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說是去要支筆。


    結果,也確確實實要了一支筆。


    正在帳篷裏跟牧程做總結的澎於秋,冷不丁見到墨上筠來“串門”,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後來聽到她說明來意,不由得跟牧程對視了一眼。


    最後,澎於秋把筆筒都交給了墨上筠。


    墨上筠隻拿了一支筆,然後就告辭了。


    “特地跑一趟,就為了一支筆?”


    等到墨上筠離開,牧程難免咂舌,感慨了一聲。


    不知怎的,澎於秋想到一個可能,臉色頗為糾結,“我有種又要寫檢討的預感。”


    牧程:“……”


    好巧,他也有這種預感。


    “要不,我們以後跟隊長建議,將考核項目增加?”澎於秋偏過頭,認真地跟牧程建議道,“比如晚上來個圓木訓練?”


    早中晚訓練集中,沒時間做別的事,她就沒那麽多心思來關注他們了。


    牧程看他,不吭聲。


    用眼神告訴他:想得美。


    隊長可不止忙這裏的訓練,隊裏那麽多事要解決,手頭這裏幫別的軍區考核、準備下麵三個月的集訓,偶爾還要出任務,哪來那麽多時間加這些?


    而且,為了一個人,不劃算。


    從牧程的眼裏看出答案,澎於秋失望地搖了搖頭。


    “對了,今天薑隊長問我,有沒有優秀的女兵,讓我們幫她好好物色物色,我把女兵前二十的名單交給她了。”


    澎於秋說著,從一疊資料裏翻出了一張紙,交給了牧程。


    牧程抬手接過。


    將每個名字瀏覽一遍,牧程眉頭一挑,“沒有墨上筠?”


    “她正好是第21名,就沒給薑隊長了。”澎於秋攤手。


    “也行吧,”牧程點了下頭,“沒準人家壓根看不上我們那兒呢。”


    澎於秋手中的筆轉了一圈,不可置否。


    對一般的兵來說,他們那裏是完成夢想的地方,那裏不能讓人輕易飛黃騰達,相反默默無聞,且隨時有生命危險,每次出任務都是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但那裏也讓他們為之自豪的地方。


    以墨上筠的身份背景,學曆軍銜,當是往更有前途的地方走,而非在他們那樣的地方過著有風險的生活。


    像墨上筠這種人,生來跟他們就不是一道的。


    “不過吧……”牧程頓了頓,又道,“我這裏有個小道消息。”


    “說來聽聽。”


    “前段時間,墨上筠的導師,謝茂忠謝老爺子,不是推薦墨上筠來參加四月集訓的教官嗎?”


    “嗯,聽說了。”


    “他還跟隊長打電話了,當時隊長不在,我就跟他聊了聊,聽他的意思,墨上筠剛進軍校的時候,是想來一線部隊的。”


    “現在呢?”


    “現在不知道了,說是好久都沒聽她說起過這個了。謝老爺子安排她去偵察營,就是為了試探她的想法,結果她一聲不吭的應了,沒有激動,也沒失望,搞不明白她什麽想法。”


    “是不是,激情沒了?”


    “誰知道呢。”牧程聳了聳肩。


    澎於秋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挺有趣的。


    不過,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兩人都沒有多聊。


    等四月集訓,再好好觀察一下吧。


    *


    八點。


    營地外,一片空地上。


    夜色漆黑,沒有星辰月光,連蟲鳴鳥叫聲都歸於寂靜,整片山林裏,靜悄悄的。


    黎涼、向永明,以及偵察一連的六人,率先抵達這片事先約好的空地。


    他們手裏拿了三個手電,照亮了這片空地。


    “我們這樣做,被墨副連知道了的話,她會不會生氣啊?”一連有人頗為擔憂。


    “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


    向永明心寬得很,一點兒都不在意。


    “萬一紙包不住火呢?”


    “那她也動不了你們一連啊。”向永明坦然道。


    黎涼瞧了他一眼,“話不能這麽說,她不能直接動,但可以間接讓陳連長動。”


    向永明:“……”


    一連六人:“……”


    氣氛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向永明甚是無奈地看了眼這位黎排長。


    怎麽就有他這種能把天聊到死的人呢?!


    “有人來了。”


    一連有人晃動了下手電,低低出聲。


    幾人順著手電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浩浩蕩蕩一群人,正打著手電、踩踏著草地,直接往這邊而來。


    領頭的叫辛雙,身材高大魁梧,擋住身後近半的手電光線,一走近,身後手電光線將他的影子從正麵壓下來,魁梧的身形隻剩一抹剪影,在視覺上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黎涼微微鎖眉,手裏拿著一個手電筒,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所有人麵前,正麵迎上了辛雙陰鷙的視線。


    他仔細掃了眼辛雙身後的人。


    十來個人。


    他們這邊,八人。


    很快,辛雙這一撥人走近,十多個人,迅速站成一排,黑壓壓的一片,將他們圍成了三分之一個圈。


    一個個的,都冷冰冰地盯著他們,滿是不屑地意味。


    對方也是一個營出來的。


    他們能杠起來,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


    黎涼他們是偵察兵,對方也是偵察兵。


    都是一個兵種,他們誰也不服對方,墨上筠和秦雪不過是導火索,最重要的還是他們的驕傲。


    不硬拚一場,誰也不肯服輸。


    黎涼一行人,站成了兩排,皆是冷下眉眼,強硬地跟他們對上,兩股氣勢頓時碰撞,空氣都似是在不經意間凝固起來。


    “都齊了?”


    在這種緊張時刻,忽的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


    嗓音有些沉,字字沉著有力,卻,隱隱夾雜著幾分漫不經意。


    眾人循聲看去。


    很快,幾道手電筒打過去,光線打在一道挺拔的身影上。


    那人正從不遠處的草叢裏走出來,戴著一頂作訓帽,稍稍遮掩了眉目,擋住他們手中打過來的強烈光線。


    光影中,他步伐平穩,一步步地朝這邊走來,不經意間抬眼,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那雙勾魂的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揚,桀驁的視線一掃,帶著某種坦然和輕視。


    這兩撥人,他都未曾放在眼裏。


    是段子慕。


    一見到他,辛雙就皺起眉頭,有點警惕的模樣,“怎麽,你是來站邊的,還是當公證人的?”


    女兵前三,或許還可以不放在眼裏,可男兵前三,超了後麵隊伍一大截,實力是所有人公認的。


    段子慕這樣的人加入自己這邊隊伍還好,是一大助力,可若是加入了對方的隊伍……


    就算他們占人數優勢,也絕對沒有勝算。


    段子慕一人挑五,毫無疑問。


    很快,段子慕走近,在兩撥人中間站定。


    左右兩邊都有手電光線,可卻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每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們兩撥人之間的恩怨,跟他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今天晚上,他也是意外加入的。


    但是,誰也沒有想過,他會跑到這兒來。


    “嗬。”


    段子慕低低笑了聲,帶有輕視和不屑。


    他一抬眼,掃了圈辛雙那一堆人,有點晃眼,隨後偏了下頭,很是隨意地朝黎涼問,“需要我加入嗎?”


    聞聲,黎涼一愣。


    半響,他語氣堅定有力,一字一頓:“不需要。”


    “那,”段子慕抬手,將帽簷抬了抬眼,平靜地掃向辛雙,直視著辛雙充滿敵意的視線,低調而張揚地出聲,“我就勉為其難當個公證人吧。”


    第一步,詢問黎涼他們是否需要幫忙。


    第二步,退而求其次地選擇當公證人。


    完全沒有想要加入辛雙他們的意思。


    這站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辛雙臉色漆黑的不像話。


    冷冷掃了眼不識時務的段子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繼而看向看著就很不經打的黎涼,抬高聲音問:“一起上,還是單挑?”


    黎涼擰眉思索了下,隨後,往前走了一步,欲要跟辛雙說答案。


    而——


    有道慵懶而熟悉的嗓音,搶在了他前麵——


    “趕著回去,一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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