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封信才剛剛出了周家,就已經被裴重錦安排的暗樁給攔截了下來。


    所以就在陸芷筠點頭的時候,有人在外敲了敲酒館的大門,隨後那封信就被人從門縫裏塞了進來。


    裴重錦起身去將信撿起來打開一看,便冷笑了起來,還真是一點都不辜負他的期望。


    “你看看吧。”他並不避諱,直接將信給了陸芷筠。


    周家這點事情在他的眼底壓根就不算事情,他經曆過,看過更多更深的傾軋。但是陸芷筠不一樣。如她這般對人完全沒什麽防備的小姑娘,若是就這麽回到京城,怕是……


    所以他必須要告訴她什麽是世道險惡。


    不去惹事,不代表事情不來招惹你。


    陸芷筠凝眸一看,手都被氣抖了起來。


    那信上雖然是說的委婉,說他周家已經管不了陸芷筠了,有負於陸家的托付,但是字字句句都是要將她朝火海裏麵推。


    “我哪裏有和蘭姨在外麵招蜂引蝶?”陸芷筠猛然站了起來,“胡說八道!完全是一派胡言。”


    “你在我這裏發怒便能解決問題了?”裴重錦冷笑,“有那力氣不如坐下來想想,你該怎麽辦才是。這信我今日能替你攔住一封,但是不代表我能一直幫你。最後解決問題的還需要靠你自己才行!”


    “她會誣告,我便不會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寫信傳給京城嗎?”陸芷筠怒道。


    “那你倒是寫啊。”裴重錦道,“為何這麽多年來,你隻是默默的容忍周家這麽對你,卻從不反抗呢?”


    裴重錦一句話將陸芷筠給說愣了。


    “因為你害怕。”見陸芷筠捏著信,低著頭在他的麵前重新坐下,裴重錦便忍不住無情的揭開了陸芷筠心底真實的想法。


    “你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在你的心底你卻隱隱的認為你自己就是一個掃把星。”裴重錦絲毫沒有給陸芷筠留有情麵,冷聲說道,“你隻想息事寧人,安分守己的蹲到十五歲讓你父母來接你回去。你怕你在這裏若是將周家逼急了,會做出什麽讓你承受不起的事情來。陸芷筠,你需要知道一味的忍讓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麽好處,你看看你現在的處境便知道了。”


    “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陸芷筠忽然嘶吼了一聲道,“我生下來,他們便說我八字不好,要將我送出來養大。我隻是一個小姑娘,我有什麽能力去和他們爭辯!”


    “既然是在逆境之中長大,你便更應該變得強大,變得叫人不敢苛待你。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哭哭鼻子就妄圖解決問題。我能幫你這一次,不能次次都幫你。你看看周家人待你如何,你便可以想象的出一旦你回到京城之中,陸家人待你是個什麽態度。”裴重錦繼續寒聲說道。“這些年,你可曾問過你父母安康與否,問過家中情況,你有沒有弟弟妹妹,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你毫無準備,兩眼一抹黑,即便陸家派人接你回去,你連周家這等商賈之家都玩不轉,你以為你的能力能在京城立足能在陸家過上安生日子?你身負不祥惡名,即便你回到京城,與父母之前毫無感情可言,你在陸家可能連個你父母身邊的小廝或者丫鬟都不如。你還要過什麽樣的日子?繼續住在外麵與蘭姨兩個相依為命?你醒醒吧!用用腦子想上一想,你乃官宦之女,一旦你回歸陸府,你父母會允許你單獨出來住嗎?你真以為京城是臨川這等地方,在京城你有半步行差踏錯,就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陸芷筠被說的臉上驟然失去了血色,捏著信的手一直在顫抖,之前是因為憤怒,而現在則是因為裴重錦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一樣打在她的心底。


    她一直以來都是心心念念的要回到京城,好像隻要能回去,她便可以真的享受父母對她的愛,證明自己不是真正的掃把星,將這些年在外麵所受的各種委屈統統拋諸腦後,開始真正的新生活。


    但是她如今卻知道自己真的錯了……


    裴重錦說的不錯,就連周家這樣的商賈之家,她都能鬧成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固然不全是她的錯,但是也是因為她從一開始便處理不當的緣故。她想的太少,太單純……而陸家,她離家多年,甚至連自己父母的樣貌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是知道父母和家庭的近況了……


    裴重錦問的那些問題,她一概不知道。


    她就如同怕事的老鼠,一直將自己躲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像隻有這樣熬過去,熬到時候,她便可以再光明正大的回到地麵上,可是老鼠當的時間長了,她便真的變成了老鼠了即便回到了地麵上,光明正大的,也不過就是人人喊打而已。


    目光死死的落在自己手裏攥著的信紙上,指甲甚至都已經將信紙給劃破,指節因為用力都變得青白,陸芷筠的腦子裏麵一片混亂。


    “我該怎麽辦?”良久,她才失神的看向了裴重錦。


    “自己想辦法!”裴重錦冷聲道,“我又不能替你過日子!”


    這句話倒是讓陸芷筠冷靜了下來。


    日子是她自己,裴重錦說的對,若是她遇事隻知道哭泣的話,那即便回到京城,怕是也活不長久。


    原本以為京城的天空是一片開闊自由之地,但是現在她才發現,京城並非她一直憧憬的那般美好。


    “我該先問問家中狀況。”陸芷筠想了想說道,“母親托人送了不少珠寶首飾給我,我想在母親的心底即便沒有多喜愛我,對我還是存著不少愧疚的吧。若是我寫信給她,她應該是歡喜的。”


    好在不算太蠢。


    裴重錦終於抬了抬眉,鬆動了些許自己冷峻的表情。


    “恩。你若早兩年這麽做,效果會更好。”裴重錦哼了一聲說道,“不過現在也不算太晚,畢竟你還年紀小。”


    “恩。”陸芷筠點了點頭。“我第一封信是問安,第二封信便是要將這些年自己真正遭受到的待遇告訴母親了。”


    “空口白話,你覺得你母親會信嗎?”裴重錦提醒道,“這些年,與你母親聯係的都是周家的人,先入為主,你若是貿然寫信言明真相,隻怕周家隻要說你心懷惱怒,出言詆毀,你母親便會生出旁的想法。”


    “那我該怎麽辦?”陸芷筠求助的看向了裴重錦。


    裴重錦還是那一副表情不變,“自己想。”


    他又不是她爹!


    “我可以將母親托然帶給我的首飾再托人送還回去。”陸芷筠再度沉思了一陣子,說道,“好在我還沒時間去找人修複那些首飾,可以讓母親看看這些年我拿到手的都是什麽樣的東西。”


    “嗯。”裴重錦斜睨了她一眼,小姑娘上道,知道迂回,也不枉他花了這麽多苦心來引導。


    “我需要讓陸家對我珍視,便要有自己的本事讓我父母對我刮目相看。”陸芷筠怔怔的說道,“難道我要公開我就是蘭竹居士?”


    “這個隨你。”裴重錦淡道。


    其實這是讓陸家珍視陸芷筠最快最好的辦法,隻要她善畫的名聲傳揚開來,那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她親口解釋便都迎刃而解了。


    例如周家的周揚為何落到現在的境地。


    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即便周家再怎麽極盡詆毀之事,也是徒勞,反而更會讓陸家人相信陸芷筠這些年在臨川過得日子不盡如人意,周家完全沒有起到照顧的作用,反而各種苛待。


    這些話他其實都可以直說,但是他沒有,畢竟蘭竹居士這件事情是小姑娘自己的,她想不想公開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陸芷筠怔怔的坐著,並沒再度言語。


    她喜歡畫畫是事實,用畫來換錢也是為生活所迫,並非她學畫的初衷。


    可是裴重錦提點的對,她必須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才有資格回到京城,才有資格去洗刷掉自己到現在還背負著的掃把星的惡名。


    “菜來了。”老板吆喝了一聲,隨後就端來了兩盆熱氣騰騰的菜肴。


    大蒜葉爆炒羊肝兒,手撕羊肉蘸醬。


    他又端來了一隻木盆,裏麵裝滿了熱氣騰騰的熱水,幾壺酒在熱水裏浸泡著。


    “先用著,還有菜在吵。外麵天寒,羊肉暖胃。”老板說完之後笑著看向了陸芷筠,“若是姑娘吃不慣羊肉,就先等等,我再去弄幾個其他的小菜來。”


    “多謝了。”陸芷筠麵前的朝老板一笑,算是擠出了點笑容,隻是笑的一點都不自然和真切。


    等老板走了,她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裴重錦倒是淡然的很,他拿起了一壺酒,還有點燙手,翻開了杯子,替自己和陸芷筠都倒了一杯,“不勉強,你若覺得能喝便喝,不能喝就別碰了。”


    裴重錦自己卻是端起了就被一飲而盡。


    酒這東西,不說有多好,但是挺神奇的,在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都能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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