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不凡來的三萬兵馬隻是幌子,隱陽真正的殺招,則是金刀王趙攔江,那個聲名狼藉,一人可抵百萬師的殺人魔王!


    薛平並未見過趙攔江,但定北王薛懷生前對此人評價甚高,稱之為“驍勇善戰、謀略無雙”,薛懷自恃甚高,就連宇文天祿也沒有得到過這種評價。


    當初薛平不解,父親為何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人、西疆邊陲小鎮小城主評價如此之高,然而這些年下來,趙攔江南征北戰,將蜀王和陛下兩個不怎麽和睦的親戚打得落花流水,屁股尿流,甚至放下成見抱團聯手,即便如此,他們的勢力範圍也逐漸被蠶食,隻能采取守勢,足見父親當時的看人眼光甚是毒辣。


    薛平一直戰事比較平穩的東線,跟趙攔江沒有直接接觸,但趙攔江的事跡卻是傳遍天下。


    收服征西軍如虎添翼,將石頭城西楚軍練成一支百戰之師,隻身北上刺殺北周攝政王,這些事無一不彰顯著趙攔江之能力。就連蜀王麾下守護劍門關的呂良策,也投入趙攔江旗下,若非發現及時,隻怕是隱陽大軍早已殺入蜀中,這天下之爭,早已沒有蜀王什麽事兒了。


    不過,蜀王和陛下也沒有閑著,打仗不行,但輿論之勢卻沒閑著,將趙攔江渲染成一個“人中屠夫”,殺人不眨眼,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軍事上不是對手,所以他們聯手在開封府召開武林大會,募集天下江湖人,聯手對付趙攔江,甚至許下了“武林盟主、大明國師、異姓王爺”的重利。


    如今,李不凡就在山道之中。


    雖然他武功高強,是趙攔江親傳弟子,但薛平有千人之軍,隻要他一聲令下,拚著折損數百人的代價,也可擒殺此人。


    但是薛平沒有下達這個命令。


    他無法承受殺死李不凡的後果,尤其是現在趙攔江抵達了山海關,若李不凡一死,說不定整個山海關數萬兵馬,都會為之陪葬。


    趙攔江不是宇文天祿,殺起人來如割草芥,沒那麽多忌諱。


    李不凡道:“今日我來黑龍寨,本想靠他們,試試能不能與薛將軍接上線,誰料卻遇到了將軍,倒也省下不少麻煩。”


    李不凡從容不迫,並沒有因為身處危境而自亂陣腳。


    “我代趙王爺傳句話,隻要薛將軍肯投降,這山海關守將依舊由你來做,我們在關外的勢力,皆聽薛將軍調遣。”


    山海關外,大小勢力、軍閥數十個,雖然不大,而且相互之間也有齟齬,但名義上卻都聽從隱陽的調遣。趙攔江的承諾,除了保持現有的權力外,讓薛平成為名副其實的“關東王”。


    這一提議,確實令人心動。


    薛平道:“趙王爺好意心領,但薛某人早已宣誓效忠陛下。”


    李不凡笑道,“陛下?是洛陽府那個?還是成都府那個?這兩人,不過是借皇室之名,趁亂世禍亂天下的亂臣賊子,而趙王爺的身份,想必不用我來說了吧?”


    在柴公望的炮製之下,趙攔江是前朝皇子的事,天下皆知。趙攔江東進南下,這個身份師出有名,幫他省去了不小的麻煩。


    至於趙攔江為何姓趙,而不姓朱,柴公望是如此解釋:天下一日未統,亂臣賊子一日不除,趙王爺一日不恢複國姓,否則將來無顏麵對太祖。


    薛平冷笑


    ,“那又如何?”


    李不凡淡淡道:“薛將軍是人中龍鳳,又有青鬆傲骨,若是歸順自然是好,若不歸降,我們也不會為難將軍,不過,以朱立德的秉性,必會見疑於將軍,所以我們派人把將軍的家眷接到了隱陽,將軍是去是留,由將軍自行定奪。”


    薛平聞言,心中驚起滔天駭浪。


    原來,趙攔江對山海關早有預謀,能在都城之內,朝廷兵馬的層層看守之下,將他家眷劫走,足見他們對洛陽城的滲透能力。李不凡說的很客氣,但也是在警告他,他們家眷已在隱陽手中,要反抗到底,還是要投降,自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薛平皺眉,“你威脅本將軍?”


    李不凡笑道,“山海關我們誌在必得,若是丟失了城池,蜀王必拿你家眷出氣,我們是怕寒了將軍的心,所以做事多考慮了一步而已。”


    李不凡又道:“當年,定北王可是向趙王爺行過北拜之禮的。”


    十年前,天道降臨,朱立業被魔教所“殺”,京城百官曾擁立趙攔江為帝,當了一日之帝。當時有不少官員在那場劫難之中存活下來。但豫王、蜀王都下達了封口令,不過消息卻也在少數人之中流傳,薛平自然也知道此事。


    如今天下三分,蜀王、豫王都已稱帝,爭奪正統之位,而趙攔江實力最強,卻始終不肯稱帝,但他身份最為正統。


    最為關鍵之事,是天道降臨夜,京城被毀,而代表皇帝至高無上權力的“玉璽”,也失蹤不見,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就算稱帝,從法理之上,也站不住腳。


    是戰?是降?


    薛平猶豫了。


    ……


    黑龍寨大牢。


    外麵劍拔弩張,大牢之內卻感受不到。楊惜靈與山寨四位當家依舊在為逃跑之事謀劃。


    一根針自然不會用來挖地道。


    但是可以用來開鎖!


    偷雞摸狗,開鎖翻梁之事,楊女俠自然不會,但這種事,難不倒山寨的幾個當家。


    就算他們開鎖,如何躲過外麵看守的兵馬,順利潛入四當家的房間,才是他們要關心的。


    機會隻有一次,一旦失敗,引起對方警覺,再逃跑就沒那麽容易了。


    啪嗒!


    一聲脆響,鎖芯打開。


    五人等了片刻,見沒有人來,打開牢房大門,探頭出去,左看無人,右看也無人,躡手躡腳來到了四當家房間內,這才鬆了口氣。


    幸運,太幸運了!


    四當家顯然不是愛幹淨的主兒,房間內有些狼藉,到處有吃剩下的飯菜,發黴的衣服,透著一股怪味。


    楊惜靈忍不住捏住鼻子。


    大當家罵道,“老四,告訴你多少遍了,別吃臭豆腐。”


    二當家勸道,“大哥,逃命要緊。”


    四當家來到床榻前,掀開了滿是油膩的被褥,露出一塊漆黑的鐵板,鐵板之下,應是個暗門,暗門上著鎖。


    “還愣著幹嘛,開鎖啊?”


    四當家撓撓頭,“鑰匙在議事廳。”


    他們能逃到這裏,已屬幸運,議事廳內都是官兵,去取鑰匙,無異於自投羅網。


    大當家怒道:“沒事上什麽鎖?”


    “我也怕有人


    找到這裏,大半夜睡著覺,有人掀床板,挺瘮人的。”


    楊惜靈見他們爭吵,低聲道,“不是有針嘛?”


    有繡花針,能開第一把鎖,自然也能開第二把。


    四當家有些尷尬:“剛才打開牢房鎖後,順手把那根針給扔了。”


    眾人臉都黑了,“你怎得不把你自己給扔了?”


    眼見眾人沒有辦法,楊惜靈決定出手。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入大牢之時,薛平他們並沒有沒收她的刀劍,她取出驚鴻劍,對眾人道,“你們讓開!”


    二當家道,“女俠,這麽做,會引來官兵的。”


    楊惜靈瞅了他一眼,“笨蛋,先把門給堵上,拖延他們片刻,在他們來之前,我們從暗道逃走就是。”


    楊惜靈一劍揮出。


    轟隆!


    一劍下去,整個床板被劈成了兩半。


    果真是削鐵如泥的好劍!


    眾人驚呼。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看來剛才那一劍動靜太大,驚動了官兵。眾人連忙鑽入地道之中,最後一人,順手將床上被褥拉了回來,盡量拖延片刻,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暗道之內,無比幽暗。


    由於常年空氣不流通,裏麵散發著一股臭味。看來,四當家房間之中的味道,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暗道之中,剛才是錯怪四當家了,不過,能在這種房間內生活這麽久,也真是難為他了。


    楊惜靈忍不住幹嘔起來。


    她自幼錦衣玉食慣了,行走江湖是為了揚名立萬,哪曾像今日這般,先是闖山寨被囚,又在這種臭烘烘地方逃跑,心中後悔死了。


    想起大雪妖的那些話,江湖行走哪裏有什麽鮮衣怒馬,處處凶機,雖然沒什麽是殺身之禍,但與她想象中的江湖,相差甚遠。


    想到此,不由哭出聲來。


    不哭還不打緊,這一哭,嚇壞了黑龍寨四位當家。今日山寨被挑,已經夠倒黴了,如今又攤上這麽一個主兒,是打也不敢打,罵也不敢罵,隻能哄她。


    “姑娘,你可千萬別哭,咱們逃命要緊,要是後麵追兵來了,我們誰也逃不掉了。”


    楊惜靈一聽也對,擦了擦淚,隨四人向山下逃去。幸運的是,山寨中的官兵沒有跟上來。


    半個時辰後,五人逃到了山下。


    終於重見天日,他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再看楊女俠,灰頭土臉,渾身汙泥,好不狼狽。


    黑龍寨四位當家,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人家本就是土匪出身,早就過慣了這種日子,倒也沒覺得什麽。


    “大哥,咱們寨子被端了,接下來怎麽辦?”


    大當家擺擺手,“我怎麽知道,寨子不要了,大不了浪跡天涯,找個風水好點地方,東山再起!”


    楊惜靈死裏逃生,此刻也放鬆下來,又恢複了萬丈豪情,道,“好歹咱們共患難一場,你們若沒地方去,正巧我還缺幾個跟班,就跟著我混吧。”


    危難之時,心中怕的要死。


    現在危機解除,再回想起來,楊女俠竟覺得這個江湖,開始變得有點意思起來。


    好了傷疤,忘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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