽意思?怎……怎麽出現鯉魚了?是……是不是乘鯉橋……在嘲笑那個死胖子??”


    “魚,魚……”包子揚起頭,很是眼饞了,叫道,“烤魚!!”


    “我的符神啊!”


    寂靜的芳林園突然沸騰起來,雖然所有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誰都知道,蕭明的詩詞……牛逼了!


    至於為什麽牛逼,他們一時間也沒有弄明白!


    “橋……橋飛起來了……”


    “快,快看,符光……符光瘋了……”


    隨著那人的驚呼,眾人看去,但見乘鯉橋的橋麵上,彩鯉們隨著浪花衝到蕭明腳下,竟然化作一個金色的鯉魚!


    這鯉魚金光閃閃,金光隱約成龍形,龍形有一飛衝天的意思,馱著蕭明朝著夜空高飛,而那濃濃的符光一丈,兩丈,三丈,四丈……


    直直飛到十丈高下才停止下來!


    “符……符光十丈??”


    “從……從來都沒見過這麽高的符光啊!”


    “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這一句聽起來……也很一般啊!”


    符光之下,田源看著踏龍高飛的蕭明,眼中的嫉妒無與倫比,他口中輕念道:“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人間萬姓仰頭看……”


    隨著吟唱,他眼中的嫉妒化作一種野心,一種渴望,忍不住咬著牙說道,“這……這才是我想寫的符詞!隻有這句符詞,才配得上我!!!這個死胖子怎麽可能寫出這樣的詩詞??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常威和寒秋殤幾乎是同時驚叫了,“蕭明怎麽可能寫出十丈符光的符詞???”


    “當年那人把這個符器送我的時候,曾說過……”


    亭子裏嚴震青的情緒依舊不穩,他有些語無倫次道,“這符器放在我嚴家符學是明珠暗投,洛北城,不,涿鹿郡都不可能顯出神鯉飛仙的奇景。”


    徐塵晴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因為隻有可以傳世的詩詞才能引動神鯉飛仙!而他不認為洛北城……會出現這等詩詞!”


    “人間萬姓仰頭看!人間萬姓仰頭看!!”嚴曦琥也品味著,說道,“這詩的前兩句平乎,並無特色;後兩句卻透出氣象不凡,抱負不淺。一旦有出頭之日,就要使‘人間萬姓仰頭看’,這詩詞中的名利之心多重,多熱切,野心多大!蕭明不可能寫出這樣的詩詞……”


    “廢話!!”嚴震青瞪了嚴曦琥一眼,說道,“蕭明才多大,他怎麽可能寫出這樣意境的詩詞??”


    “蕭渝?!”


    “自然是蕭渝了!”


    嚴曦琥的語氣中不無失望,低聲道,“當日蕭明也說過,他很多符文都是從蕭渝書房看到的!”


    說話間,乘鯉橋的異象已經消退,那條神鯉馱著蕭明隨著回落的光暈下落,橋欄上,足足十丈的符光依舊卓然不群!


    “我的符神啊!”


    葉繁星看著蕭明,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也就在乘鯉橋光焰消散,蕭明腳踏實地時,“轟……”突然間,夜空中,皎潔的圓月一亮,一道巨大的光柱傾落,正好將蕭明和那個寫著詩詞的幕板罩住,幕板上,蕭明那四行筆跡迥異的符字開始灼灼生光,一個個透著晶亮,但是,不過是數息,“刷刷刷……”二十八個符字居然從幕板中脫出,化作一個個大小不同的晶光衝入光柱,如同流星般飛入夜空,消失不見!


    “啊??”


    “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發生什麽了?”


    “是,是符神把蕭明的詩詞拿走了嗎?”


    即便是嚴震青也長大了嘴邊,一雙眼睛睜得比誰都大!


    “嚴老先生……”徐塵晴急道,“這又是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嚴震青叫道,“我從來不曾見過,也不沒聽說過這等情形……”


    驚豔,太驚豔了!


    葉繁星無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那月光傾落處,蕭明肥胖的身形如同透明,一種難言的倜儻從蕭明身上生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葉繁星忍不住在心裏說道。


    至於常威,眼珠子早不知道掉到哪裏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先前一切的誹謗,一切的蔑視,一切的諷刺,都在神鯉出現,都在月光傾落時,化作塵埃!


    麻蛋,死胖子,你搞大了,看你丫怎麽收場!!


    大臉貓伏在石頭上,歪著腦袋冷冷道。


    包子則背著手,看著月亮圓圓,臉上罕見的生出思念!


    蕭明自己也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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