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雲層又低又厚。


    孤兒院有一塊很大的景色怡人的風水寶地,很多投資商都想買下那塊地皮構建郊區富豪別墅,但是孤兒院卻用它建起了陵園,專門為孤兒院奉獻一生的修女,作為她們落葉歸根的安息之所。


    而皇甫禦的轎車卻停在後山的山腳下。


    領著金木水火四兄弟,皇甫禦攀上半山腰,站在一塊顯得比陵園陳舊蒼涼很多的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熟悉的慈祥笑容,他英挺的眉頭深深皺著,幽邃的眼眸閃動著複發的光芒。


    這是他第二次來看馬姨,當初回孤兒院接晴空時,他才得知馬姨已經過世了。


    猶記得,小時候一向調皮的樂樂有事沒事就喜歡爬馬姨腿上,摟著她脖子不停喊著“馬媽媽馬媽媽”的撒嬌,他永遠忘不了她總是偷偷告訴他,馬媽媽對她比她親媽還要好,所以她喜歡她。


    誰知那次他領著晴空去她墳前,晴空卻一臉的冷漠與不屑,完全沒有小時候對馬姨的依賴與親密,反而緊繃著小臉,冷冷說:“禦,我不喜歡馬媽媽了,你以後可不可以也不要來祭拜她?”


    雖然他心裏很詫異納悶,明明小時候喜歡馬姨恨不得每天粘她屁股後麵,長大後,怎麽會那麽厭惡?


    後來,他想了想,或許是他離開的那些年,她們之間發生了不愉快,才會導致這樣的場麵,畢竟他去接她的時候,聽說負責她的修女很久之前就換成了別人。


    為了不讓晴空不開心,這幾年他沒來看過馬姨,可是心裏卻不是滋味。當年,他被送去孤兒院時,馬姨站在綠油油的草坪,一手牽著正在吃彩虹糖的樂樂,笑容滿麵的衝著他招手。


    而今年,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來看看馬姨,或許是因為晴空在醫院昏迷不醒,不管他來不來,她都不會知道,又或許,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想要重新回孤兒院,去尋找小時候那個熟悉的樂樂。


    不知道為什麽,晴空給他一種很陌生的感覺,盡管她能把他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一件不落的講出來,並且還能拿出他離開時送給她的生肖項鏈,可是他還是覺得陌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相反,蘇靜雅的出現,竟然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她的眼睛真的像極了……


    想到這裏,皇甫禦猛然一驚,隨即無比懊惱與煩躁的搖頭,他怎麽可以又把蘇靜雅和樂樂聯係在一起?蘇靜雅不是樂樂,晴空才是!


    當初就是因為他把蘇靜雅當成樂樂,然後去質疑晴空,才導致晴空傷心想要絕,讓蘇靜雅有了傷害她的機會。


    皇甫禦打算上前把馬姨最喜歡的白玫瑰放下,然後離開,誰知……他這時才注意到:墳前不知何時放了一束白色玫瑰?


    劍眉一挑,他目光也深邃起來。


    下山途中,金鑫不停瞄時間,焦急的催促:“三哥,咱們是不是……”


    然而皇甫禦卻不容他把話說完,就冷冷打斷:“你們去車裏等我,我隨便去逛逛,半個小時後,*來接我!”


    說著,不等他們的回答,皇甫禦大步離去。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漫無目的在孤兒院裏走,這裏一磚一瓦都承載著他和樂樂的回憶,淡淡的甜著,卻也淡淡的酸著苦著。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不是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放下了,而是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緬懷,一直想要回到過去,去找尋哪怕隻是年幼,卻足夠讓他發瘋發狂的女孩子。


    皇甫禦在孤兒院裏逛了很久很久,最後不知不覺走向那棵大榕樹。


    然而,剛一靠近,視線穿過榕樹粗大的樹幹,他竟然看見鏽跡斑斑的秋千上正坐著一個人。


    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宛如黑色瀑布傾瀉而下,白色的蕾絲連衣裙的裙擺在半空隨著微風蕩漾出旖旎的弧度,而裙擺下是一雙白皙纖細勻稱的小腿。


    皇甫禦的呼吸陡然一窒,片刻後,他居然聽到自己的心髒“咚~咚~咚”急切的跳亂了節奏……


    有些不可思議的抬手按住*口,犀利眼眸的瞳孔色澤陡然加深,皇甫禦的呼吸在瞬間變得從來沒有過的急促,心髒好似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緊緊盯著那個美麗的背影良久,他才邁開修長的腿一點點靠近,而在靠近的途中,他插在褲兜裏的雙手,不禁死死拽成拳頭。


    他從來不知道,在黑白兩道打滾那麽多年,什麽樣的腥風血雨沒見過?什麽樣的驚心動魄沒經曆過?


    可是此刻,他的心髒竟然隻因一個背影而狂跳不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動?


    想他皇甫禦身邊什麽女人沒有?什麽樣的女人他沒碰過?閱過的女人多如天上的繁星,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真正讓他心跳加速,麵對她們,他的心跳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仿佛就是一個機器人,隻要程序設定好,他就不會因為任何事而發生任何改變,哪怕是……孫晴空。


    而現在……他竟然心動了?


    皇甫禦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全身每根汗毛、每條神經、每個細胞都機警繃起來,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依然決然箭步上前。


    是她嗎?


    是樂樂嗎?


    小時候的樂樂,最喜歡穿著一套潔白的公主裙坐在秋千上。


    然而,當皇甫禦衝上前,看清女人的容貌時,他臉上的喜悅激動之情,一點點僵掉,再一點點褪去,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被黑沉陰森取代。


    “蘇靜雅,怎麽是你?”皇甫禦沒好氣的大聲吼道,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心中幻想的美好頃刻間崩塌,他現在簡直快要……瘋掉了。


    本以為是樂樂,結果……怎麽是這女人啊?


    簡直陰魂不散!


    而蘇靜雅早早上墳之後,將孤兒院裏裏外外逛了一遍,最後坐在秋千上一邊戴著耳機聽歌,一邊靜靜回憶著美好的過往。


    她萬萬沒想到皇甫禦會來,並且會突然說話,她嚇得尖叫一聲,猛然從秋千上站起,然後一臉忐忑與恐慌的望著一臉黢黑的男人。


    “禦,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皇甫禦臉色臭臭的,好看的眉頭皺著。


    蘇靜雅在他犀利目光的鄙視下,支支吾吾解釋:“那個,我……我隻是……閑著無聊,所以就……”


    皇甫禦瞥了眼她的不安,眼底全是不屑與鄙夷,他冷冷挖苦道:“蘇靜雅,你為了鞏固皇甫少夫人的位置,還真是費盡心機,完全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迷惑我的機會。你以為你模仿、假扮樂樂這招還有效?真不知道,是你高估了你的演技,還是低估了我的智商!”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上演這類戲碼,安分給我把孩子生下來,不要再耍心計和手段,否則……別說你還能在皇甫家呆幾個月,把我惹怒了,我讓你一秒鍾都呆不下去!”


    冷冷哼完,皇甫禦帶著滿身的凜冽想要轉身離去,誰知,腳步還未邁開


    轟


    哢哢


    一聲巨雷驟然響起,纖細的閃電劃破黑沉沉的天空,瓢潑大雨接踵而至,皇甫禦僵硬著身子看著眼前的大雨,俊美的臉龐一點點變成豬肝色。


    而被羞辱得淚水在眼眶打轉的蘇靜雅,瞧見這一幕,尤其是皇甫禦臉色從得意洋洋變化成豬肝色,她竟然險些不厚道笑出來。


    看吧看吧,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以巨雷、閃電、大雨懲罰他。誰讓他從小就喜歡欺負她,現在活該遭報應!


    “蘇靜雅,你再嘲笑我試試看,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皇甫禦轉回身之際,正好看見蘇靜雅一方麵長長睫毛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圓溜溜的眼睛通紅,一方麵咬著嘴唇,極力憋住快要控製不住的捧腹大笑,他嘴角抽搐得厲害。


    “我沒有嘲笑你!”一聽他那赤.果.果的恐嚇,蘇靜雅立即縮著脖子,拉攏著耳朵,可憐巴巴地說。


    “還說沒有嘲笑?你看你那豬眼和豬臉到處都寫著:我在嘲笑皇甫禦!”皇甫禦沒好氣的指著她的鼻子就一陣冷嘲熱諷,“我還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高興些什麽,你難道沒有一點常識?”


    常識?!


    蘇靜雅不明白皇甫禦為何突然這麽說,隻得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皇甫禦看見她那白目的樣子,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樹上。極度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半許,他才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用調侃的語氣說:“沒事!也沒什麽常識!就是老師通常告訴我們,下雨打雷的時候躲在樹下是最安全的,所以……”


    “禦,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每次在路上遇到下雨打雷,我都躲在樹下哦!”蘇靜雅見第一次和皇甫禦在話題上達成共識,於是開心得險些手舞足蹈。


    而皇甫禦一聽,刹那全身僵硬得更徹底,調侃戲謔的笑容也在臉上定格。他之所以這樣講,完全是想要諷刺她啊,結果沒想到……


    每次下雨打雷都躲在樹下?怎麽沒被雷劈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so,蘇靜雅你就躲在這裏吧,很安全,我不奉陪了!”


    說著皇甫禦轉身打算衝進雨裏,然後去孤兒院的宿舍避雨。


    可是蘇靜雅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大聲喊道:“禦,你要去哪裏?淋雨會感冒的,就留在這裏吧!而且還在打雷!”


    皇甫禦白眼一翻,抓狂的咬牙切齒吼道:“蘇靜雅,你到底是白癡,還是笨蛋?你難道不知道雷雨天氣,最不能躲在樹下嗎?很容易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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